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各逞奇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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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县是宋宁发家之地。他就是在这里娶的张茹,培养了聂忍、陈用、余九、罗鸿、谭霄、林猛、张英、禇卫、吴买、慕同、十二郎、八乔等人,甚至岳松、凌邦、郭宏、大德法师等也是在剧县结识的。当年,他逃离剧县窜入南岭时,就曾说过,终有一日他会回来的。
如今,他虽然是以春湖为根基,不断向外扩张,但剧县这边,却也没有放弃。此次之所以能这么快拿下剧县,也是因为他经营多年,准备充分的结果。
夺下剧县后,宋宁首先张榜安民,约束士卒,严禁骚扰地方,同时击杀乱兵以及趁机作乱的作恶分子。其次,宋宁招揽了岳松手下秦东、此次俘虏的县尉腾云等他认为不错的剧县官吏。最后宋宁命陈用暂代县令之职,总理剧县内政,余九等人辅助。
当年宋宁逃亡剧县时,有两个人给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一个是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的秦东,一个便是差点捉拿他归案的县尉腾云。
秦东不用说,作为岳松昔日的手下,此次攻占剧县后,宋宁立刻将之招揽到了麾下。后者也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效忠。
至于县尉腾云,虽然当日差点害他身死,但宋宁却对之十分欣赏。腾云被俘后,宋宁亲自劝降,希望腾云能为己所用。怎奈腾云对朝廷十分忠心,竟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云食朝廷俸禄,受百姓供养,岂能为求活命而事贼乎?今城破被俘,无颜面对乡亲父老,只求一死。”说完闭目待死,再不多言。
宋宁心知腾云这样的人意志坚定,非言语可以动摇。所以也没有再多费口舌,而是亲自为其松绑,将之无条件释放。
腾云本以为自己必死,不料宋宁却放了自己,不由愕然道:“你不杀我?”
宋宁道:“今天下大乱,如腾大人这般忠于朝廷、爱护百姓、坚持原则的人已几近绝种,宁虽为盗贼,却也不忍加害。”
腾云深深地看了宋宁一眼道:“你不怕放了我之后我继续与你为敌吗?”
宋宁摇头道:“我不杀你并不代表我会放了你。”
腾云心中刚升起来一丝感动立刻化为愤怒。这不是耍人玩吗?
宋宁笑道:“不要误会。我也并非要囚禁你,而是想请你去春湖、萧县、灵县、孟阳县等地走一走,看一看。我相信到时你对我的看法必会有所改变。”
送走腾云后,宋宁又下了一道命令,将县城大牢里的狱卒全部处死。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是因为张老夫人(张茹奶奶)关在大牢期间,狱卒明明收了陈用打点的钱财,却没有妥善照顾好老人,结果老太太一月多前已于狱中不幸病逝。
宋宁终究来晚了一步。临行前,张茹还特意叮嘱过他:此次若拿下剧县,一定要将老夫人救出来。张茹的父母、哥哥已被杀害,她希望宋宁无论如何也要救出祖母。
宋宁自然满口答应。对于张老夫人,他还是十分敬重的。拿下剧县后,救老太太出来自是他义不容辞的事情。没想到,这些狱卒这么可恶,竟害得老夫人提前过世了。当真该死!
所以,宋宁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
之后,宋宁命何劲率三千人守城,林猛率一千人驻守喜峰口,谭霄率一千人驻守鸦嘴角,罗鸿依然率两千人驻守虎形山。宋宁命四人只需坚守,不许出击,坐观陆忠与甘百草互斗即可。
且说陆忠尽起大军,却久攻蟾蜍山不下,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无奈之下只得向手下问计。之前劝阻他不要进攻蟾蜍山的谋士白原趁机进言道:
“大人,甘贼从北方来,中间经荆襄之地,有如过街老鼠,四处逃窜,今盘踞蟾蜍山,此穷途末路之时也。强攻只会让之生出同仇敌忾之心,与人拼命,我军纵然灭之也定会元气大伤,得不偿失。所以属下之前才极力劝阻。更何况,春湖宋贼窃取剧县,对我郡虎视耽耽,对之不可不防。唯今之计,当坚壁清野以困甘贼,同时联合乐郡攻打春湖,袭扰宋贼后方,如此方为上策。”
陆忠叹息一声道:“先生所言我如何不知?实不相瞒,之前吴清风已派人过来,欲借我郡水军再度讨伐春湖。然而,去年白、乐、东三郡联合进攻春湖,依然全军覆没。如今春湖宋贼实力愈发强大,纵然我将水师全部借出,吴清风只怕也奈何不得春湖。所以,我心中一直还在犹豫。”
白原道:“去年三郡联合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大家低估了春湖实力,自以为山中草寇不堪一击,区区山贼,旦夕可灭,所谓骄兵必败,即是此理。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宋贼实力虽然更盛,但他兵力已一分为二,主力大军翻越南岭,到达白郡,春湖实则兵力空虚。且春湖乃宋贼老巢,其家属亲眷俱在彼处。若三家再度联合讨伐,纵不能胜,也必然动摇贼寇军心。宋贼焉能再安心坐镇剧县与大人和甘贼争锋耶?”
