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钟士季入主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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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景元五年，公元264年，春正月初一。

洛阳朝廷发布诏令，命钟会进军成都，抓捕邓艾，并用囚车押邓艾回京。司马昭以相国府骑士曹属朱抚为使者，前往蜀中，传达诏令。

同一日，贾充离开洛阳，向西出征。

司马昭决定在正月初三、初四之间，挟魏帝曹奂，行幸长安。

正月上旬。

司马昭派往蜀地的使者朱抚，到达涪县。

涪县中军营帐，钟会从使者手中拿到皇帝诏令。

阅之，钟会对诸将道：“这是皇帝诏令，亦是相国亲笔令，请诸将一阅。”

于是卫瓘、胡烈等相继传阅。

卫瓘道：“既然朝廷下令抓捕邓艾，我军兵力五倍于邓艾，大军一到，邓艾必开城认罪。”

胡烈道：“钟将军，可命我为先锋，率军包围成都。”

杜预却道：“钟将军，武力抓捕，恐非相国所望。”

羊琇道：“请钟将军再图可行之策。”

看来虽然朝廷已下令抓捕邓艾，但如何实施抓捕却又是一个问题。

钟会看了眼姜维，又对卫瓘道：“卫监军，你以廷尉持节监督二军，可执行军司之权，前去成都，以诏书抓捕邓艾。”

卫瓘见钟会将任务交于自己，感到惊讶，不知所言。

钟会又道：“卫监军，请你先去成都，我将移屯雒县，若邓艾敢不从命，我立即率军，征讨邓艾。”

卫瓘虽不情愿，但不敢违令，只得同意。

卫瓘看着手里诏书，道：“钟将军，我想请二人与我同去。”

钟会道：“卫监军需要哪二人，请直说。”

卫瓘道：“朝廷派来的使者，夏侯和与朱抚。”

钟会于是看着二人，道：“夏侯使者与朱使者，我令你二人随卫监军同去成都。”

二人表情艰难，也只能领令。

入夜，钟会住所。

钟会与姜维密谋。

姜维道：“今日诏令下达，令卫瓘先行，借邓艾之手除掉卫瓘，然后你亲率大军以邓艾抗命为由，进军成都，擒拿邓艾。”

钟会道：“此计连除两人，我便可入主成都。”

姜维道：“贤弟自淮南成名以来，算无遗策，司马昭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都是你的功劳。如今你又平定巴蜀，威德振世，民众称赞你的巨大成功，而主上会担心你会背叛，当你入主成都之日，你认为自己还能安全回朝乎？”

钟会见姜维言语突变，皱紧眉头，心中发凉。

姜维接着道：“昔日韩信没有在战乱中背离汉王，却在和平时让人怀疑，大夫文种不跟从范蠡去隐居江湖，很快就伏在利剑上被冤屈致死，这难道是因君主昏庸或臣子愚蠢？皆是利害关系造成之局面。等除掉邓艾，大功建立之时，大德已然显着，何不效仿范蠡泛舟绝迹，功成身退，登峨眉之山岭，随仙人之云游乎？”

听到这里，钟会却笑了，对姜维道：“伯约，你的言论或许太过遥远，我做不到，况且目前的情况，亦未到你道的这般地步。”

姜维叹了口气，道：“其他的事就是士季你智力能够明白，不用劳烦老夫也。”

钟会笑道：“我心里有数，请兄长放心。”

同一时间，卫瓘住所。

卫瓘、夏侯和、朱抚正在交谈。

夏侯和激动道：“此行艰难，卫监军为何请我二人同行？”

朱抚亦激动道：“邓艾麾下有二万人，卫监军才一千人，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何以抓之？”

见二人难受，卫瓘安慰道：“二位使者，正因为艰难，所以我才请二人与我同行。”见二人依然不理解，卫瓘接着道：“抓捕邓艾，当智取也。你二人是朝廷派来的使者，而我是伐蜀监军，只要按照我的计策，我等不废一兵一卒，便能擒获邓艾。”

