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壹 九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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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沙匆匆流过，九辞长成了一个身形翩翩的少年。
天宫还是没有人愿意和他来往，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自得其乐了，他开始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整日整夜地不出来，看着镜中五官空白的自己，他焦躁不安。
九辞很自卑，被淹没在那些质疑的声音里，他几乎要崩溃。
除了卿洲尊神和风娜，天宫所有的神仙都怀疑他以后会变坏，会变成个万年祸害。
九辞很痛苦，他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不知道从哪天起，九辞的心里总会冒出一些邪恶的念头。
比如说，在看见树上一对喜鹊叫得正欢时，他会想着怎么样能把它们给拆散；在看见天宫里大片大片的繁花时，他会忍不住伸手将花全部摘下来，然后扔进天池里……
说实话，这些念头出现时，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很多时候念头就在不经意间变成了现实。
他是局内人，钟琳琅是旁观者，她在一边看得很清楚，她知道，九辞真的如之前老君说的那样，正慢慢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这不是九辞的错，因为他本就是神的执念幻化而成，心里有邪恶的念头出现，只能说明他看见了某些神的劣根性。
有的时候九辞会想，要不算了吧，要不就这样堕落下去吧，反正这样，才是那些神仙想要的结局。
可是当他想到自己的父君时，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努力和自己心里邪恶的一面作斗争。
须臾万年时光，在回忆里，居然也这么短。
九辞没有坚持多久，因为卿洲尊神仙逝了。
是被人害死的。
整个天宫都挂起了高高的丧幡，悲痛的哭声不绝于耳。
三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九辞跪在卿洲尊神的灵堂前，神情麻木。
火盆里的火灼痛了他的眼睛，他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只是愣愣地跪着。
他不相信父君会死，父君说过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
身后的神仙走过来痛斥他的无情，戳着他的脊梁骨谩骂，最后是他的侍女风娜过来死死护住了他。
那一刻起，九辞忽然意识到，卿洲尊神再也不会护着他了。
眼泪忽然啪嗒啪嗒往下掉，他讶异，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也是会哭的。
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老君被人簇拥着，慢悠悠走过来。
老君面上虽有悲伤的神色，可更多的却是松了一口气。
也是，卿洲尊神死了，天宫最有资历的就是他了，天宫之主的位置肯定就是他的了。而且这下，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拔去九辞这个眼中钉了。
九辞身上表现出来的邪恶念头，就是以老君为首的一群神仙的缩影。
九辞立即站了起来，狠狠推了一把老君，大吼道：“你这个小人！是你害死了父君！你不配做天宫之主！”
老君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旁边立即有人来扶他。
他气红了眼，“信口雌黄！早知道就除了你这孽障！”
九辞被淹没在一片骂声之中。
他没再说话。
在老君准备登位的前一天晚上，九辞把他杀了。
轻敌的老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倒在血泊中，他怎么样也想不到短短这么多天的时间，九辞的法力竟进步得这么快。
拂尘被撕碎，飘在空中。
钟琳琅别过脸，画面太血腥了。
九辞在老君面前蹲了下来，语气认真：“老君，你说，什么是神呢？”
老君没办法回答他。
“父君说，”九辞继续自言自语，“神，就是守护众生、垂怜世人的人。”
“可是我看，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当神。”九辞冷冷道，“父君那么好，你却对他下了手，就因为我吗？”
老君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九辞突然笑了。
像个疯子一样。
在满目疮痍中，他戴上了那副青玉面具。
九辞离开了天宫。
很久之前，他看过一个话本，里面说魔族有秘法，可以复活死去的人。
既然天宫的神仙都说他是个祸害，那他就成为一个祸害，遂了他们的愿。
在之后的回忆里，九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挑起好几次大战，弑神万千。
可是他翻遍了魔宫所有的藏书，也没找到所谓的秘法。
时隔多年，在父君逝去的相似的夜晚，他因为找不到复活的方法，再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父君不会回来了。
后来神族倾尽全力，合伙将九辞抓走。
他被封印于噬心阵中，永远在浮骨塔的第九层沉睡。
浮骨塔被沉下暗河，他再也不见天日。
风娜死于这场恶战，为了保护他，自己却被一支箭射穿心脏。
沉睡了好几千年，九辞的怨气极深。
他心有不甘，分出了一丝神识，他要去看看现在的三界。
神识飘啊飘，飘到了一只小妖的身上。
小妖叫明淇，在凡间的时候结识了下凡办事的仙子，青黛。
从此之后，就有了个人陪在他身边。
明淇的喜怒哀乐，九辞都能感受到。
他这一丝神识帮助明淇飞升成仙，明淇顺利和青黛在一起了。
九辞觉得，这大概是自己仅存的最后一丝温柔了吧。
可是他曾经所深爱的天宫，连他的这一丝温柔都要夺取。
明淇死了。以一种悲惨的方式。
青黛为了他也堕落了，被后来的神女给杀了。
九辞的心彻底冷了，他又分化出一丝神识，在青莲茶楼那次，他成功让小魔神记住了他。
还有神女。困住他的是神族的噬心阵，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也要由天宫的神女来解。
所以，在青玄门用了一点小技俩，钟琳琅就被九辞给引到这里来了。
最后的最后，钟琳琅看见，九辞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和傅景策一模一样的脸。
巨大的冲击感传来，她被拉出了回忆。
钟琳琅醒了过来，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