陆忠一听,顿时一拍大腿道:“先生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既如此,我这就回复吴清风,同意三郡联合,再度围剿春湖。”
“此次三家联合,”白原又建议道:“大人不可像去年那样,尽起水师精锐,不妨以乐郡、东郡为主。”
陆忠不解道:“这是为何?”
白原道:“大人,今剧县被宋贼强占,西面离水、三阳数县又遭甘贼侵扰,此二贼皆狼子野心、奸诈狠毒之辈,且兼麾下勇武、实力不俗,均有吞我白郡之心,今白郡形势已危如累卵。若只剪除一贼根本无济于事,必须同时消灭二贼,危机方可解除。是以三家围剿春湖,大人虚张声势即可。想要真正化解危机,我白郡主力不可跨越数百里,劳师远征以攻春湖,而应留在白郡,伺机重新夺回剧县。”
见陆忠陷入沉思,白原继续劝说道:“剧县虽位于白郡之南,但背靠南岭之险,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若无剧县,我白郡门户大开,犹如貌美女子未着衣衫,随时会遭人蹂躏。纵然大人消灭甘贼,白郡依然置于狼口之下。宋贼仍可随时从剧县出兵,攻略我白郡诸县。且乐郡自有大军,所缺者,水师战船也。所以,三家联合大人只需出动少许人马,而多供应战船物资即可。等乐郡率军攻入春湖,宋贼焉能坐视,必然率军回援。到时,大人再集中主力大军,一举夺回剧县。如此宋贼可灭,白郡自安也。”
陆忠颔首道:“先生言之有理。只是,夺回剧县非数万大军不可。可甘贼盘踞蟾蜍山,若我夺剧县之时,甘贼又下山袭扰,如之奈何?”
白原道:“宋甘二贼虽然不可同时消灭,却也难以共同联合。大人既要先灭宋贼,不妨暂与甘贼罢兵言和,再以利诱之,共伐宋贼。等夺回剧县剪灭宋贼,再掉过头来消灭甘贼。如此,二贼必为大人所擒。”
陆忠道:“甘贼狡诈,如何以利诱之?况且同为草寇,甘贼又如何肯与我联合以共伐宋贼?”
白原道:“甘百草之所以劫掠白郡诸县,所求者不过钱粮物资也。盖因蟾蜍山地盘狭小、物资匮乏,难以供养两万人,他必须下山劫掠才能生存。可宋贼占据剧县后,提前派人守住了喜峰口和鸦嘴角,甘贼南下之路受阻,不得以才向东入侵我白郡。若有选择,相信甘贼并不愿与官军交恶,与大人为敌。”
陆忠闻言不由点头道:“不错,宋贼之前明明打败了我两万大军,却并未乘胜追击,定然是存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一旦我与甘贼两败俱伤,宋贼必然以雷霆之势出击,横扫我与甘贼二人,一举夺取白郡。此人好狠毒的心思。只恨当年王志无用,竟让此人从剧县逃脱。”
“大人说的极是。宋贼攻占我剧县后,本可趁势攻取各县,然而却固守不出,只派数千精锐守住喜峰口和鸦嘴角,封住甘贼南下之路,其意是要大人与甘贼互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白原道:“大人不妨派一能言善辩之士前往蟾蜍山,与甘贼将此中利害分说明白。与其大人与他两败俱伤,让宋贼得利,不如双方罢战,大人供其粮草,双方合力进攻宋贼。加上三郡合力共剿春湖,宋贼腹背受敌,必然难逃败亡之局。”
陆忠道:“甘贼乃见利忘义之徒,纵然我供其粮草,但喜峰口、鸦角嘴易守难攻,若无利可图,对方最多只会作壁上观,怎会愿意下死力攻打宋贼?”