于是卫瓘将自己的计策告知二人，二人听后，皆认为可行。

稍晚，蜀军军营。

张翼、廖化、董厥收到姜维密信。

张翼道：“大将军欲借钟会之手杀掉邓艾，然后再借机杀掉钟会，命我等做好准备，时机一到，一举复国。”

廖化感慨道：“国家已经灭亡，而大将军依然为复国竭尽全力，若丞相在天有灵，也会为此感动。”

董厥道：“只是这难度实在太大，就算能除掉邓艾、钟会，入蜀魏将多达数十员，魏兵更二十万之众，大将军如何英勇，才能事成？”

张翼道：“这或许就是大将军看到有可乘之机，所以愿意一试。”

廖化道：“我军有五万人，虽被关押，并未解散，或许大将军会努力使钟会信任，使我军重获兵器铠甲，便能举事。”

张翼、廖化、董厥三人虽觉复国一事难度颇大，但皆为姜维之壮举感叹。

正月十三日，入夜，成都郊外军营。

卫瓘等人来到官军营帐，命麾下亲兵到诸营，以皇帝诏令通知军营所有将领到官军营帐集合。

另外卫瓘告之诸将，若到军营，爵位赏赐与原来一样，敢有不来者，诛灭三族。

新一日，鸡鸣时分，军营诸将都被卫瓘召来，于是卫瓘告之众将，皇帝诏令逮捕邓艾父子，其余人一概不问。

众将得令，不知所措。

卫瓘让夏侯和、朱抚监视与安抚诸将，他本人则乘坐使者车，去往成都城门，入城后直达皇宫。

此时邓艾、邓忠父子还在殿中睡觉。

只见卫瓘直接乘车到达邓艾寝殿，命令亲兵破门而入，逮捕邓艾父子。

邓艾父子于睡梦中被惊醒，醒来已被卫瓘所擒。

见来者是卫瓘，邓艾道：“卫监军，我犯何罪，为何抓我？”

卫瓘拿出诏令，道：“朝廷有令，逮捕邓艾父子！”

邓艾看过诏令，道：“我邓艾乃忠臣也，为何会到如此境地，白起当年之残酷，今日重现矣！”

卫瓘道：“邓将军，等到洛阳，再向朝廷伸冤，押走！”

于是邓艾、邓忠父子被押出成都，路过军营时，营中诸将见邓艾父子入囚车，心有不甘，纷纷拿起兵器，欲救回邓艾，便围住囚车。

邓艾部将段灼道：“邓将军乃国之良将，灭蜀之功臣，何以反叛！”

邓艾部下樊震道：“请卫监军留下邓将军，我等诸将愿上表朝廷，澄清黑白！”

于是邓艾手下将士皆激动万分，持兵器威胁，场面或将失控。

见况，卫瓘不带亲兵，站在诸将身前，呼吁安静，并道：“诸位，诸位将士，我知真相并非如此，欲上书进言，告知朝廷邓将军之功劳与忠心，我将亲自为邓将军申辩冤屈。”

夏侯和道：“我以相国府左司马与使者身份，与卫监军一同上表申辩。”

朱抚走近道：“我以相国府骑士曹属与使者身份，亦与卫监军一同上表申辩。”

诸将见三人如此之言，便不再激动，却未放下武器。

如此看来，卫瓘欲凭三寸之舌平定营中诸将，并非易事。

只见这时，邓艾发话道：“诸位将士，不要再争之。等我到达洛阳，当由国法处之，若我真有罪，甘愿领罪。可你等如此持刃劫车，只会被人落下口舌，就算无罪，亦成有罪。所以请诸位将士听老夫一言，放下兵刃，皆解散矣！”

