第5章 责任,出发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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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阶级固化之后，会导致这样一些问题。
“第一，社会晋升淘汰机制封锁，上下层通道关闭。整个社会失去活力，底层人上不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上层人看不到底层的世界，毫无敬畏之心，肆意挥霍压榨。整个社会犹如一潭死水，彻底失去生机，不再有活力，逐渐崩溃，毁灭。”
“你历史不错，不说别的，只说我们中国历史上，最为强盛的王朝是那几个？”
他们居然讨论起了这个问题。
罗宋略微思考了一下道：“秦，汉，隋，唐。”
“那是为什么呢？”罗坤很喜欢这种启发式的聊天。
一听这个，罗宋顿时来了兴趣，这可是他的强项呀。
“秦改周制，废世卿世禄，设军功晋升，废封建而设郡县。变法打破了阶级壁垒，使得社会整体活了起来，改变了整个社会结构。”
“汉继秦制，又加以完善，兴五经，举博士，重学问，推察举，倡孝廉，用技艺，文武并重，使得社会底层人才有进入上层的机会。”
“隋一改三国两晋以来的九品中正之弊，创科举以取才，促民族融合，才有了五胡乱华之后的第一个盛世。”
“唐代更是如此，大开国门，兼容并蓄，完善科举，文治武功，使得天下贤才都有可以施展抱负的机会。进一步打开了社会上升通道，这样的王朝想不强盛也不行。”
罗坤笑了笑，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里，一向不善言辞的罗宋也能出口成章。
罗坤接着说道：“是呀，反观两晋，南北朝，连吸收人才的勇气都没有，社会上升通道关的死死的，百姓连一个盼头都没有，如何能强盛，如何能不挨打。”
“第二，阶级固化随之带来的，是社会结构的固化，思想的固化，上层永远是天，是王，下层永远是奴，是婢。你能想到什么？”罗坤接着问道。
罗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回答道：“水不流则腐，运动和变化才是宇宙的真理。”
罗坤惊讶了一下，笑道：“哦豁，这么多年的学，还是没有白上嘛！”
“至于第三嘛，阶级固化随即会带来一个更严重的后果，底层无家无国，上层人只有家而无国，只重家族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只看一家一姓，再无国家人民，只要一家一姓繁盛创荣，任凭朝代更迭，社稷倾覆，国家败亡也再所不惜。魏，晋，宋，明，清之灭亡，全部因此。”
罗宋不可置信的看着罗坤，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当然，不止如此，还有第四，那就是社会结构固化之后，人类只有被动安排的命运，再无自由选择机会。所谓的人文主义自由，将彻底不再。”
罗曼曾经和罗宋说过，当今社会之所以繁荣昌盛，很重要的一点便在于，普罗大众拥有自己的机会的机会与能力，就如同罗宋，虽然他没有考上二本，但是，至少依旧有其他的选择，不至于失去希望。
“如果这个世界不给普罗大众更多选择权的机会，那么普罗大众必然奋起反抗，建立一个可以有更多选择权的全新世界。”这句话是哪一位名人说的来着，罗宋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必须承认的是，它确实是对的。
兴许是怕罗宋难以理解，罗坤继续解释到：“不仅是底层，上层亦是如此，一辈子都只能被禁锢在原来的位置上，再无其他选择可能，陈后主，宋徽宗，南唐后主，明熹宗便是最好的例子。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们或许不会成为皇帝，他们或许可以成为最优秀的作曲家，诗人，画家，艺术家，被后世无数人传颂。那样，他们国不会亡，就不会那么多时代惨案，也不会有无数人因为无力选择命运而酿就无数悲剧。”
罗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抬头看向罗坤，问道：“还有吗？”
罗坤停顿了一下，走到罗宋面前的那幅世界地图面前，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当然，还有一点，也就是最为可怕的一点，阶级的固化是罪恶的根源，阶级固化之后的上层与底层，富人与穷人，贵族与平民之间的差异，不在只是身份，地位，金钱，资源，知识方面的差异。这种差异将会演变成物种与物种之间的差异。就好像今天的人类屠杀鸡鸭牛羊，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似乎已经变得天经地义。”
罗宋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没有平息，以前的他可没有接触过这么复杂的世界。
