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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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四五十岁的老者当先进入院落,朝着前厅而来。他们的衣服稍显独特,在胸口位置都绣上了个小小的八卦图案,应当便是那王剑英和王剑杰。
那王剑英脸上笑盈盈的,远远地便向商老太问道:“商家嫂子,只有你在么?怎么不见剑鸣兄弟?”
商老太一听此言,双目竟然泛起泪花,含泪道:“先夫早已去世。两位哥哥当年没接到讣告么?”
“这却没有,剑鸣兄……剑鸣兄一身本事,本该无恙少灾,怎的、怎的去得这么突然?……”王氏兄弟不由得大惊失色、脸现悲痛。当然,他们心里究竟有多少痛惜之意,那便不得而知了。
“是被仇家杀死的。”商老太冷冷说了一句,却不愿多提。
原来商剑鸣天赋实力相当不错,但也正因资质不错,性子里就多了些狂傲自负,甚至有时对王剑英、王剑杰等师兄也不太敬重,就连师父王维扬都对他颇有微词,八卦门里一些最精深、最奥妙的功夫,那是统统都没有传给他的。
他们都是八卦门下,师兄弟间学艺时也有些情谊。但离开师门后几人少通音讯,这时代通讯手段简陋,连个飞鸽传书也嫌麻烦,感情就更是渐渐淡了。这之后,王家兄弟从镖局跑到官府当差,更在父亲的极力栽培之下,顺利接任了八卦门的权柄,真可谓青云得意,那就更是想不起这位商师弟啦。
当年商剑鸣死得突然,又恰逢清廷大举南侵明国,两军大肆征战交锋,一路上无数烽火战事,导致消息闭塞难行,因此对于师弟逝世的讯息,王氏兄弟竟然一直不知。这一番突然听闻此事,两人顿时双颊微烫、好生尴尬。
然而王氏兄弟久历风雨,脸皮也不是盖的。王剑英一声叹息:“唉,看来我们此行却是凑巧,也正好拜祭一下商师弟。”
王剑杰补充道:“商家嫂子,你们孤儿寡母、生活不易,咱们信里说要介绍一位贵人给你认识、送商家堡一场荣华富贵,那可是言出无虚意,今儿个便把贵人带来啦——”
“哦……”商老太淡淡点了点头,望向王氏兄弟身后,心里更是不以为然。自己已经说了先夫死在仇家手中,他们不问仇人是谁,反倒提什么荣华富贵,那显然是没有给同门报仇的心思了……什么富贵荣华的,商家堡稀得这点儿钱么?
思绪转动间,商老太却又着眼朝那退到厅旁的马行空和胡斐望去,看到两人都在,心里这才散去愤懑,高兴了些:还好,两位仇人都在!——我堂堂商家堡要报得大仇,又何须假手旁人?!
王剑英和王剑杰两兄弟全没察觉商老太脸上的阴晴不定,也没发现大厅内仍自乱糟糟的局面。这当口趁着话头,他们已经转过身去,招呼厅外的同伴们上前来。
他们后边还有七人,其中六位或老或少,都穿着劲装武服,持刀佩剑、内息沉稳,显然是修为有成的武林豪杰。另一人是个青年公子哥儿,看着似也练过几天拳脚功夫,却被那六名好手簇拥在正中,
白告皱紧了眉,不由看了马行空一眼。
他刚才只是朝着来人随便一瞟,心里已是惊涛骇浪:那六位武林豪杰,随便拎出一个都不弱于马行空了,再加上王氏兄弟……若是这些人前来抢夺“鸳鸯刀”,恐怕他们即便想背着刀分头逃跑,那也非常困难麻烦。
而这样八位江湖好手列队而来,甘心拱卫着居中一位青年公子哥儿,看样子宛如随从仆役。那公子哥儿又是谁?
厅中众人,无论是飞马镖局的镖头镖师,还是商家堡的主人佣仆,甚至连同那见闻广博的胡斐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青年公子身上。
那位青年公子,脸如冠玉、丰神俊朗、举止优雅,端的是一表人才。他大概也就二十五六岁,身穿一件宝蓝长袍,头戴瓜皮小帽,帽子正中缝着一块寸许见方、通体碧青的美玉。
厅中镖师常年行走江湖,自然识得珠宝,都不住地盯着那公子哥儿头上的美玉细看。便是白告这等不懂鉴宝的人,只需抬眼见那块碧玉莹然生出灿灿光彩,便知道那实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若放到21世纪的珠宝店去,那还不得不坑你个几十上百万?
而那青年公子随随便便地将这美玉缝在帽上,显然财大气粗,应是一方权贵。这样的人物,本该如寻常大众想象中那般挥洒惬意、无忧无虑,此刻脸上却隐约带着几分郁郁神色,显是心底有许多烦心事困扰。
旁人都还在暗自揣测。白告早已是心头一凛,知道那多半是传说中的“福公子”,如今大清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福康安!