于是在卫瓘、邓艾的多次劝道下，邓艾麾下将士终不再坚持，逐渐散去。

卫瓘便将邓艾押入自己营帐，派人告之钟会。

同一日，钟会到达雒县。贾充在去往汉中的路上。司马昭与魏帝曹奂在去往长安的路上。

入夜，钟会住所。钟会与姜维密谋。

钟会道：“今日卫瓘书信，告知已抓捕邓艾，看来借邓艾之手除掉卫瓘未能成功。”

姜维思索片刻，道：“邓艾已捕，卫瓘麾下不过千人，不足为虑，今当议大事也。”

钟会道：“兄长继续说来。”

姜维道：“明日到达成都，便将邓艾押往洛阳，收编其部下，此时贤弟所统大军及归降蜀兵共计二十余万人，猛将精锐皆在己手，威震西蜀，功名盖世。”

钟会道：“当若何？”

姜维道：“若情况有变，便不再居于人下。”

钟会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走动。此时钟会心中多有矛盾，他不知当自己入成都之后，情况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钟会看着姜维，道：“我率全国半数军队占据成都，若司马昭怀疑我，我必不可活矣！”

姜维道：“是也！若司马昭怀疑你，你当寻求自保。”

钟会道：“如何自保？”

姜维道：“可先称益州牧，起兵占据巴、蜀之地。命我率五万蜀兵，作先锋出斜谷，进攻长安，贤弟则率大众在后。在取下长安之后，命骑兵走陆路，步兵走水陆，顺渭水而下，五日便可到达孟津，步兵与骑兵会师洛阳之时，即可平定天下。”

钟会道：“若不能平定天下，又当如何？”

姜维道：“退保蜀地，当作刘备。”

见姜维如此策略，钟会认真思索起来，当想到自己的身世时，道：“家父开国功勋，逝后配享太祖庭庙。家母受国家恩惠，逝后为诰命夫人。家兄为后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我颍川钟氏一门皆忠臣，我怎能拥兵反叛。”

姜维劝道：“贤弟此言差矣！你之起兵并非反叛国家，只是针对司马昭一人。近闻郭太后崩，将以郭太后遗诏废司马昭，以贤弟勤王，辅佐魏帝。”

钟会止住姜维，道：“此大事也，容弟深思。”

于是钟会、姜维彻夜商议，若钟会入主成都，情况有变之时，当如何为之。

正月十五日，钟会到达成都。

同一日，钟会用囚车送走邓艾。

邓艾一走，钟会大舒一口气，因为在钟会眼中，所忌惮之人，便是邓艾。

而此时姜维虽未能直接杀掉邓艾，但邓艾能被送走，也算除掉眼中钉。另外在姜维眼里，邓艾比钟会难对付多了。

至此，卫瓘完成使命，钟会入主成都，姜维先除一害，蜀中形势发生改变。

钟会又发布命令，收编邓艾部下。

于是在正月十五元宵之日，钟会的声威达到顶峰。

不久，钟会、姜维等人进入蜀宫，来到正殿。钟会看着身前的皇帝宝座，试坐小许，微微一笑。

黄昏，一封密信传至刘禅寝宫。

季汉太子仆蒋显亲手将密信呈上，刘禅打开一看，信中道：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欲伪服事钟会，因杀之以复蜀土。

通俗意思为：希望陛下忍几日的耻辱，臣姜维打算让国家由危险转为安宁，让日月幽暗转为重见光明。如今假装侍奉钟会，寻找机会便会杀掉他，以此恢复国家。

刘禅见信，大为感慨，拿给太子刘璿，刘璿阅之道：“父皇，大将军欲凭一己之力，恢复国家？”

刘禅对蒋显道：“大将军已回成都？”

蒋显道：“是的陛下，大将军今日已回成都。大将军道，只要司马昭怀疑钟会，他便会劝钟会起兵，讨伐司马昭。等大将军重持兵甲，便会借机杀掉钟会，再将其余魏兵诛杀或收编，之后陛下便能复位。”

