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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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在阳光和灯光之下待的太久了,我们早已经忘记了,这宇宙本来的面目是黑暗,是冰冷,是孤寂!!!
多年以后,当罗宋从南国的土地上回到故乡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那束阳光是那么温暖,不像2015年那般酷烈,也不似2016的那般懵懂,又不似2017年那般灿烂,更不像2018那样寒冷刺骨,痛彻心扉。
罗宋人生的前20年之中,遇到了两个影响了他人生的人,一人令时光惊艳,另一人,温暖了他的整个冬季。
时至今日,一个长眠于夏夜的冰冷湖水之中,另一个则在冬天的温室里,正在与病魔抗争到底。
夏天,夏天,那个夏天无比酷热!那个夏天寒冷刺骨!
罗宋曾经感受过的这世间最寒冷的两个瞬间,恰巧却都发生在烈日炎炎的夏季,2015年的那个夏天是第一次,2018年的那个夏天,则是第二次,如果说第一次是人生无望,那么第二次就是人生绝望。
很凑巧,恰好一次是在上大学的开始之前,而另一次,则是在大学即将结束之后。
罗宋抬起头,许久才从看守所的阴霾之中重新回归到正常时空里,如果是四年前,他绝对不会想象到,三年之后某一天,他会经历一场凛冬的绝望。
如果……
这个世界最残酷的是没有如果!
罗宋偶然会回想起那股冷意,即便是如今的他已经从异国他乡归来,也已经走出了那座牢狱,但是,那种让整个世界都孤独的寒冷,依旧围绕着他!
那是一种蚀骨的寒冷,似乎是要把整个世界的温度全部都冻裂掉。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早就已经不再听话,他已经无法感知到身体之内分子和细胞的存在,然后,意识也迷糊了起来,热量,温度,声音,光线等等的一切都已经归于虚无,物理学上的绝对零度应该就是这样了吧!这是他意识里最后的想法。
意外总是那样猝不及防。他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却未曾料到,居然变成了一场悲惨的事故。
罗宋缓缓的拉上了最后一道窗帘,所有的阳光和灯光都已被隔绝,世界恢复成它本来的面目—黑暗和死寂。
他缓缓的躺下,静静的睡去,好像从来不曾来到这个世界上,亦不曾感受过那些美好的真实。他的手脚渐渐冰冷,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生与死两个世界的交替。
素白的窗帘缓缓拉上,隔绝了阳光与希望,阳台上的那一朵爱人所赠紫罗兰花逐渐枯萎,炙热的心脏渐渐的冷却,感受不到声音,也没有了温度,整个房间好像不经意间冷了好几度。
有无数次,罗宋曾经想过,如果他当初也纵身一跃,消失在她失落的那一片湖水里,那样,是不是最好的结局。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听到了,那个无法忘却的声音。
时间好像回到了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那一瞬,蔚蓝的湖水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波光粼粼。湖畔的女子轻轻拨弄着湖水,抬眼望向另外一个时空的爱人,展颜一笑,似欣喜,似沧桑,似绝望。
如果在这一瞬,时间能就此停歇,空间能不再进行物质交换,漫天星辰不再运转,虚空宇宙不再无限膨胀,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绝望,不会有哀伤!
温情的湖水美丽却寒冷刺骨,她终于还是走了进去,追寻着月亮的足迹。
她都没有来得及再最后的看一眼这世间,最后再看一眼爱她和她所爱之人,就已经闭上了眼睛,而且再也不会睁开。
黑暗,冰冷,还有那让人无力的绝望。
罗宋忽然一下惊醒,有人轻轻呼唤一声,“宋哥哥。”
生命的消逝从来都不代表一切的终结!