李沅芷曾说过,清廷众多高手出动来对付镖局,那背后主使便是福康安——她当时是单独同白告说的,镖局子里的其余人,特别是马行空,或许清楚内情,或许不知,但白告相信她所言非虚。
如今,这幕后主谋福康安,怎的窜到台前来啦?劫掠镖货的脏活累活,难道他也要亲自参与?……
镖队和商家堡的众人都打量着那一行九人,一行九人可也一边往里走、一边望着他们。一路走到厅门处,王剑英等人终于看清大厅里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血渍污秽、看清暂且堆在角落的死尸、看清那凌乱的镖车和翻倒一地的箱子……个个脸色都是大变。
六名持刀佩剑的随从下意识肌肉紧绷、各自按住刀柄剑鞘。王剑英和王剑杰不约而同地回过身去,看着那青年公子,神貌谦卑、意在征询。
青年公子看到厅脚那二十多具尸体,只不过微一皱眉,旋即便挪开视线,不动声色地对着厅里众人打量。
他的目光掠过既恭谨又疑惑的商家母子,掠过排列齐整、状貌威武的一众商家佣仆,最后落在了厅边,从众位镖师脸上一一扫过。看到马春花时,他不由得愣了愣,嘴角隐约勾起一丝轻佻的笑意。
但那也只是一瞬。这一瞬之后,他又尽敛笑容,继续将镖局众人挨个挨个分辨了清楚。
目光扫视,本不需要多长时间,这青年公子细细打量完毕,也不过花费了两分钟。然则这两分钟里,旁边数十号人都是默默无声、侍立等待,对时间流逝的感知自不相同,早有些粗人等得百无聊赖,在自己心里面骂开了:“年纪轻轻、嘴上无毛,还搁这儿装上了?”“真当自己是多大个官儿吗?!”
就连胡斐和商家母子脸上,也各自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终于,青年公子收回目光,对王剑英兄弟淡然道:“无妨,这里看来生了些变故,好在你们的亲友无恙。咱们既然遇上了,那就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王氏兄弟数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年龄各自大了这青年不止一轮,但对着他却是毕恭毕敬,闻言点头称是,引着那公子哥儿走入前厅,到了商家母子面前,朗声笑道:“这位是福公子。”
白告暗暗点头,心道错不了,这位青年公子果然就是福康安。
商老太心里不爽,但也赶紧携着商宝震,走上前去见礼。
商剑鸣师从王维扬,专精八卦刀法,当年凭着一柄单刀纵横山东、闯下偌大名头。而王剑英、王剑杰兄弟是王维扬的亲生儿子,所学武艺自然更加精深……就连这王氏兄弟都对福公子恭敬顺从,他们尽管心里不爽,觉着这公子哥儿高傲不知礼数,却也不敢得罪。
对着此间主人,福公子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几句话,告一声罪,跟着却转过身去,一直走到大厅边上、镖队众人面前。王剑英兄弟陪着商家母子叙话,那六名持刀佩剑的卫士却是寸步不离,跟着福公子走过来。
众位镖师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看他们走来,都面生警惕、小心提防。白告偷眼去瞧马行空的脸色,却见他老神在在、并没显露出半分害怕。
福康安在镖队众人前站定,先对着马春花笑了笑,别转头又看一圈,问道:“你们是飞马镖局么?”
马行空不及回答,徐铮已经怒声道:“不错,你待怎地?”
原来徐铮自小跟马春花一起长大,心底一直爱慕着自己的师妹,偏生他相貌既不佳、积蓄也不多,甚至连一身武功,也不过只是稍胜马春花半筹,越是爱着师妹就越是自卑,越是自卑就越是敏感——适才福康安对着马春花轻浮一笑,虽然只是刹那,旁人都没太注意,却被徐铮瞧了个正着。
如今这乱世,登徒浪子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事情不少,有权有势的纨绔子弟玩弄欺骗姑娘感情的事情更多,这福康安模样优雅俊俏,眼看着有这么多武人簇拥,家世背景定然也是不凡,早就让徐铮心生警惕。
眼见这公子哥儿对自家师妹不仅瞧得轻浮、笑得轻佻,竟还敢走上前来搭讪,当真视众人如若无物一样,徐铮可是个火爆脾气,当即就恼得七窍生烟,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
奇怪的是,马行空素知自家徒儿的秉性,却也不加以阻拦。
“大胆!你竟敢对我家公子无礼?!”福康安那六名随从见徐铮无礼,立即开口呵斥,甚至手按兵刃就准备动手。他们都是带刀侍卫,只要能挣足表现、讨得主子欢心,即便杀上几个贱民也没什么。
谁知福康安脸色一沉,摆手呵斥道:“不得无礼!”
“是!”六名侍卫马屁拍到马腿上,悻悻退下,心里可就琢磨开来——
难道福公子的爱好变了?苦追绍敏郡主不得,竟对这乡下野丫头也产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