刘禅道：“真是一个大胆的计策，真乃患难见忠臣也。大将军之举又令寡人增多感伤，是否出降稍早邪！如今寡人已无法起草诏书，当传口谕，以姜维为丞相、录尚书事，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维。就由蒋爱卿去传谕！”

蒋显道：“臣遵令！只是臣目前还不能去传达谕令。”

刘禅道：“这是为何？”

蒋显道：“大将军让我留于陛下寝宫，等待军令。”

刘禅微微点头，道：“也好，卿依旧服侍太子。”

蒋显道：“遵令！”

此时皇宫正殿。

钟会、姜维，及钟会四位僚属杜预、羊琇、邓殷、向雄，钟会养子钟邕等汇集一同，庆祝元宵。

姜维等人举樽道：“恭喜钟将军入主成都。”

钟会亦举樽道：“同喜，请！”

饮毕，钟会对姜维道：“伯约，要不明日一起去看望蜀主，你与他一年多未相见，当甚为想念。”

姜维叹气道：“若不是小人黄皓，怎会有今日之局面，我深感痛心，不愿往矣。”

钟会安慰道：“兄长严重，黄皓已被邓艾所杀，你主与诸公皆乃同朝之臣，何必再生怨气。”

姜维只好道：“是，伯约明白。不过有传闻，黄皓重金收买邓艾部下，因此逃过一死。”

钟会道：“还有此事，我立即派人调查。”

这时，有军士送来书信。杜预拿到，转交钟会。

钟会打开一看，是司马昭写给自己的信，文曰：恐邓艾或不就征，今遣中护军贾充将步骑万人径入斜谷，屯乐城，吾自将十万屯长安，相见在近。

钟会阅之，大惊，并道：“擒拿邓艾，相国知我能独办之，今率大军前来，必觉我有异心。”

此信众僚传阅后，皆惊讶不知何意。

姜维道：“君疑臣，则臣必死！”

钟会思索一阵，道：“事已至此，当速起兵。若事成，可得天下。不成，退保蜀汉，不失作刘备也。”

众僚属见钟会如此言论，更为不解。

杜预道：“钟将军，此事极为可疑，当深思而行。”

钟会道：“深思？我自淮南以来，画无遗策，四海所共知也。今我功高名盛，怎会有好的归宿。”

羊琇道：“钟将军，如今虽拥兵二十万众，但大小将领，心思不同，怕不能约束而追随钟将军。”

钟会道：“这好办，明日请护军、郡守、衙门骑督以上，以为郭太后发丧为由，前来朝堂。以郭太后遗诏，起兵讨伐司马昭。”

邓殷道：“钟将军，相国真要杀我等乎？”

向雄道：“钟将军，可有他策乎？”

钟会见众人不明白，于是看着姜维。

姜维道：“诸位，此时司马昭率十万大军前来，形势危在旦夕，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钟将军被杀之日，尔等僚属将无一幸免。”

钟会道：“你四人跟随我一路出征，早成司马昭眼中钉。杜长史，你与我长期在司马昭府上共事，司马氏诛灭曹爽，南阙弑君，可曾忘之。羊参军，你昔日只是泰山郡一小吏，我任司隶校尉时，见你为人君子，破格提拔，你才能入朝，亦随军出征。邓主簿，我欣赏你之才干，将你由渑池令召为主簿。向功曹，尚书王经死后，你以过失入狱，是我将你从狱中救出，征召为功曹。你四人有今日之功，全因我之成全，当坚定意志，与我共举大事！”

钟会一番训话，四人皆沉默。

钟会接着道：“本将军决定，明日为郭太后发丧，遍请诸将入宫，若有不来者，诛灭三族！”

正月十五日，钟会入主成都，囚车送走邓艾，本以为能稳坐巴蜀之地。不料此时，司马昭书信送至，使本就疑惑不安的钟会更敢害怕。为寻自保，只能起兵。那么明日，诸将来到宫中，钟会将如何宣告起兵之事，而诸将之反应又将如何，之后又将发生哪些事，请看下一章：钟会讨伐司马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