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蓝色多瑙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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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湖一个无人的岛屿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呜呜！”
毫无防备的一个幻影移形让洛哈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英俊的脸庞砸进了湿软的泥土里。
他毫无形象地把脸从泥土中拔了出来，狼狈地咳嗽了两声，把嘴里的泥土吐在地上。
“我……我跟你讲，你这样的偷袭行为是不道德的，你不配当霍格沃茨的教授！”洛哈特随手拨了一下粘上泥浆的金色头发，用土黄色的脸面向德古拉，“我告诉你，你已经惹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黑魔法防御专家！”
“那么我想问问，世界上最伟大的专家……怎么连一个幻影移形都应对不好呢？”德古拉失笑地摇了摇头。
“那是我应对不好吗？不，那不是！”洛哈特嘴硬地说道，“这是因为你不讲武德！来偷袭我这么一个对粉丝无比信任的作者，这是耍了小聪明才做到的事情！正面对决你根本不可能碰到我的一根头发！”
德古拉嘴角抽了抽。他没想到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洛哈特还能继续嘴硬下去。
“那便如你所愿吧，伟大的防御术专家。”他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正面对决，来让我见识一下所谓的反黑魔法联盟成员，会是什么样的水准。”
洛哈特表情凝重起来，一脸决然的样子。
然而他的大半张脸都被泥土给覆盖着，这个表情不显得肃穆，反而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用脏兮兮的双手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把自己昂贵的樱桃木魔杖抽了出来，颤抖着手指向德古拉。
“你可别后悔啊！不想承受世界上最伟大的黑魔法防御大师的怒火，就赶紧给我道歉认输！看在你是我的粉丝的份上，我说不定会原谅你！”洛哈特色厉内荏地喊道。
“赶紧动手吧，再不动手你就没机会了。”德古拉双手抱胸，不耐烦地说道。
洛哈特见德古拉态度丝毫没有改变的迹象，咬紧了牙齿。
他在心里回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一个用来攻击的咒语，然后毅然决然地挥动了自己的魔杖——
“火焰熊熊（indio）！”
“……”
德古拉眼睁睁地看着一簇微弱的小火苗，悠然从洛哈特的魔杖尖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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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冷风一吹，小火苗变得摇摆不定，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是造火咒？”看着面前的火苗，德古拉差点没忍住笑，“我要是拿着一根雪茄，你是不是要过来给我点上？”
洛哈特的表情也随脸上的淤泥一起凝固住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连最基础的造火咒都能给忘了。
“额……这个，我只是活跃一下气氛，哈哈……”洛哈特尴尬地笑着，把魔杖收了起来，“你知道的，作为一个有素质的明星，我这个人最是宠粉了。我怎么可能跟自己的粉丝动手呢？”
“我记得刚刚你还说自己是个作者，怎么现在又成明星了？”德古拉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不懂，扑街作者和大神作者是不一样的！”洛哈特似乎恢复了一部分自信，挺起胸，整理了一下奢华的长袍，“而且魔法界的那些唱歌的、演戏剧的明星都没什么文化素养，不像我这种有内涵的巫师，可以写书提高大家的见识！”
“对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一边问着，一边挪动着脚步，想着偷偷从德古拉身边熘走。
然而下一刻，空气突然冷了下来，彷佛回到了寒冬最冷的那几天，洛哈特被冻得直打哆嗦。
“我让你走了吗？”德古拉的表情也突兀冷了下来。
黑湖的湖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弥漫到岛上，顺着洛哈特的脚向上攀爬，把他冻结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别激动啊，德古拉教授！”洛哈特眼见坚冰已经蔓延到自己胸口的位置，而胸口以下的位置完全失去了知觉，脸上终于露出了惶恐的情绪，“我……我错了，饶了我这一次吧！”
“说说看吧，你那些书中的经历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德古拉抬起手，暂时停下了坚冰的蔓延，缓步向洛哈特的位置走去。
“都是我的错，德古拉教授……”洛哈特感受着失去知觉的下肢，愁容满面地说，“但是我都是为了写书啊！如果不让人们以为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书的销路就差的太多了——”
“读者不会愿意去读一个丑陋的美国老巫师的事迹，尽管他使一个村子里的人摆脱了狼人的祸害。如果把他的照片放在封面上，那本书恐怕都不会有人有欲望翻开！还有那个驱逐万伦女妖的老女巫，她是一个豁嘴！你想想看……”
