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大妃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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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渊明和常镇业并没有到码头上迎接,因为这一次朝鲜方面是以商船名义派来的船队,不能以官方礼仪接待。但大明方面的迎接仪式却毫不含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带头出面的,是刚刚被皇帝赐封七品虚衔的冯锡范——七品官本来就不大,又是虚衔,但对冯锡范来说已经足矣,因为这都是暂时的安排,事成之后必有更好的封赏。
朝鲜商队名义上仍由张希载带队,一共是五艘大船,停泊在吴淞口,然后换乘平底沙船来到杭州。船上的商品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按照张希载的说法,国王不希望这一次的行程引人注目,因此没有运送高丽人参等贵重商品。
商队的成员人数比上一次多了许多,除去停留在吴淞口的水手和兵丁,前来杭州的就有三十多人,入住特意为他们前来而装饰一新的迎宾馆。张希载悄悄告诉冯锡范,有一位特殊的“商人”,需要格外照顾,必须住套间,外间有同来的保镖护卫。
冯锡范当然不满足于仅仅知道这位特殊的“商人”的存在,还向张希载打听细节。张希载便告诉冯锡范,这位特殊的“商人”就是朝鲜国王的使臣,是国王的生母王大妃金氏的弟弟金锡翼,原任汉城左尹,目前因为父亲金佑明去年刚刚过世,正在家守制。
冯锡范非常起劲,安顿好了张希载一行,连忙到总督衙门向常镇业报告。常镇业知道冯锡范急于立功,担心他惹出事情来,便告诉冯锡范对朝鲜“商队”既要重视,又不要显得过于重视,让他自行安排欢迎晚宴,等明天再引见朝鲜使臣。
冯锡范走了不久,陈天仇就带着范承谟等人到了总督衙门。陈天仇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平时沉默寡言,于公事之外并不多说什么话,只是把许纬辰嘱咐地事情和常镇业说了一遍,又把许纬辰的信交给了常镇业,便自行去驻防城里休息了。
常镇业看完许纬辰的信,不禁哈哈大笑。信中说,所有官员都可量才录用,唯独范承谟,要送去岳王庙参观一番,然后让他自己反省,直到他悔罪具结为止。
因为天色尚早,常镇业干脆直接带着除了范承谟以外的刘秉政等人,直奔永宁宫见皇帝。
朱慈炤自从登基以来,大明就一直处于战争之中,隔三差五就有投降大明的原清朝或者原耿精忠的官员前来面圣谢恩,因此对这种临时召见也不感到意外,马马虎虎地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算走完过场了。
等刘秉政等人谢恩已毕,常镇业派人给他们安排住处,又与毛渊明商议,将刘秉政等一干文官送往苏州洪诚丘处听用,祖宏勋等将军则送往城外军校接受短训,然后再行安排。
等诏书起草完毕,两人这才叫上孙广越一起,到逸趣居要了一个包间,边吃晚饭边商议接待朝鲜使臣之事。
常镇业告诉孙广越,朝鲜国王派来的使臣是王大妃金氏的弟弟金锡翼,孙广越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这个王大妃金氏是西人党,与南人党之间的党争不断,王大妃金氏将来还会驱逐张玉贞。”
“西人党和南人党?”毛渊明和常镇业都对这两个名词感到陌生。
“嗯,就是党争,要详细解释就太麻烦了。”孙广越摇头晃脑地说道,“朝鲜陷入党争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我依稀记得应该有一百多年了。最开始是勋旧派对抗士林派,结果是士林派获胜,然后士林派又分裂为西人党和东人党,相互对抗倾轧。眼下的南人党,是东人党南北分裂之后的产物,北人党逐渐式微,南人党就成了西人党的主要对手。反正就和大明的党争差不多。”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张希载张玉贞兄妹属于南人党?”
孙广越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无论西人党还是南人党,都是士林派,张氏兄妹是中人出身,轮不到加入南人党。”
“那为什么王大妃金氏要针对张玉贞?”毛渊明不解地问道。
“这个倒是合理。”孙广越还没开口,常镇业已经想到了答案,“张玉贞中人出身,在朝中没有倚仗,西人党又看不上她,她自然要引南人党为奥援。而南人党想要在后宫有自己的势力,那么接纳得到国王宠幸的张玉贞显然也是明智之举。”
“对,镇业分析得很对。”孙广越连连点头。
“客官,上菜咧。”包间门外跑堂的吆喝一声,挑门帘进来,后面跟着个厨房伙计,将好几盘菜放在了桌上,点头哈腰地说道,“客官慢用。”
“王大妃这个词还真是别扭,他们为什么不叫王太妃呢?”跑堂的上菜打断了刚才的话题,毛渊明便又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就不知道了,朝鲜人自己的习惯吧。”
“对了,明天见朝鲜使臣,咱们怎么说?”常镇业还是惦记着正事。
“上次开会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暂时不要求朝鲜公开倒向大明,只要他们国王暗中上表称臣就行了。”毛渊明说着,拿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菜,“抓紧趁热吃吧。”
然而,金锡翼的态度却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天上午,毛渊明和常镇业在王府的偏殿接见金锡翼。金锡翼扮作一个商人,军机处的两人正好也是无品无级,也就不需要什么繁礼缛仪,三个人三杯茶,加上一名翻译,坐着就能谈。
金锡翼的来意很明确,要面见大明皇帝,确认大明尚在并且正在与清朝作战,当然不能明说的意思是“具备战胜清朝的实力”。
毛渊明和常镇业当然愿意为他安排秘密觐见皇帝,也可以带他四处参观,只要金锡翼愿意,甚至可以去福州看看。至于大明的军力,尼克尔森船长运来的大批新式装备,包括最先进的英制燧发枪武装起来的军团,都可以给金锡翼看看,甚至可以专门为他安排一次阅兵。
但金锡翼却对军机处产生了疑问:“二位的意思是说,大明皇帝把国事委任给延平郡王郑经,而延平郡王又将大权交给了军机处?”
“阁下说的一点没错,这就是大明现在的体制。”毛渊明点头回答。
“那岂不是说,大明天子并无实权,朝政操诸权臣之手?”金锡翼说话倒是十分的不客气,直白得有些露骨。
“并非如此。”常镇业连忙摇着头解释,“大明皇帝在民间蒙尘日久,确实疏于政务,何况现在是战乱之时,皇帝陛下自知不谙军事,所以请延平郡王总揽军国大政。而延平郡王身患残疾,因此才由军机处署理一切政务。”
“我国王在我出发之前,详细叮嘱,要我一定看明白大明行状,如实奏报。现在阁下这样说,我姑且相信,但我一定要见到大明皇帝。”金锡翼看来是个性子比较直的人,说话完全不迂回。
“这是当然。贵使臣万里而来,皇帝陛下岂有不见的道理。”
“还有,以我所知,到崇祯皇帝为止,大明并无军机处,这个官署何时以何故设立,有些什么官员,什么品级,现在都有哪些人担任,如何铨选,还请两位详细告知。”
“这……”金锡翼这个更加直白的问题,毛渊明和常镇业都觉得有些棘手——不是不能回答,而是问题里包含着太多的不信任,很可能越解释对方的疑心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