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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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的红松林在窗外急速倒退，高阔的松林遮挡住了阳光，车厢内却并不显得昏暗，车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偏黄的灯光，周子桓盯着车窗玻璃上的倒影，有些出神。
终于离开那个鸟不拉屎的山中学院，将要重回到钢筋水泥的大城市中，他本该高兴些的，而不是现在一副忧郁美少年的模样，显得心事重重。
“大吉岭的红茶，据说是校长的偏爱。”热气蒸腾的白色骨瓷杯推到周子桓面前，玻璃攀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偏劳学姐了。”周子桓回神过来，朝对座的女孩笑了笑。
“不必这般客气，叫我洛月就好。”
高洛月白皙的脸颊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月牙形的耳珰摇摇晃晃。
周子桓心中微微一动，原有些焦虑的思绪在那春意盎然的笑容感染下一扫而空。
“你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宁，是因为战争实践课么？”高洛月搅拌着瓷杯中的红茶，轻声问。
周子桓嘴角一抽，心说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么，能不能别这么准？
他其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与这位“队友”相处，按资历讲高洛月是大三学姐，各方面的经验肯定比周子桓丰富，而周子桓却是小组的组长，虽然他感觉高洛月在行动中应该会配合他，但万一他俩的想法出现分歧的时候，他是该坚持自己的观点，还是该听取高洛月的意见。
而且听闻高洛月和凯撒私交很好……娘嘞，为什么那金毛跟每个漂亮女生都能沾染上关系？
“以前没经历过这类事，有点忐忑。”周子桓老老实实地说。
“把心放宽啦，只是一次侦察行动而已。我大一的战争实践课也是追捕一名危险混血种，当时我也挺害怕的，心想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可那次行动我和我的队友聊了一晚上美剧就结束了。”高洛月轻言轻语，像是知心大姐姐一般。
“哦？是目标主动投降了么？”周子桓闻言有些意外。
高洛月笑着摇摇头，“当时我所在的小组只是负责监控，动手解决那名危险混血种的是执行部里的前辈。以我的言灵，在那名混血种的手下可能一招都过不了。”
“好吧……只是有人告诫我面对目标不能手软，可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周子桓挠了挠头。
说起来楚子航还没告诉他那目标到底犯了什么不可描述的重罪，会长大人一路上就顾着专心开车，给他讲了些目标的个人信息，到了车站就和他分道扬镳了。
从楚子航口中的那些零碎信息中，周子桓了解到目标以往一直被周遭环境所排挤，读书时期遭受过校园霸凌，父母双亡，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相依为命。
这样的人，也许会自暴自弃、厌世，但能犯什么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重罪？一个死肥宅而已，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这的确是个难题，当一个活生生的生物在你面前时，你把刀捅进他的身体他会溅血，会哀嚎，会求饶，会痛哭流涕，你感受着他在你手里扭动、打滚会打心底里涌起一股恶心感。”
高洛月揭开黑色的文件袋，取出一叠照片放在周子桓面前，
“负罪感是人性中不可泯灭的东西，我们虽然是混血种，但首先必须是人类，没有人性就不配称之为人。”
周子桓翻着那些强光源下曝光的照片，特别是看清死在床上的肥胖男人时，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写不了，被屏蔽了。）
“男性死者为安德里，30岁，奈德·詹姆斯和莉莉·詹姆斯的邻居，身上无明显勒痕，据医学部专员分析他属于于非心源性猝死，通俗讲是吓死，而非是失血而亡，说明他死前身体并未被限制，完全有机会逃跑，但他没有选择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而是等死。”高洛月的声音很平静，如同一位从业多年的老法医，
“女性死者为莉莉·詹姆斯，24岁，也就是目标奈德·詹姆斯的姐姐，同时也是奈德·詹姆斯的监护人，尸体无外部创伤，死因是窒息。正是她的惊叫声引起了执行部专员的注意，等专员赶到时她已经死亡。”
“都是目标下的手？”周子桓低声问。
“唯有这种可能。”高洛月点头说，“除我们的专员外，从凶杀发生到目标逃离，只有这三人在现场。”