“我对你说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听你讲你是如何把别人做的事情记在自己账上的。”德古拉不耐烦地动了动手指，洛哈特身上的坚冰再度向上蔓延了一英寸，吓得他立刻闭上了嘴。
“我只需要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与吸血鬼同船旅行》这本书是怎么写出来的？”
“原来您是对那本书感兴趣吗？那本书也是一样的啊，故事里的主人公原本只是一个躲在深山老林里种菜的老头，根本不会有人对他感兴趣！”洛哈特没搞懂德古拉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儿地诉苦、推卸着责任。
“您要体谅我啊，德古拉教授。我的工作其实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轻松——我要跟踪查找这些人，问他们究竟是怎么能做到那些事的，然后我还要给他们施一个遗忘魔咒，让他们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为了出名，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的辛苦了！我相信您作为霍格沃茨的教授，一定是一个正直的好人，被您这样的人抓到我无话可说，但是还请可怜可怜我付出的努力，放我回去吧！”
说完一大段话，他虚弱地吐出一口气，用企盼的眼神看向德古拉。因为固有印象，他始终不相信霍格沃茨的教授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然而他却只看到了漫不经心的澹漠。
下一刻，冰层彻底覆盖了洛哈特的整个身躯，只留下一个沾满泥土的脑袋露在外面。
“好人？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一些误解。”他冷漠地勾起嘴角，“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我留下你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处呢？”
随着德古拉的声音落下，寒冷的冰层出现了再度向上移动的趋势。
“等……等一下，我还有用，我真的还有用！”洛哈特彻底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惶恐不安地喊道，“我可以知道，我什么都可以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与他印象中那些正直善良的霍格沃茨教授都不一样！
这位德古拉教授似乎完全不在乎什么魔法界的规矩，说动手就动手，落到他的手中，洛哈特知道自己是真的会失去性命的！
寒冷刺骨的坚冰停了下来。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德古拉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什么用处？”
“我……我可以找到那个和吸血鬼同行的老头的记忆……”洛哈特咽了一口唾沫，但是唾沫还没咽下去就结成了冰碴，让他的表情更为痛苦，“我的记忆魔法一向很出色，我如果认真在回想一遍，一定能完整地找到那个老头的记忆！”
“希望如此，”德古拉说道，“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洛哈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的像是白纸一样。
而德古拉则是在洛哈特被冻成的冰柱旁惬意地仰躺下来。
一道湖水形成的浪花恰到好处地涌了上来，拍向德古拉的后背，并在即将触及黑红外袍的瞬间凝结成一块弧度优美的冰凋，刚好撑住了德古拉倾斜的身体。
德古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盏高脚杯和一瓶颜色鲜艳的红酒，细细品味起来。
……
一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洛哈特在极度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准时睁开了眼睛，大口地穿着粗气。
“找到他的记忆了？”德古拉斜靠在浪花形成的冰凋上，惬意地品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开口问道。
洛哈特艰难地点了下头。
“我想起来了，那个老头名叫罗伯特，原先是塞尔维亚的一个傲罗队长。退休之后，他不再想继续经历与人争斗的生活，于是独自隐居在了罕有人迹的山水之间，过上了耕地种地的生活。”
他娓娓讲述道——
塞尔维亚的前傲罗罗伯特退休以后厌烦了争斗，独自隐居在一片山林中，他没有子嗣、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所以他以为自己会在山林当中孤独终老。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辛勤耕地的时候，一个浑身带伤的吸血鬼闯入了他隐居的山林之中。
因为巫师对吸血鬼一贯的偏见，罗伯特从衣袋里掏出了许久未曾使用过的魔杖，想要与来者不善的吸血鬼决一死战。
然而吸血鬼并没有和他争斗的欲望，只是恳求罗伯特随便给他找点吃的，他需要补充体内急缺的能量。
罗伯特早已厌倦了争斗，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求，从仓库里拿出了一大片莴苣。这是他刚刚采摘不久的作物，数量很多，完全吃不完。
吸血鬼一个接一个地啃咬着莴苣。但是他的伤太重了，体内的血液存量早就近乎殆尽，根本无法靠鲜血以外的东西补充足够的能量。
罗伯特很诧异，问他为什么没有试图吸食自己的血液，以弥补能量的缺失。
然而吸血鬼断然否定了他的想法。
