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红尘惮（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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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第一声打鸣，叫开了黎明的门扉，天空星光闪烁，大地风掠树影。
阿婆终于收起了香火，手举拐杖一边敲打着墙壁，一边缓缓的向前挪动着脚步，挪向那属于她的房间。
我转过身，从祠堂里，又来到庭院的桂花树下，遥望着那片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天边的那一边，养育着我初生的生命的故乡啊，那里四时的季节是否还有村民手握着锄头在守人间三尺甘霖，看一片白云起处？
而此时的我，在这样一片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不是被梦困就是被情困，谁让我追求啥不好？却要来追求这无形的风与月，故乡的那汲汲营生的血脉相存的亲人啊，不知他们是否还在嘲讽着我这追风弄月将双脚踩在云朵里的我？可我只是想去雪山上寻找到那一朵最美的雪莲花，真不好意思，我所走的路，从没经过他们点头，就这样上路了，都说血亲是这世上最大的亲，其实也不全对，有时候那里也是一条阴沟，只要陷在里面，同样万劫不复，那里会有很多的泪水和不甘，坚强的人会把泪水化成秋霜与雾霭，在时光里结成冰，冰化为水，从而变得坚忍不拔，再把坚韧刻进自己的骨子里，去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归宿，我觉得这是很多大家族中每一个女孩必经之路。
唯有望向天空时，我才能回归大地，唯有追求风月时，我的内心才会少一些恐惧。
这使我想起了此处人间的开启模式，他们与我是相反的活法，我知道他们只有手脚不停的忙碌时，才会心安，只有手里握住很多很多的财宝时身边围着很多很多人时，才无有恐怖。
我感觉这里仿佛有很多空心的大树，周边长满了小草，小草依畏着大树，大树府视着小草，有很长很长一段岁月，这其间，大树一直是空心的树，看似强壮，实则弱不禁风，小草一直是小草，看似绿油油的，实则总在风雨里飘摇着，我知道我永远也不想成为那一棵空心的树，可我也不想当那一棵空心树边的一株小草啊。
白梅镇？万物生？我的时光又按了一下暂停键了，感觉这样也挺好的，不一直向前，用另外一种方式来丰富自己的人生，现在，在老天爷爷面前，我变得老实多了，学会了当一个接收者，等待者。
“秋梦寒，你还没有睡？怎么跑出来了？”是昊然的声音。
我微微的转过身，点点头，他的肤色被月光映得雪白雪白的，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团无比柔软的棉花，实在不再忍心将他推向夜空的那一边了。
“被阿婆的唱经声吵醒了。”我淡淡的描述着。
“外婆总是这样的，喜欢深夜跑出来唱经。”
“乌兰巴托的夜，那么静，那么静，这儿是有点儿不宁静，吵着你了。”说着，他轻轻的靠在我的身旁，抬起头望向天边的那片星空。
“乌兰巴托？昊然，我们有时间也一起去一次乌兰巴托，好不好？”
“好。”
“你总是说好，就是实现不了。”
“梦寒，我们不要去想未来，未来都还没来，等来了，再说吧，难道此时此刻不好吗？”
“你就是一个没有将来感的人，我是一个有将来感的人，我没法跟你聊天了。”
“将来？谁知道是将来是什么样子？”
“真的吗？我觉得是先要想到将来，才会有将来啊，想都没想，又怎么会有将来的生活？你这样没有将来感的生活是醉生梦死，到时只怕不等白雪来讨债，自己已满头风霜了，只能囚困在别人设计的局里，无法动弹了。”
“你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
“我才没有悲观，人本来就要为自己设计将来的，因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
“我早就能看到自己的将来是什么样子了？从出生那一刻，就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如果不发生什么天灾人祸的话，我的每一天是什么样子的？都是可以预见得到的，你还要我怎么折腾，再折腾出一个皇宫来？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家那邻枫酒楼，不比宫殿差吧，所以，我的现在就是我的将来，我不需要有将来感啊。”