随着全球气候变暖,极端天气出现的频率也多了不少。明明是夏夜,冬神玄冥却悄悄的跑到人家打了个转。
普州温泉镇的夜晚,虽然比不得北方的寒冷,但是,冻彻大地的寒风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寻找这世间最后的温度,并且将之彻底冰封在黑夜的机会。
寒冷的北风,如冰刀霜剑一般打在她的脸上,拽着她的长发拍打着脸颊,然而,那黑色的发丝,却粘沾在了她的脸上,顺着头发,一滴一滴滴落的,是腥红的鲜血。
她的眼神之中最后倒影出一张焦急的面孔,她看着他,又仿佛没有看着他,甚至没有看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她最喜欢紫色的紫罗兰,衣裳也大多是这个颜色,衬托得她肤色白皙,一头黑色微微自然卷的过肩发,总是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好像也是这样的打扮,也是这样的雨天。
“罗宋,你快点!”女孩在前面笑着说道,满眼的温柔与期待。
话音还未落下,她就跑了过来一把拉住有些不自在的男孩,牵着着他快步走在前面,还不时回过头来笑着与他交谈,似乎想要驱散他的顾虑。
女孩一路说,一路笑,男孩跟在后面不快不慢,随着她的节奏调整脚步,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应答一声,神情也放松了许多,这里人来人往,他们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突然,女孩停住了脚步,转身与他对视,神情变得严肃,慢慢的举起她们相握的手,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有些显眼,他人的侧目让男孩更加不自在,下意识的想要抽手,女孩却握得更紧了,他一愣,抬头就对上了女孩清澈的眼眸,慌忙之下习惯性的低下了头,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
“罗宋”女孩喊了他的名字说道:“你永远要相信我,永远也不要放开我的手好吗?”
男孩一愣,抬头就看到了女孩眼里前所未有的认真,手心里被窝握紧的温暖,一直走到了心里的某个地方,荡漾出一整阵涟漪。
“好!”男孩似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不自在,认真的点头回答,手掌下意识的握紧。
女孩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开心的笑了,她的笑容自带着阳光的温度,男孩看着,不自觉的也露出了笑容,手里紧紧的握着,暗暗许下了誓言。
我是个胆小鬼,我一直都是,即便我表现的得多么无畏,可心底里的怯弱却一直都在,他竟然无法与她直视,就像他无法直视阳光!
“他就是罗宋?”
一个严肃的中年男人声音传入罗宋耳中,将他的意识拽了回来。
另一个身穿警服的女人,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些许同情道:“是的,他一直在湖边,直到我们的同事到现场,才把他拉了回来。”
“吱呀”一声,他拉出椅子坐下,手里的纸张哗啦啦作响。
罗宋与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冰冷的长桌,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他们一眼,头发潮湿,垂在眼前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犹如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波澜。
女警倒了一杯热水放在了他前面的桌子上,劝慰的话刚到嘴边,却没说出来,看了一眼身旁同样穿着警服的男人,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男警官将四张照片一字排开,放在罗宋面前,照片的右下角都有时间数字,是监控拍摄的画面。
男警官指着最后一张照片问道:“你为什么要放手?”声音严肃。
放手?
他放手了吗?
罗宋猛然一惊,死死的盯着他手指的地方,愣住了。照片上是一个女子。
罗宋的全部目光都落在了照片上,那女子眉眼如杏,明眸皓齿,笑容阳光灿烂,那盈盈一笑,便已胜过整个夏日的凉风。
同样愣住的,还有一旁的女警,她看着身边的人,心中大为震惊,罗宋不是去救自己女友的吗?他不是没抓住吗?
室内回答她的,只有罗宋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他的眼睛盯着照片,确切的说是盯着男警官手指尖处的一簇花,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紫罗兰。
渐渐的他的情绪变得失控,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错了,我不该放手,我不该放手,我不该……”
女警注意到他的异常,刚想说什么,却对上他突然抬起的双眼,满目猩红,说不清里面的情绪是愧疚,还是懊悔,亦或是悲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罗宋又变了一个人,愤怒的情绪突然充斥在他的体内,像是一种只发狂的野兽猛然扑向了对面。
女警吓了一跳,若不是有桌子和他身上的锁拷,恐怕他就会扑上来撕碎他们。
一直在外面的警卫冲了进来,将他止住,拖了出去!