经过吸血鬼的讲述，罗伯特得知他的名字叫做特斯拉，是一名高级吸血鬼。
特斯拉说，他们高级吸血鬼能够控制住吸食血液的冲动，不会像那些低级吸血鬼一样疯狂。他还说，吸血鬼一族的领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控制不住自己的进食欲望，到处吸食人类血液，败坏血族名声的蠢货。
他说，那些吸血鬼只配被归为野兽，而不配为血族。
罗伯特对此很是惊奇，心中竟因为这样有原则的吸血鬼而再度升起了冒险的欲望，想要亲自护送特斯拉回到他的家里。
然而年迈的、许久没有用过魔杖的罗伯特早已忘了如何幻影移形，于是他只能带着特斯拉坐上了自己的木舟，并在船舱里储存了大量的莴苣用作补给。
一人一吸血鬼一同漂流在多瑙河上，从塞尔维亚的区域，向着罗马尼亚的方向进发。
……
“这就是《与吸血鬼同船旅行》的故事。”洛哈特说道，“特斯拉后来成为了罗伯特唯一的朋友，只不过因为种族不同，两人的来往不太密切，所以被我抓住机会篡改了罗伯特的记忆……”
洛哈特倒也不愧是一位知名的作家，他讲故事的能力十分出色，很容易就让德古拉理解了这一段巫师和吸血鬼跨越种族的友情。
然而，洛哈特的做法让德古拉很不满意。
血族好不容易才出现了这么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吸血鬼，然而这样一个高素质吸血鬼的朋友却被洛哈特篡改了记忆，再也不记得他唯一的友人……
“其实按照罗伯特隐居山林的生活习惯，你即便不去篡改他的记忆，他也没机会发现你盗用了他的经历吧。”德古拉轻声说道，“更何况，他本就厌恶与人争斗，即便真的发现了恐怕也不会去投诉你。”
“所以你为什么要让他忘记唯一的朋友呢？”
洛哈特看到，德古拉的脸色很阴沉、很吓人。
“我……我也是为了防备万中之一的可能啊！”洛哈特慌忙辩解道，“德古拉教授，请您务必要体谅我啊！身为名人，稍微一点小的过错就会被放大无数倍，那些不重视的粉丝会因为这些小事抛弃掉我！”
德古拉从冰凋上直起了身子，走到了洛哈特的身边，漠然嗤笑了一声。
下一刻，一轮暗色的圆月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
包裹着洛哈特的冰柱寸寸碎裂，德古拉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像是拎一只鸡崽子一样把他拎了起来，迈步走进了暗色的月光之中。
洛哈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的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两人已经出现在了高空之中。他看到了一条澄澈的蓝色河流，静静地流淌在错落有致的土房和绿树之间，在徐徐微风的吹拂中、在澹澹阳光的照耀下泛起层层涟漪。
远远望去，河流像一条碧蓝丝带，缀着颗颗深绿色的宝石。
“这是……多瑙河？”洛哈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德古拉怎么可以瞬间从欧洲的几乎最西侧来到东部的多瑙河上。
“睁大你的眼睛，随时告诉我罗伯特住在哪一处山林里。”因为厌恶天上的阳光，德古拉有些烦躁的声音在洛哈特耳边响起。
随即，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洛哈特的头顶上，让他的视线为之一暗。
他艰难地转过头，骇然看见一对巨大的、由众多尖锐骨刺撑起的翅膀在德古拉的背后张开，像极了传说中恶魔的双翼！
洛哈特张大了嘴，心中所想的话语几乎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哽在了喉咙里。
他是吸血鬼！
霍格沃茨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吸血鬼！
想到自己对吸血鬼的好友罗伯特做出的事情，洛哈特的心脏狂跳着，心想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德古拉的速度极快，下面经过的城镇都变成了一道道虚影，根本无法清晰辨认，只有宽广绵长的山脉能够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向后方推移着。
“找到罗伯特隐居的地方了吗？”
冷漠的声音穿过呼啸的狂风，精准无误地响彻在洛哈特的耳中。
洛哈特浑身打了个哆嗦，随手指向了一座山丘。
德古拉瞥了他一眼，随即揪着他的衣领，像是陨石落地一般向那座山丘砸去，响亮的破风声甚至传到了数十英里开外的小镇中。
落地之前，就在洛哈特以为自己要被活生生砸成肉馅的时候，德古拉的速度却陡然间平缓了下来，一动一静的巨大落差几乎把洛哈特吓出心脏病来。
“下来指路吧，明星先生。”德古拉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背后的翅膀，将洛哈特随手丢在了地面上，“罗伯特隐居的地方在哪个位置。”
洛哈特浑身哆嗦地趴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气，好半天才颤抖着手，缓缓指向自己的右边。
“就……就在那边，你往前走几步应该就能看到了……”他虚弱地说道，“我……我不行了，我要歇一会儿……”
德古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向山丘下方眺望。
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洛哈特彷佛变了个人一样，不再颤抖、脸色也不像刚刚那样苍白如纸。
他十分果断地掏出自己的魔杖，指向背对着他的德古拉。
“一忘皆空（obliviate）！”洛哈特大声喊道。
这是他唯一擅长的魔咒，也是他远超寻常巫师水准的魔咒。
为了自己的生命和未来，他势在必得！
下一刻，他却看到德古拉蓦然转过身，一双酒红色的眼童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