“那是你父亲打下的江山，又不是你的江山？好不容易来世上走一遭，自己前世今生的招魂曲，唯有自己靠自己来调弦，自己来填词，自己来演奏，才是最有意思的，你觉得呢？”
“再说了，你真能一眼望见自己的未来？我没法预见自己的未来啊，所以我不会拿自己的将来开玩笑的。”
“你这是杞人忧天的，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多挣点钱嘛？说白了就是不知足，心比天高，你现在生活的好好的，风没吹着，雨没淋着，为什么老是要想得那么远呢？何况，我们这样不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吗？”
“难道做一件事，除了挣钱，就没有别的意义了吗？我都与你处了这么久了，原来你还是一点儿不了解我这个人的？我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了？”
“不是为了挣钱，那还搞个毛线哦，我现在才觉得你的想法真的有点不切实际的。”
“可是？那你的意思，我们什么也不用弄了，就呆在这儿混吃等死？可我觉得一个人不管是生在贫民窟里还是富贵区，最公平的是每个人都有一双手，都有脑袋有心脏，最终都会死，所以，我想只要还活着一天，只要还能走路，我就应该把自己的身体和头脑利用起来，不说为世间做什么大贡献，至少也要让自己活得越来越洒脱吧，不管它被不被世人认可，我都想去做点什么，为生活？为灵魂？都可以，唯有这样，我才觉得我这一生没有白活。”
“你说有一定的道理，可有时候大人的话，也是有理的，守一方土地，春耕秋收冬藏。”
“你真是一个好孩子，可我不是，我们家族那些人，都恨不能打断的腿，乖乖的回到他们的掌控之中，我偏不？我需要的是情感，他们给我的全是情感暴力，甚至是对我尊严的污辱，你是男孩子，可能体会不到生为一个女人在大家族夹缝里求生存的那种痛苦的。”
“也许吧，人有挣扎才会有痛苦啊，你像我这样，不挣扎了认命了不就啥苦也没有了？”
“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亏我如此信任你，在你需要我时，我牺牲掉了自己的宝贵的时间，来这儿陪伴你，可是你却和你母亲一条阵线，不让我见光，这让我真的很失望，也是的，哼，我就不应该对任何人抱有幻想的。”
“对不起，秋梦寒，请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我的青春？你拿什么来买我的青春？”
“难道你觉得和我在一起这些日子，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
“爱？，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爱，再好的爱，久了，也就像一块抹布一样，我是受够了的，这俗世间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人配谈爱，包括你我。”
“在时间面前，都是平等的，不是吗？我在消耗你的青春，你不也在消耗我的青春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在我妈面前也是这样为你辩解的，其实我心里对自己的未来，特别对待情感，一点信心都没有，世俗的社会，仿佛就不适合我这样的人。”
“你为什么老是要往坏的方面想呢？哎。”
“可能是因为我是个女人吧，你是男人，不一样的，你有爸爸疼，妈妈爱的。”
“你爸爸妈妈不爱你吗？”
“爱，可是是有条件的，他们只爱与他们相似的人，不会爱与他们不一样的人。”
“等我的脚上的伤完全愈合了，我陪你去白梅镇，现在，能过好一天，是一天，别多想，答应我，好不好？”
“看情况定吧，你老娘来了，我就走。”
“她不会来的了。”
“反正她不喜欢看到我，我也不想看到她，就怕我在这儿又是费力不讨好的，自讨苦吃。”
“我不会让他们来烦我的，他们会笑话我的。”
“我就知道嘛，因为你把我当成外人，不怕我笑话你，反正以后又不会相见了，不像那些与你经常混到一起玩耍的人，你得维持自己的面子嘛，而你又不想一个人呆着，才让我来陪你的，我说的对不对？这也许是我前世欠你的。”
都说求而不得，是因为在世上不欠人情债了；不求而得，是因为我还欠对方债，也许等我把债还完了，我与昊然的这段缘份就会终止了吧。