女警心有余悸的拍了下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镇定下来,俯身收拾被他推翻的桌椅,以及散落的照片。
看到最后一张照片上一角的花簇,不自觉的低语了一声:“这是这是什么花呀?”
“紫罗兰,传说中是从爱神维纳斯的眼泪中长出的花朵!”
男警官背对着她说道。
明知人生是苦,可是却偏偏还要在这轮回中反复的承受这种苦楚,这或许才是人世间最大的无奈,也是最深的折磨。
入目所见,那朵紫罗兰花,居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的枯萎着。
“不,不可以!”罗宋好像发了疯一样,猛然的挣开束缚,想要去抓住那朵花,可是就在他的手触碰到花朵的那一瞬间,时间静止,花朵枯萎,空间也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破碎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罗宋惊恐万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在这黑暗之中,他看不到光亮,听不到声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好像有一束光传了过来,然后是湖水的声音,刚开始微波荡漾,然后却是惊涛骇浪。
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也知道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拼命的朝着发出光亮,传出湖水激荡声音的地方跑去。
只见他跨越光之门的那一刻,似乎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银铃般少女的笑声传了过来。
“小胖子,宋哥哥!”
罗宋并不是真的胖,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亲昵称呼。
罗宋跑了很久,本能的想要去擦额头上的汗,却惊奇的发现它根本就没有汗,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
在罗宋的面前,蔚蓝的湖水上面站立的是一个女子,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眼如水杏,肌肤胜雪。
她轻轻地奔跑在水面上,踏出一阵阵涟漪,罗宋喊了一声:“晓甜。”
那女孩转过身来回了一句,“小胖子。”
然后就那样,大大方方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再怎样兴奋都无法诉说此时此刻失而复得的喜悦。
终于,他赶上了。就在他这样以为的时候,天色突然暗淡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既而是黑暗,是孤寂,是冰冷。
连罗宋自己所处在的区域都已经归于了黑暗之中。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地方,那是陆晓甜所在的地方。
直到此时,罗宋才发现,原来光明的来源是在她的身上,可是黑暗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黑暗之中,有无数双手朝着他抓去?罗宋猛然间发现,自己好像居然也成为了那黑暗的一部分。
“啪!”的一声响起,罗宋惊奇于他现在还有意识。冰冷的寒意如潮水般退去,脸上似乎有火辣辣的感觉。
罗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可以动了,眼睛睁开,他不知道外面等着他的是什么!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一束阳光照了进来,很刺眼,窗台是那盆已经枯萎的紫罗兰。
窗口站着的女子转回身来,邓梓琳面无表情道:“醒了,欢迎回到人间!”
花谢了,情终了,人散了,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罗宋在纸上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众生生有原罪,
世间无有无辜。
不为世俗所染,
终为世俗所弃。
这世间一切美好绚烂的前提,是众生原罪的救赎。
我们每个人,无时无刻不是走在正义和罪恶的边缘线上,不知不觉中便有可能一步踏错。我们就像是走在一条晨昏线上,一面光明,一面黑暗,决定我们方向的不只是我们的脚步,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目光。
愿余生,不再辜负。
愿青春,不再轻付。
愿时光,不再错付。
愿轮回,不再枉负。
愿命运,不再捉弄。
愿来生,不再相遇。
浮生幻灭过后,你我皆已不再是少年。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是一群失败者的故事。
如果,光影逆流,那么,悲伤的故事是否可以不用悲伤。
时间回到三年前,2015年,那个炙热的夏天,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另外一个故事的开始。
哪一年,他们都还很年轻,那一年,罗宋19岁,刚刚高中毕业,那一年,陆晓甜16岁,刚刚初中毕业,那一年,林果走出了山城,开始去做自己准备了十二年的事情,那一年,陈墨还目那么沉默,还不知道传销是何物,那一年,邓梓琳刚刚在教室里穿上白大褂,还不知道自己穿上这身衣服的意义,那一年,白庭飞还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美少女,不懂的什么是珍稀光阴……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人的命运也在那个夏天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