是呀，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才可以形成社会资源的最有力分配。所有人都明白的这个道理，却没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公平，是人类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是，似乎，又一次回到了起点。
“所以，你都意思是说，打破阶层固化是我们的使命？”
罗坤点头。
罗宋又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罗坤摇头，他也不知道。
“所以，这是我们学习和上大学的意义？”罗宋又问。
罗坤道：“其中之一的意义。”
罗宋愣了半晌，侧过头问罗坤道：“我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罗坤笑了笑，答到：“看你自己。”
假期还有一个多月，罗宋决定，先好好的上一下社会这所大学，毕竟，他们可不是富裕家庭，每一天的生活都需要钱。
第二次，罗宋找到的工作还是可以的，果然，世界以痛吻了你之后，总会给你一个甜甜的微笑，让你心甘情愿的用下一刻时间来回报他。
罗宋找到的新工作是食堂后厨的小帮工，虽然，日子依旧过的很苦，但是，老板人很好。罗宋是很慢热的，到了食堂之后，罗宋给人留下的第一映像是，这个小伙子太腼腆，太内向，因为他连着两天都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一度都让人怀疑罗宋是否会是一个哑巴。
每天，罗宋都是早早的起床，洗漱干净，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打扫的干干净净，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还会帮一下别人的忙。付出总是有回报，很快，老板就注意到他，被这个小伙子的新鲜感所吸引。
一个月的时间里，罗宋学到了到了很多东西，罗宋人生的第一桶金并不多，一个月，连两千块钱都没有拿到，但是，罗宋依旧就很开心，因为，他用这些钱给他的爷爷罗均，奶奶樊彩花，父亲罗铮，母亲吕小红，还有小妹罗澜各自都买了礼物。并且，还受到了老板的夸奖，在之后的几年里，甚至和这家老板成为了好朋友。
当离开庆州那天晚上，罗宋拉着罗坤一起去商场的时候，罗坤还是极为欣慰的。
这些年来，他们罗家唯一可以骄傲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后代子女的教育上从未走偏。
后来，罗坤在打电话给罗铮的时候，告诉忧心忡忡的罗铮，不用再担心孩子一个人出去过不好。一个内心一直保持着温柔和善良的人，运气一定是不会差的。
生活就是这样，总是波澜不平，悲伤之后总会有一些快乐的事情发生，人生的意义也大多在于这些事情之中。
不久之后，罗宋就接到了原来高中部的电话，那边告诉他，录取通知书已经发了过来，让他赶紧到原学校去拿通知书。
罗宋知道，从此刻开始，他的未来，将由西北转到西南，西南大学古城学院，确定一下，那是他想去城市，也是他想学的专业。
罗宋走到地图前，目光逐渐向南移动。看向那座传说之中的殉情之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山城的一个小村庄，林果也拿到了他的录取通知书——西南民族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窗外的月季花开的更加娇艳了，一股清香浓烈的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欢快的味道，轻轻一闻就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林果的母亲林招娣看着站在面前满脸笑容的林果，由衷的开心，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温柔，十二年了，她终于可以像现在这样不用任何掩饰的笑出来。
林果调皮的笑了笑，说道：“妈，结果出来了，如我们所愿，最后录在了，西南民族大学，人文学院，历史学专业，妈，你放心吧！儿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等我大学毕业以后，就多挣点钱，把那些年我们失去的东西都弥补回来。”
林招娣又宠溺的摸了摸林果的头，道：“只要你过的好，妈就什么都不求了。”
看到林招娣嘴角的笑容，林果的心头忽然一酸，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到林招娣这么开心的笑，是在什么时候了，这种笑容是那么让人陶醉，一时间，林果看着母亲招娣，居然有些喜极而泣，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证明，十二年前年前她的选择是对的。
