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地狱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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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从奥丁背后点亮，空气中的雨开始倒流。
不，是被蒸发了。滚烫的热浪来袭。
周子桓感觉到脸上的灼烧感如同蚂蚁在爬般刺痛。
“来啊神，是时候算总账了！”
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
高举长刀的男人跃在半空，身体拉伸如一轮半月，劈向马背上的奥丁。他身后公路上燃烧的烈焰绚烂，如地狱红莲。
提着昆古尼尔的奥丁凭空从周子桓的视线里消失，半空中的男人下一秒狠狠跌落在地面。
斯雷普尼尔身边的黑影在火光中的背脊露出银白色，原本四肢跪拜周子桓的他们，猎豹般向倒在地上的男人扑去。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周子桓耳际。
成群的黑影在公路上堆成一座小山，昆古尼尔插在小山旁的沥青路上，火焰照耀下的白袍在周子桓眼里变得模糊。
雨重新落下，雨流之间并排挨着，没有空隙，世界又回到雨幕中。
雨下得更快了，像是要把天上的黑云都化成水流干净。
无边的雨幕把周子桓包围，他想起自己半夜跑下山的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晚饭时缠着师兄给他的米饭下偷藏的腊肠被师傅发现了，挨了好一顿打，疼得周子桓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师傅非常生气，扬言要把师兄逐出寺庙，就在师兄低声下气给师傅说好话时，一言不发的周子桓突然开口说师兄留下我走，甩门跑出寺庙。
天黑在山里是找不着路的，他没跑一会儿就后悔了，但自己倔强的小脾气还是驱使自己走向山林深处。
尽管在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香客赞助下修筑的坑坑洼洼的山路还算宽敞让周子桓不至于一头扎进路旁茂密的草丛。
没一会儿从枝叶间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路上的泥土变得湿润，泥泞很快爬满周子桓单薄的布鞋。
周子桓脚下加快拼命地跑，雨势愈来愈大。泥水不停溅在他身上，山林里虫狼们的窸窸窣窣声混在雨中，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快跑。
他不断地跌倒爬起，身体一点点变得沉重，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像是在追逐他，他不敢停下更不敢回头。
凌晨时，周子桓终于走到小镇路口的派出所，值班的民警正吃着热腾腾的泡面，注意到门口站在大雨中的周子桓一下子冲了出来，把他拉进明亮的屋内。
警察蹲在周子桓面前，柔声问他家在哪儿，父母是谁。
周子桓只是沉默，看着玻璃中狼狈不堪的自己。
旁边年纪稍长的民警从周子桓沾满泥水浑浊的衣物上看出端倪，说这孩子是山上庙里的，遂到值班室拨通电话。
那一夜是那样漫长，周子桓盯着白亮的天花板，思绪飞到门外的雨夜里。
天还没放亮，雨也没停的时候，和周子桓一样狼狈的师兄跑进派出所，一把紧紧抱住周子桓，没有责怪也没有质问。
泪水在周子桓眼眶中再也止不住。那一夜所有的委屈和苦涩终于得到了宣泄。
从此之后周子桓再也没有哭过。
但是现在周子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难过。那男人明知道自己的结局，何必还要向神明举刀，你当你是克雷多斯吗？
周子桓脑子里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他发疯似地扯着头发，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是那么的勇敢又滑稽啊，楚师兄。
积压的云层里有雷霆在咆哮。
“时间不多了，你该走了。”
奥丁低沉地说。
“把楚子航给我我就走。”
周子桓眼底亮起恶鬼般的金瞳。
“他走向了错误的进化，需要被清理。”站在成堆的死侍旁，奥丁语气里没有一丝波动。
“没得商量？”
“他活不了多久，成为神侍是他无上的荣光。”
“那好，如你所愿。”周子桓点了点头，摘掉橙黄色的头套，任由雨水冲刷头发，“把我也一起留下。”
“你竟敢违抗主的意志？”奥丁的语气里头一次带上情感，带着愤怒。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楚师兄这人我觉得不错，有点傲娇心里却很温柔。把我一个人丢在收费站是残忍了点，大概也不想让我卷进这个地方。”
周子桓从斯雷普尼尔身旁经过，缓步走向奥丁。
“我看中的人，谁也留不下，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一道闪电在黑夜里掠过，划破雨幕，击中那堆蠕动的死侍，烧焦的肉味在空气中漫延。
死侍们带着刺耳的惊叫向四处逃离，光着半边身子趴倒在地上的楚子航身上的血液很快被雨水冲去。
仓皇失措的死侍汇聚在奥丁的白袍下，金色的双眼低垂在胸前不敢看向周子桓，本是恶鬼的他们仿佛觉得现在的周子桓更像恶鬼。
“你觉醒了。”奥丁低声道。
周子桓低着头，橙色的雨衣表面流淌着刺眼的雷电，眼中电光的炽白色盖过金色，犹如神话里的雷神。
漫天的大雨骤然停歇，他悬空在公路上，周围的空气被高度电离化，明闪闪粗长的电弧击穿黑夜，连接着沥青公路，天空中黑云里的雷霆如巨龙在腾挪。
言灵·苍雷支配。
这个从未在历史中记载过的言灵，此刻掌握在周子桓手中。万物都在向他臣服，世间所有的游离电荷只由他支配。
奥丁再次幽灵般消失在原地，昆古尼尔却仍插在地面。
周子桓在空中没有动，却抓住了探向他脖子的金属利爪，扯过利爪的主人狠狠掷向公路。
然公路上并未响起重物坠落的声响，白袍裹挟着劲风从下方向周子桓袭来。
周子桓右手摊开高举向黑色的夜空，惊雷受到感召，跨过漫长的星河，奔向周子桓，震耳的轰鸣回响在天际。
就在那道闪耀明晰的雷电快击中周子桓时，他的右手像是准确地握住那道雷电，仿佛握住一把擎天的巨剑。带着那道雷电，电光中，周子桓俯冲身下迎面扑向身下的白袍。
两人碰撞在空中，刺眼的巨大电光照亮了漆黑的高架路。
周子桓从空中跌落在地面，身体翻滚好几转，用单膝在地面滑上十几米才勉强停了下来，留下一条长长的黑色划痕。胸前的衣物被撕得粉碎，里面有三道骇人的血肉模糊的伤口。
白袍的奥丁站在远处，身上的白袍没有一点损毁。
“原来你不是祂。”
“那你也成为神侍的一员吧。”
言罢，奥丁拔出地上的长枪，晶莹的光辉流动汇向枪尖，雷电的光芒与那光辉相较如同沧海一粟。
就要死在这里了么。
在神话里，这把代表永恒的枪的拥有者是世界的统治者，能刺穿世间最坚固的盔甲，击溃主人所有的敌人。
鲜血流过周子桓嘴角，他眼里炽白色的光褪去，变回黯淡无光的金色。
使用言灵对刚觉醒血统的周子桓来讲还是太勉强，他试图双手支撑起上半身都快做不到了。
对不起，楚师兄。我答应要带你离开，却没有做到。
路明非，你小子别这么衰了，我不在别人又欺负你咋办。
周子桓抬着沉重的双眼，静静等待长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