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李沅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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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海石手上突然拍出一掌,他动作迅捷,李元子一时竟没能反应。
“贼子尔敢!”白告恰好在她身后,当即提起全身劲力迎上贝海石那一掌,碧波掌法的掌力绵绵连连、滔滔层层,不断奔涌而去。贝海石也不变招,直直地迎上去。
反倒像是专门冲着白告而来。
两掌相接,白告大感诧异。他知道贝海石的厉害,碧波掌法全力施为,掌力奔涌而去,却扑了个空。贝海石像是全然没有用力,一触之下,片刻便走,又已经飘然退回去。
搞什么?白告皱着眉头。只听贝海石皱眉喃喃自语:“像,又不全像。”一众人都看着他,弄不懂这位“着手回春”的贝大夫想要做什么。可是他片刻间倏忽来去、动作轻灵,却又于高深内力之外露了一手精妙轻功,大伙儿心头暗惊,都觉得这贝大夫深不可测,竟不敢乱发一语。
半晌,贝海石突然看了白告一眼:“替我向尊师问好。”接着向焦公礼、周铁鹪几人一抱拳,直接掉头道:“走。”一个“走”字出口,当先足下一点,身子飘开老远,两三下便没了影踪。
石中玉看了长乐帮那邱山风堂主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最终咬咬牙齿、轻叹了一口气。他轻佻跋扈,又贵为一帮之主,对贝海石倒颇为忌惮,当下连告辞也没有,甚至对长乐帮众们也都毫不理会,小步跟上。
倒是邱山风一挥手,长乐帮剩余几人早已出了大堂外,这时也就跟着走了。他们这一走,周围一些从大堂里溜出来看热闹的,也便纷纷散去。
李元子看着那石帮主的背影,自是咬牙切齿,低声道:“下次若落在我手中,定要将他生不如死!”她正在碎碎念着咒骂,不成想几个人围拢了过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疑惑。
“你到底是男是女?”“李公子,原来你是女的啊?”“呵呵,李姑娘好。”
前两声分别是薛公远和焦宛儿。最后却是白告抱着拳,嬉皮笑脸地施礼。焦公礼和“雁行三鹰”等人没有上前来出声发问,可也都看着这边呢,周铁鹪和曾铁鸥还时不时互相耳语两句、交换意见。
“什么叫李公子,原来你是女的啊?”李元子沉默一阵,突然对着焦宛儿扑哧一笑,声音比起之前要清脆悦耳了不少——那才是她本来的声音。接着,她把头上帽子轻轻揭下,一头乌黑长发便飘散下来。她甩了甩头发,黄鹂鸟般的声音又响起:“我本来就是女的啊。宛儿妹子,没想到连你也被瞒过了。”
说着又笑了笑,一脸俏皮神态,语气神情间颇为自豪,似乎为骗过了这么多人而感到满意。
她的相貌本来便清秀可人,此刻如花笑靥、秀发飘飘,立时更增姿色,乍一看去,似乎比焦宛儿还要胜过些许。再加上她从男装到女相,这前后反差之下,就连白告也看得双眼发光、呆了好半晌。
李元子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这时双颊也不发红发烫了,坦然与薛公远、焦宛儿等人对视,待看到白告那呆愣的神情时,忍不住莞尔一笑,心道:哼,你不是早早发现我是女儿身了,怎么也看得呆了?
这时,焦公礼上前向两人施礼道:“原来是李姑娘。多谢李姑娘和白少侠仗义相助。”白告连道不敢当,把功劳都推到李姑娘身上——原本,这事儿也主要是李大姑娘的功劳。
焦公礼又说一阵“李姑娘英雄侠少,巾帼不让须眉”“若是男儿身,那定是非要把宛儿许配给你”之类的褒美言辞,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般的虚言大话了,倘若李元子真是七尺男儿,怕就决计不会说出口。饶是如此,也把焦宛儿和李姑娘都羞得一脸红霞。
只是那李姑娘满面羞红中还有掩不住的自得之色、藏不住的欣喜笑意,一副小人得志嘴脸,看得白告心中偷笑。白告悄悄凑上前问道:“李兄,今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李姑娘被他吓了一跳,初始时她女扮男装,一言一行都刻意依照男子风格而行,同白告凑近了说话也不觉得如何,但自从女子身份被白告识破,就隐隐觉得这般举止太过亲昵。此刻白告一靠近,她心里就更是生出些别样感觉。
她不动声色悄悄挪开点距离,一张清秀明艳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低声道:“我真名是叫李沅芷,沅是沅江的沅,我正是沅江边上出生的……”
白告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在唇前:“你先不忙说,让我猜一猜——你的‘子’也一定不是孔子孟子的子了,你是女孩子,我想应该是上草下止的‘芷’。成语有云,沅芷澧兰,那是说生于沅澧两岸的芳草,比喻人或事物高洁美好——我说的对不对?”
那当然是对的。李沅芷感到双颊发热,下意识侧过脸去,过了会儿又转回来,一双美目上下看着白告,又哼了一声,语气却更是柔和了许多:“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还是有几分文采嘛。”
说话间,目光里盈盈流转的水波,却蕴含了许多深意。
白告一笑,轻飘飘送上一记马屁:“哈哈,屈大夫的《九歌》里有一句‘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我想李姑娘出身书香大户人家,芳名里自然要引经据典、别有深意,看来我所猜果然不错……白告见过沅芷姑娘啦!”