“恰恰相反,”白原笑道:“甘贼从北方逃亡至此,真正觊觎的并非我白郡,而是宋贼如今盘踞的南岭和春湖。南岭横跨三郡,春湖纵横百里,乃山贼流寇之天然乐园。甘贼不惜千里辗转,纵然被荆襄数万大军围追堵截,也要来到这里,便是这个原因。如今之所以不能得逞,正是因为被宋贼所阻。所以若能消灭宋贼,占据南岭,甘贼必然应允,并尽全力来攻。还请大人勿疑。”
陆忠闻言顿时醒悟道:“先生所言极是。不知诸君谁愿往蟾蜍山一行,为我说服甘百草?”后面的话却是对帐下其他人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俱皆无言。有一人道:“能言善辩之士我白郡虽有,但此次说服甘贼与别个不同,非智慧与勇气并存,口才与胆气俱佳者不可。如今我白郡之中,除白原先生外,当无第二人选。”
其他人闻言,不由纷纷附和。
白原心中鄙视,却自有傲气,闻言也不推辞,当即拱手道:“大人若信得过在下,白某愿前往蟾蜍山一行。”
“不可。”陆忠连忙摇头道:“甘百草性情乖戾,残忍嗜杀,先生乃我之智囊,岂可轻易涉险?”
白原道:“此计既是我提出,自然也由我去才最合适。大人不必担心我之安危,白某此去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八成把握还是有的。”
见白原这般说,陆忠便也不再坚持:“既如此,就有劳先生了。”
两日后,白原仅带一车夫上蟾蜍山求见甘百草。鼓动唇舌,劝说道:“今宋宁先取剧县,又驻兵喜峰口、鸦嘴角,大王虽有两万之众,却寸步不得南下。蟾蜍山固然险要,易守而难攻,然地方狭小,又无耕作之地,大王不得以与我主陆郡守苦斗于白郡,此皆宋宁之毒计也。陆郡守知大王欲取南岭以暂栖身,愿付大王粮草,助大王夺取南岭,不知大王尊意如何?”
甘百草岂是好糊弄的,这厮看着好心,却是要他舍弃白郡,去啃宋宁那硬骨头。他看着有那么傻吗?
甘百草冷笑道:“谁说我要取南岭栖身的?白郡下辖十余县,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丁口兴旺,百姓富足。又有白水、花江等河流,船运发达,交通便利。而南岭有什么?我失心疯了才取南岭而弃白郡。相对与白郡联合攻打南岭,我倒对与南岭联合,共同瓜分你白郡更感兴趣。”
白原心中暗骂,这厮果然不安好心,竟想与宋宁联合,共同瓜分我白郡,想得倒美。他心中暗暗焦急,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若大王真的觊觎白郡,又为何弃荆襄于不顾,横跨千里来到蟾蜍?比之白郡,荆襄土地更广、丁口更旺,百姓更富,大王为何不取?”
甘百草不能辩驳,只是凶狠地望着白原,默然不语。
白原昂然不惧,大声道:“大王非不欲取,实不能取也。大王为北方豪杰,在荆襄、白郡,毫无根基,且不得人心,纵然割据城池,亦不能久守。唯有遁入山林,收容流民匪盗为己用,方可成势。所以,谋夺南岭是大王唯一出路,大王与宋贼绝不可共存。大王以为然否?”
甘百草凝视白原许久,白原面不改色。
甘百草凶相毕露道:“我甘某人本来就是反贼、流寇,今既已逃亡至你白郡,纵然不得人心又如何?不烧杀抢掠一番怎对得起一直跟随我的这两万弟兄?况且汝主之前气势汹汹而来,一副不把我甘某人灭掉便绝不罢休的架势。如今吃了败仗,便想求和,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