这样一想，不管是求而不得，还是不求而得，当我有所求时，我会大胆的把自己想要的说出来，如果对方不愿意满足我的愿望时，这说明我们已经无缘了，这叫求而不得。曾经一度，当求而不得时，我也有过深深的无力感，可细细想来，那也不是我的错，缘份这玩意儿，换过角度来解释，它是情债，不是对方欠我的，就是我欠对方的，当互不相欠时，也就互不打扰了。
与昊然这段情缘，是我不求而得的，也不知道这纠缠来纠缠去的要到什么时候？
“随你怎么想，你问你自己的心，我待你如何？还用得着我解释吗？”
“不说了，反正我只会珍惜每一个也珍惜我的人，请你不要觉得我哄骗？”
“等你把“万物生一生之水”香疗法研究透了，自己弄起来了，我定会来参与的，现在，你老是说将来，谁知道它是什么样子呢？你都还不知道到了白梅镇会是什么情况？”
“好吧，你赢了，我不想跟你辩论了。”
“我从来不想赢你，其实，我也怕你，怕你这一走，就再也不回头了，就杳无音信了，这年代，再怎么情深似海，走着走着就散了，聊着聊着就没影了，因为如此，我不喜欢谈将来，我觉得只有现在才是真实的。”
“那难道要把爱变成一根绳子，像一条藤那样去缠一棵树，像一棵小草一样，依畏着树边？”
“那我去找一条绳子套在你手上，好不好？”
“不止是有形的绳子，还有无形绳子。”
我知道，从世俗间很多人口中说出来的“我爱你”，就像那棵空心的大树发出的爱，它老喜欢把那自以为叶繁枝茂的叶子抖落在我的身上，它仰望天空，把天空的色彩强加到我的身上，这种爱，就像一根绳子，捆住了我的四肢，让我很难受，很痛苦，若爱与情是让人产生痛苦的，那这肯定不是爱，是强人所难。
我只知道一棵空心的树，无论他长得多么伟岸，也是空心的，它的叶子再繁盛，也有秋天到来的时候，到了寒冬季节时，那时它定在寒风里摇摇欲坠了，所以他们需要柔弱的小草来陪称出它们的伟岸，我多么希望，我爱的人，我相逢的每一个人，不是一棵空心的树，能做一棵实心的树，不以自己的繁枝叶茂为爱的武器，而是深深的向大地深处扎根。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做一棵陪称在空心树边的那株小草，今生的目的，就是做一棵立在天地之间的实心的小树，不断的向下扎根，不断的向上长叶，再找到一棵实心的树，它不会把它的繁枝强加到我的身上，而是以一棵实心的树形式与我立成一排，能与它一起经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风花雪月。
再拔开了看，世俗间的爱，要让“我爱你”一直成立，有很多是灰太狼配一只小羊羊，这样才能一直爱下去。比如父母对儿女的爱，比如机器人般的男人对“弱女子”的爱等等，这种要建立在彼此缺失上的才能成为爱。
世俗之人常用的办法，用财易情，以情易财等。财与情，都是折磨人的东西，非常不稳定的东西，去抓这玩意儿，就如在半空中去抓一片轻飘飘的羽毛，无论怎么扑腾，都会让人累得半死，到时年岁不到半百，就躺到医院里去了，那会儿烧钱如烧纸般，半生劳累的家当，几天时间就烧没了，这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哦？
关键的是：这种模式若对方领情知恩还好，好歹相互有个照应，一起来面对生老病死，这就是俗世里所谓的爱情了，所谓的亲情了。
那若对方不领情，随时会感叹生活时有梦惊魂，悔当初。
至于他爱的对象为什么不领情？他们不会去思考，也懒得思考，是对方的错，他当然不会去思考。
很多亲人的不共戴天，很多情人的势不量力，就是如此来的。
还有一个命题：就是当时代越往后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将自己活成了一棵实心的大树，根基稳固，枝繁叶茂时，这样又如何在俗世间去爱？
难道要让人倒着生长，越长越小？越长越弱，才能有资格获得人间的“爱”？
至少在当今时代，我发现灵魂与生活，就如一张牌的两面，无论怎么翻牌，都只能翻出一面牌来面对人间，找到了一个顾及我灵魂的人，他却如一朵飘在空中的云，我抓不住他；找到了一个顾及我生活的人，他却只活在无比丑陋的现实里，似一棵空心的树，时间久了，到处都散发着浮躁的味儿，让人直想逃离。
我越来越觉得，能把正反两面牌，都握在手里的那个人，自己才是最可靠的人，灵魂与生活，是需要自己去完成的旅程，当一个人“灵魂”有了，“生活”也有了，那句俗世间的空心的“我爱你”又有多大的意义呢？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