其实他早就看出李元子女扮男装,自然也从种种蛛丝马迹猜出李元子就是李沅芷——毕竟放在21世纪,谐音梗可是要扣钱的。毕竟,这“李沅芷”可是金庸武侠小说里第一个出场的角色,许多人可能对她没什么印象,但白告作为一名金庸武侠老粉丝,对这个名字仍有着非一般的情感……
当下,他仍装模作样地行礼,抬眼,却见李沅芷脸色微微有些阴沉。白告一愣,转回身去,却见那“雁行三鹰”已经走到近前来。
周铁鹪向李沅芷微笑道:“果真是李家大小姐,英雄出少女,李提督生得好女儿啊。”他在说,旁边曾铁鸥同汪铁鹗也一个劲儿地夸赞。
李沅芷叹一口气,欠身道:“沅芷见过周叔叔、曾叔叔、汪叔叔。”
焦公礼先前还在一个劲儿夸赞李沅芷,这时见到她和鹰爪雁行门这三位头领是旧相识,还称呼他们为“叔叔”,真是愣在了当场,讷讷道:“这、这?……”周铁鹪一笑,转身拍拍焦公礼的肩头:“这位李沅芷李姑娘,乃是当今大清国浙江水陆提督李可秀的独生爱女。亏我等还来劝你报效清国,原来咱们都是一家人。”
焦公礼气得脸色发青,甩开周铁鹪的手:“谁跟你一家人了?!”看了看李沅芷,见她默然不语,自然周铁鹪所言不虚,这少女英雄,竟是清国提督的女儿!
焦大帮主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一手创建这金龙帮,大半辈子都是为了抗清扶明的事业而奔波,对于清廷中人那是深恶痛绝,几乎是不共戴天,年年组织举办这“金陵演武”,也是盼着能多拉拢些青年才俊,壮大金龙帮、扶助大明朝……
谁料到面前这位“金陵演武”第一,他深深欣赏的正义少女,偏偏就也是清廷中人。当下焦大帮主“唉”了一声,拂袖进屋而去。焦宛儿也没料到这番变故,向白告和李沅芷说声抱歉,忙追着父亲而去。
周铁鹪被焦公礼大力甩开手掌,却也不生气,笑呵呵看着焦大帮主的背影,提气朗声道:“焦帮主,我等这便告辞了,有幸再来拜会。”
说着向李沅芷和白告两人拱拱手,便带了曾、汪两人往金龙帮大宅外边走——原来他们早就发现李沅芷和白告两人举止亲密,虽猜不到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对白告总是高看了一眼的。
结果他们脚步还没跨出门,却又被李沅芷叫住。李沅芷扁着嘴,一脸委屈模样道:“众位叔叔,这次我是偷跑出来玩耍的……还请众位叔叔莫要告给我爹听。”
周铁鹪也不意外,点点头,又说:“江湖凶险,你还是早日归家为好。”说着又一抱拳,这回是真的走远了。
薛公远仍站在演武场边,想要与“雁行三鹰”搭两句话,谁知对方走得甚快,也没有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
这时那神拳门的崔小龙也不知何时就已经离去,薛公远呆呆站了数秒,左近竟无人搭理自己,心下好生懊恼,冷着脸也不说话,也不去向主人家辞行,转身便走了——金龙帮既然备下晚宴,本来是为每个参赛选手都安排了住宿,可这时他哪儿还住得下去,直接气冲冲地便离开了。
眼看着众人走得远了,偌大一个演武场便只剩下李沅芷和白告两个人。此刻晚宴已近尾声,天色逐渐黑沉,穹顶繁星和府邸灯火映着李沅芷娇俏的脸蛋,白告看着她,动了动唇,又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两人皆是沉默。
好半晌,大概是耐不住心头尴尬,两人同时开口,一个喊“白告大哥”,一个称“沅芷姑娘”,然后齐齐一愣,又同时道:“你先说。”
李沅芷噗嗤一下笑出来,把手负在背后,仰着脖子,俏生生地命令道:“别争了,你先说。”
“咳咳……”白告干咳两声,犹豫道,“好,沅芷姑娘,你爹爹真是大清国的浙江提督?……浙江大部分不都还在明国手里么?”
李沅芷神色顿时垮了下来,哼了一声道:“所以我爹才被封为浙江提督呀。他本来是满蒙讨回联军的将领,从普通士卒做到安西镇总兵,这次鳌拜死了,福大帅被皇帝从回疆调回来,接手大清征南军的诸般事宜,福大帅就把我爹也给掉了过来,安个什么浙江提督,其实还不是想让他当先锋打头阵……好啦,你就问这个?!”
她越说神色越不耐,最后一声质问竟教白告哑口无言。白告心道:我不问这个我还问啥呀?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李沅芷看着他的憨相,忍不住微微嘟起嘴,哼道:“是了,你是江南武林人士,你也跟他们一样,一听我是清朝将官的子女,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从此成仇了,是吗?”
“那怎么会?”白告摇摇头,一字一句,郑重道,“汉夷之争,我确实说不好,但我一直认为宋明汉室里既然多出奸臣,那满蒙阵营里便也有好人,就像魔教亦有豪爽任侠之辈、正道也有蝇营狗苟之徒。我识人,主要看他做了什么,至于他的出身、师承、财富、样貌,那都是其次……”
“我心里认定你是值得结交的朋友,我更希望你一辈子都做我的朋友。”
李沅芷愣愣地看着白告把这番话说完,嘴角扯了扯。忽地,她又轻轻哼了一声,已经迅速转过身去,昂着头跨着步离开,看方向是回到她那间厢房里去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白告摸了摸头,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