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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尊称吾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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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北京紫禁城慈庆宫东配殿内。

方从哲、孙承宗坐在绣墩上,看着朱由校心事重重地来回踱步。

王安领着一个宫女走进来。

宫女跪在地上给朱由校叩头,说道:“宫婢陈氏给万岁爷请安。”

朱由校:“起来说话。”

陈氏:“谢万岁爷恩典。”

朱由校:“陈氏,朕的生母王才人到底是怎么去世的,你要实话实说!”

陈氏眼圈红了,慢慢叙说起来。

紫禁城慈庆宫西配殿内。

王才人与陈氏陪着三岁的朱由校在地上玩耍,地上丢满了细木雕刻的微型楼台亭阁。

朱由校步履蹒跚地搬着一个小木亭,放到一座小木桥前,再搬来一座小木楼,放到小木亭前,拍手笑着喊王才人:“母,母亲,给你住。”

王才人激动地抱起朱由校,不停地亲着他的脸颊,连声说:“好儿子,好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孝敬母亲,好儿子,好儿子!”

陈氏又拿过来几座小木屋,一一递给朱由校,哄着他说:“殿下,再给母亲造房子。”

此时,李选侍陪伴着朱常洛来到西配殿。一看到王才人抱着朱由校在亲,便皱起眉头凑到朱常洛耳边嘀嘀咕咕。

朱常洛板着面孔训斥王才人:“整天让孩子摆弄这些破木头,能有什么出息?想让他当木匠吗?来人,把这些破木头拿走烧了!”

王才人闻言大惊,跪倒在地哀求道:“太子爷,皇长孙从刚会走路起,就喜欢摆弄这些微型楼台亭阁。这也许是他的天性,臣妾请求太子爷允许他的这点儿爱好!”

李选侍阴阳怪气地说:“吆,王才人,殿下可是咱大明朝的皇长孙,整天让他摆弄这些破木头,将来就靠这些治理国家?太子爷可是为了他好!”

王才人有些恼怒地说:“李选侍,皇长孙是我的儿子,用不着你操心!”

李选侍被顶撞得面红耳赤,流泪撒娇地对朱常洛说:“太子爷,我可没有一点儿恶意,王才人这是冲着你来的!”

朱常洛勃然大怒:“王才人不懂如何教育皇长孙,来人,把皇长孙抱到李选侍房中,不许王才人再见皇长孙。”

王才人如遭五雷轰顶,痴呆呆傻愣愣地一把搂住朱由校,声嘶力竭地高喊:“他是我的儿子,你们谁也没权利抱走他!”

朱常洛暴喝一声:“胡说!他是万历爷的皇长孙,是本太子的长子,你一个小小才人竟敢口出狂言!来人,把她打入冷宫,只许宫女陈氏陪伴伺候,此外不许见任何人。”

王安一脚踏进来,看到如此尴尬局面,正想劝解。却听朱常洛大喝一声:“谁也不准插嘴!”

王安只得眼睁睁看着王才人默默放下朱由校,跟在陈氏身后,向殿外走去。

紫禁城冷宫内。

深夜,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北风一吹,许多雪花儿涌进冷宫。

陈氏冻得瑟瑟发抖,只好把一床破棉被裹得再紧些。

陈氏的手无意中碰了并排躺着的王才人额头一下,惊叫起来:“才人,才人,你的额头怎么一点儿热气儿也没有了?”

陈氏凑着雪光再看看王才人的脸,试试她的鼻息,立即放声大哭起来。

王安推开门进来了,急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陈氏:“王公公,已经七天了,李选侍不让人送水送饭。王才人是活活饿死的,我仗着身体壮实,还能撑一气。”

王安骂道:“这个歹毒的女人。你赶快换上太监的服装,我想法把你送出宫去。有朝一日,也许能给王才人报仇。”

午后,慈庆宫东配殿内。

朱由校泪流满面:“李选侍表面待我如亲生儿子,想不到却是害死我亲生母亲的仇人!师傅,怎么办才好?”

孙承宗:“既然陛下不忍下旨严惩李选侍,就由臣上一道奏疏,陛下照准即可。”

朱由校:“好。”

夜晚,紫禁城乾清宫内。

李选侍急得在宫内团团转,一会儿拿起一把扇子乱扇,一会又一把把扇子撕得稀烂,狠狠扔在地上。

孙承宗宅邸书房内,清风徐来,兰花盛开。

红霞春风满面,轻快地研墨。

孙承宗凝神思索。

红霞:“先生,值得这么费心思吗?现成的武则天迷惑太子李治的典故,拿来一招制敌!”

孙承宗喜上眉梢,立即坐在书案前一笔一画写起来。

孙承宗写毕,红霞手捧奏折看了一遍,高兴地说:“您这道奏疏一上,真是打蛇打准了七寸,这下子李选侍再也没脸赖在乾清宫不走了。”

孙承宗捋髯微笑。

仆人进屋禀报:“老爷,一个妇人求见。”

孙承宗:“什么样的妇人?”

仆人:“自称是当今万岁乳母客氏。”

孙承宗脸色一沉:“她来干什么?告诉她老夫不方便见客!”

红霞调皮地一笑:“见见又有什么了不起,叫她进来嘛。”

孙承宗:“也好。”

工夫不大,仆人领着客氏进来了。

孙承宗略一拱手:“孙某与夫人从来没交往,驾临寒舍有什么指教?”