林果伸出手，缓缓的，温柔的将母亲眼角的眼泪擦干。
“妈，你怎么又哭了？”一时情不自禁，林果差点也要哭出来了。
“妈高兴，没事！”林招娣擦去眼角的泪水道。
林果强忍着哭的冲动，笑了出来，“妈，你这样多笑笑，多好，你看，皱纹都没有了！”
林招娣揉了揉儿子的头，轻声说道：“好，妈以后都笑着。”
林果，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十二年来，他第一次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的头深深的埋进了林招娣的怀里，放肆的哭了几声。就是这个娇弱消瘦的身影，给了他全部的人生。
林招娣没有劝解，也没有安慰，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她知道，这孩子实在是压抑的太久太久了。
“妈，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是为了我，不然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林招娣道：“傻孩子，胡说什么，林果呀，妈还是想劝你，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能一直带着仇恨生活下，考上了大学就要开始全新的人生，你知道吗？”
林果露出一个乖巧的让人很放心的笑容，笑道：“妈，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走出屋子，林果伸了伸懒腰，这一年，这一刻，他已经等的太久了，林招娣也等的太久了。
“十二年了，不，确切的说，二十多年了，有些事情，到了该去做的时候了。”林果回头看了一眼林招娣的方向，轻声对自己说到。
在农村，即便是现在，考上一个好大学，都是要摆酒庆贺一番的，林果一家自然也是不能免俗，第二天的时候，林果就和母亲林招娣买了一些礼品，去看过了外公外婆，然后一个人坐着班车到县城里面办理了自己的生源地助学贷款，提走了自己的档案。紧接着，摆了酒席，请了四邻八舍，看着这些一个个热情洋溢的笑脸，林果其实并没有特别高兴，因为他很清楚，有些人并不是真心的祝福。
话分两头，另外一边，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餐厅小帮工的体验之后，罗宋回到老家，也开始准备前往一个全新的城市，开始全新的人生阶段。
回到老家之后，当罗宋一件一件的拿出来他用自己挣得钱买给家里人的礼物的时候，罗铮久违的笑的很开心。
罗宋本来以为或许会遭受父亲的一顿责骂，因为报的三本院校志愿已经被录取的事情，罗宋在之前是没有跟罗铮商量过的，只是例行的通知了一下。之后许久，罗宋才从母亲那里得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父亲其实并没有多少愤怒，反而笑意盈盈地跟母亲说：“这孩子终于学会自己面对问题了。”只是在准备学费的时候稍微有点发愁。
罗宋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家里波澜不惊，很是平静，罗宋不禁都有些怀疑，难道是自己给父亲罗铮买的那件衬衣起了作用，算起来，这的确是他第一次给家里人买礼物。
买好了火车票，打包好了所有的行李，罗宋本来是想要自己独自去的，但还是拗不过家里的意愿，父亲罗铮说什么也要送罗宋去上大学，不然不放心，罗宋本来不愿意，不过，后来想了想，也就随了父亲要送儿子上大学的心愿。
只是罗宋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当时没有同意自己一个人走了，那么，一定会留下一生的遗憾。
临行之前，罗铮和吕小红带着罗宋一起去理发店，理了一个全新的发饰，还一起去商场，买了两身全新的衣服。
就连许久未曾打理过自己的父亲罗铮，也因为要送儿子去上学的缘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自己。而离开当天，罗铮所穿的那件衬衣，正是罗宋所买的哪一件，虽然，罗铮衣柜里有更好看，更贵的衣服。
所有的这一切，都预示着，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这一年，罗宋高考落榜，一度一阕不振，差一点就丧失了从新崛起，直面面对未来无限可能的勇气。
人生有一种智慧叫做学会拐弯。就好像有位名人说过：伴随挫折的往往会是转折，是涅盘重生。
就好像姐姐罗曼说的，无论是中考也好，亦或是是高考也罢，分开的从来都只是不同的起点和平台，而不是不同的人生。
一场考试并不能决定你的人生。
失败更多的时候是在提醒我们要去寻找更好的自己，如果我们认可了它，那才是真正大写的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