“他怎么下得了手的？那是他姐姐！没有他姐姐，他这种人，早该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发脓发臭！”周子桓咬着牙槽，声音阴沉。
原本坐在座位上穿着各异的学员们正细声讨论着这次任务可能遇见的危险和突发事件，忽然被周子桓的低喝声打断，纷纷朝周子桓他们桌看了过来。
他们不明白S级为何情绪突然失控，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高洛月对其他学员报以歉意的微笑，轻声说，“所以危险混血种们都已经称不上‘人’了，或许他们心中还有一丝人性，但龙血带来的暴戾会扭曲他们的三观，让他们做出一些匪夷所思、恐怖至极的事情。”
“提醒你的人是对的，面对这种敌人千万别手软，不然深受其害的只会是其他无辜的人。”
周子桓揉了揉眉心，目光坚定，眼中藏着愤怒的烈火，语气没有丝毫迟疑，恰好能让高洛月听见，
“我会亲手送他下地狱。”
“说得好，那种恶魔不配得到裁决的机会。”
列车的轰隆声之间，普通话稍欠标准的男声穿越后方的车厢传来，声线温润沉稳，像是古代君王的演讲。
“主席。”
连同高洛月在内，车厢中的每个人都向来人欠身行礼，彷佛来者真是一位君王。
凯撒穿着一件质地上乘的黑西装，定制的鳄鱼皮鞋无声地踩在羊绒地毯上，地毯中央绣着半朽的世界树。
周子桓怀疑加图索家的少爷的衣柜里除了正装大概没其他的衣物，那不怒自威的气度展现得淋漓尽致。
凯撒身后跟着六人，周子桓一眼发现了人群最后的陈墨瞳，那暗红色的长发太耀眼，和金色搭在一起显得有些不协调。
“抱歉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并非我刻意为之。”
凯撒朝周子桓伸出手，冰蓝色的眸子像是远在高山之巅。
“无妨。学生会主席有什么指教？”周子桓握住凯撒的手，颔首说。
凯撒在领座的沙发坐下，抬手间气度十足，“想必你也知道了执行部的目的，听起来我们这些学生要完成所谓的侦察任务，其实我们不过是一群‘诱饵’而已，恐怕在真正的战斗中连登场的机会都没有。让局势掌控在别人手中，自己循规蹈矩地行动不是我的风格。我相信S级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周子桓挑着眉头，“洗耳恭听。”
“我看过你和楚子航的格斗录像，令人印象深刻。单论徒手搏击，在学院的学生里找不出能稳赢你的人，你很强，但这次我们的敌人没在八角笼，而像是条毒蛇一样藏着纽约的某个角落。实话讲，我同样很想亲自拧下那个恶魔的头颅，但这种事不是想想就能办到的。”凯撒说。
“你觉得我在口嗨么？”周子桓问。
“口嗨？什么意思？”
“一种网络用语，多用于吐槽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是却不能履行承诺，光说不练假把式、说到做不到的人。”周子桓解释道。
“不，我相信你的决意，但你准备如何把目标找出来？”凯撒摇头说。
周子桓一时语塞，他委实没想出找到目标的方法，但既然凯撒来了，不妨听听他怎么说，
“我还不知道，不过你应该有主意对么？”
“主意谈不上，我们对目标的了解有限，执行部同样对目标知之甚少。例如他为什么会失控？诱因是什么？现场的男性尸体生前和目标姐弟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关键的信息我们一无所知。单凭这一点，我们想从几百万人里找出目标就是天方夜谭。”
周子桓点点头。
“执行部的计划中，你我的小组搜查范围都在皇后区，我已经联合了其他皇后区的小组，用我在会议上提出的方法，逐一搜查诺玛监控范围外的黑色区域。这是我认为最高效的方式，我希望你能和我们联手。”凯撒说完认真地看向周子桓。
周子桓盯着桌上那些血腥的照片，默不作声。凯撒·加图索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毋庸置疑，就凭他短时间内能说服不同社团的人凝聚在一起，兴许和他联手是最佳方案。
那个危险混血种必须被抹除，为此什么所谓的个人喜好都要排后！
周子桓抬头说，直视凯撒冰蓝色的眼睛，“我加入。”
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为之涌入了一股新鲜空气，跟随凯撒而来的众人闻言喜上眉梢，在他们看来S级是非常值得争取的战力，有了周子桓的加入，计划的成功率显着提高。
就算目标是“A”级又如何？他们这里面可是有一个千载难逢的“S”级混血种！
唯独诺诺独自靠在车厢门上嚼着口香糖，望着窗外发呆。
“欢迎你，我的朋友。”凯撒带着微笑，握住周子桓的手，“愿我们合作顺利。”
周子桓笑了笑，“合作？不不，一个团队里只能有一个指挥官，要想做成这件事我们必须得统一指令。现在你是我的组长了。”
凯撒有些意外，看着周子桓认真的神色不似作假，脸色变得肃然，认真地点了点头。
凯撒带领众人离开车厢后，温热的气氛又冷清下来。
“我以为你会拒绝凯撒，没想到你这么干脆地答应了他，恐怕凯撒他自己也没料到。”高洛月忽然说。
“没别的意思，我觉得他在这方面更专业，逞能的事我不会做。”周子桓用银匙搅拌着红茶，茶汤中央旋起细微的水涡。
轰鸣声之间，cc1000次列车冲出红松林，如发硎之剑刺破盛大的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