客氏:“孙大人也不让座就问话,怕不是待客的路数吧?”

孙承宗只得略一摆手请她在桌边坐下,红霞也端过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客氏见到红霞,大惊小怪地道:“姑娘真漂亮呀,多大啦?”

红霞笑笑没搭茬,客氏也不觉尴尬,顾自端起茶喝了一口。

孙承宗:“夫人有话请讲。”

客氏拿腔拿调地说:“我这次来,是奉李娘娘之命,给孙大人送一样东西。”

客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抻平了放在孙承宗面前。

孙承宗看了看,只见中间三个大字“叁万两”,下边几个小字“见票即付”。

孙承宗不解其意,问客氏:“夫人,你想干嘛?”

客氏:“孙大人呀,这是李娘娘的一点儿心意,给大人补贴家用。”

孙承宗:“孙某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非亲非故给我银子不大可能吧,她有什么交换条件?”

客氏:“没条件,没条件。只要孙大人记着李娘娘的好处就行,到关键时候替娘娘说句话就行。刚才,我先到方阁老家里走了一趟,方阁老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孙承宗一把抓起银票,塞在客氏手里:“夫人请回吧。该说的话孙某一定会说的!”

客氏一边捏着银票往外走,一边嘟囔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红霞等她走出屋门,就哈哈大笑起来。

孙承宗:“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蠢货,给李选侍出这样的蠢主意,还找来了这样的蠢女人。”

红霞:“这才叫利令智昏呢!”

上午,紫禁城慈庆宫偏殿内。

太监禀报:“孙师傅到。”

正在伺候天启更衣的客氏撇撇嘴,哼了一声,扭扭捏捏进了西暖阁。

天启起身对孙承宗道:“师傅安好。”

孙承宗拱手:“有劳陛下挂念。咱们今天讲点儿什么?”

天启:“但凭师傅安排。”

孙承宗:“今天臣给陛下讲讲辽东地理形势、军事现状吧。”

孙承宗拿出一张大地图,随指随讲:“这是赫图阿拉,叛匪头子努尔哈赤的老家。万历初年,他就是在这里搜集了十三副铠甲,纠集了几十个同伙打家劫舍,逐步扩大。用三十多年时间逐步统一各个女真部落,划分属下近十万兵民为正黄、镶黄、正白、镶白、正红、镶红、正蓝、镶蓝八旗,自称大汗。”

天启:“这不是公开反叛朝廷吗?”

孙承宗:“陛下说得对。这是清河(本溪),万历四十六年七月,努尔哈赤宣称出兵攻打女真叶赫部,行至中途,突然掉头猛扑清河。在清河远郊扎下大营,派奸细扮作商贩混入城里,半夜放火,引起城中一片大乱,城外八旗兵丁趁乱攻入城内。一万多守军被杀,十几万人口、数不清的财物被掠走。”

天启气愤地问:“难道朝廷就任凭他恣意妄为吗?”

孙承宗:“当然不能。”

天启:“努尔哈赤很会打仗吗?听说他曾经是李成梁的亲兵队长。”

孙承宗:“应该承认,他是一个军事奇才,不识多少字没读过多少兵书,却深通用兵之道。但是,辽东大局,根本却是坏在李成梁身上。”

天启:“师傅,这倒是闻所未闻,你为什么这样说?”

孙承宗:“李成梁是辽东一带最大的总兵,拥兵十万,每年耗费国家钱粮无数,完全有能力将努尔哈赤抢劫团伙扼杀在萌芽状态,却眼睁睁看着虏酋一天天坐大。这就是兵法上说的养寇自重,李成梁实乃我中华千古罪人!”

天启:“有人说李成梁之子李如柏曾纳努尔哈赤的侄女为妾,大有内外勾结出卖大明之嫌。”

孙承宗:“这种说法未免肤浅,也不尽是事实,而李成梁放任自流酿成滔天大祸,罪大恶极却是不争的事实。”

天启:“师傅说得很有道理。李成梁下场如何?”

孙承宗:“以九十高龄老死军中,真算便宜他了。”

天启点头。

孙承宗:“这是沈阳,这是辽阳。辽阳乃我辽东重镇,辽东巡抚、辽东经略均驻节于此。铁岭、清河被相继努尔哈赤攻破之后,辽东经略熊廷弼就靠这两座城池苦苦坚守辽东南部。可怜我大明王朝在辽北的百万民众、上千里大好河山,已陷于努尔哈赤之手,真真是奇耻大辱!”

天启:“师傅,你怎么对山川地理、军事掌故如此熟悉?

孙承宗:“臣弱冠之年中了秀才,无意进取却壮游天下名山大川、险关要隘,多与硕儒乡老、俾将戍卒畅谈军事故事,多年积累下来,也算是有所了解。陛下累了吧?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天启:“好。师傅,那些老学究给朕讲课,整天诗云子曰,听得我头昏脑胀哈欠连天,烦死了。你结合书本联系现实讲得鲜活灵动,朕听了十分开心,朕今后要尊称你为吾师,且在所有师傅中只称你为吾师!”

孙承宗:“臣愧不敢当。”

天启:“吾师当之无愧,朕要公开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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