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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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沉默之后，罗杰只给出了一个语气词作为回答：
“哈？”
“啊……等一等，等我想一下……”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罗塔琳立刻反应了过来，大脑快速运转，随后换了一个角度问道，“老哥，她是不是叫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听到了这个问题后，我们的剑士小姐倒是率先开口了。
“我的名字确实是阿尔托莉雅，但不是什么潘德拉贡……仅此而已。”她简单地回答道。她并不太清楚眼前的陌生少女究竟是什么人，因此她还是很谨慎地没有透露出多少信息。
但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位银发小姑娘已经露出了“理解一切”的笑容。
她或许理解了一切，但罗杰和阿尔托莉雅却开始不太理解了。
小姑娘很敏锐，看出了两人的怀疑，因此她马上就给出了比较合理的解释：“不瞒您说，我是阿尔托莉雅小姐你的仰慕者呀！”
“仰慕者？”书店二人组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现在他们眼神中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惊异——他们难道什么时候暴露了？！
“对啊！”罗塔琳立刻就进入了话痨模式，如同连珠炮一般快速讲道，“阿尔托莉雅小姐又飒又可爱又能吃……小小的……软软的……啊啊啊啊……而且黑化的阿尔托莉雅小姐更加帅气，还更懂人心，就是身材——”
“小塔等一下。看这里。”罗杰突然打断了罗塔琳的发病高速吟唱，然后拿出了一个带链怀表，展示在她的面前。
银发少女只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左右摆动的怀表后，眼神便微微一怔，大脑瞬间变得空白后又恢复原状，但当她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感到了一阵无法抵抗倦意袭来——
银发少女昏睡了过去，而罗杰熟练地揽住了她的腰，轻松地将她抱了起来。
“催眠术？”阿尔托莉雅问道。
“是。但一般仅限于表演，紧急情况偶尔能起效。”罗杰收起了怀表，然后轻柔地将熟睡的银发少女放在一旁的沙发上，“她一直都这样，对不少人都有点太过热情了，这次也是过于兴奋了。虽然很好，但……我还没准备好面对她。”
看着罗杰讲一条毯子盖在小姑娘的身上，阿尔托莉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也许……她是听过什么传闻吧……”
“可能是吧。”罗杰轻叹了一声，“见面就用了一个催眠，我还真是个垃圾兄长……不过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变戏法的，”阿尔托莉雅突然插嘴道，“能问问吗？你看起来一直都躲着你的家人。”
魔术师顿时缄默不语了，整座书店内仅能听到壁炉的柴火声音。在沉思良久之后，他才终于开口，直接反问了一句：“阿尔托莉雅，如果一个人在经历了某些事后，大脑和精神遭到了某种意外损伤，导致她的人格发生了完全重组，但依旧继承着先前的记忆，那么这个人还是先前的人吗？或者说，先前那个人已经杀死了？”
阿尔托莉雅微微怔住了。这并不是她无法理解，而是因为她的经历和这很相似：她，阿尔托莉雅·帕拉德拉贡，继承了不知道多少个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的记忆，因此降临于这个世界的阿尔托莉雅……那她，还是原先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吗？
她的答案是明确的：原先所有个体都已消亡，而她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个体，因为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已经死了。
对方反问的原因，她也听出来了。因此她沉默了。
罗杰停顿了一会，看向了在沙发上熟睡的银发少女，继续讲述道：“由于某些原因，某些因为我的愚蠢而造成的原因，她的大脑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也就是她的前一个人格消失了，产生了一个新的人格——”
“——换句话说，是我害死了那一个罗塔琳。而她，只是因我的所作所为受到伤害的人之一。”
他的表情平淡无比，甚至有些可怕，仿佛他只是在给人讲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回忆。但他第一次失去高光的灰色瞳孔，已经透露出了他对此的真实态度。
“当初选择去逞英雄的时候，我甚至都做好了为此去死的觉悟。但付出代价的却不是我，这就令人难以忍受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因此当初我没有坦白真相，并趁着上大学的机会离开了旧金山，没有再回去过。”
说到这里，罗杰向剑士小姐摊开了双手：“你看，阿尔托莉雅，我只是一个懦弱、愚蠢的普通人。像我这样，应该是不配再有朋友，也不该再接近在乎之人了。”
“那么，我又是什么？朋友？还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阿尔托莉雅问道。
“是啊……是什么呢？”罗杰笑着思考道，并最终给出了答案：
“一开始想把你留下来，也许确实是想着压榨点劳动价值——当然，我却倒贴了不少钱。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我打算把你当一个垃圾桶，一个用于吐诉苦水的垃圾桶。因为你当时又失忆了，什么都不知道，听着也没多大影响。”
“你这话可真伤人。”阿尔托莉雅面无表情地评价道，然后拿起了最后几块华夫饼，一股脑塞到了嘴里。
“抱歉。”罗杰真诚地说道，“不过现在你也算半个了，不介意吗？”
“无所谓……我共情心不强。”
“不过我当时我当时没那么做。第一是觉得不公平，第二……说不准是看上你了哦，这位美貌惊人的剑士小姐。”
“得了吧。”阿尔托莉雅微挑眉毛，淡淡地反驳道，“你要是有那个意思，估计早就把我吃了。”
“真的吗？说不定，我会改主意哦？”揭下一层面具的魔术师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但你早已经是我的一位朋友了，相当在乎的那种……不是吗？”
“你不是说自己不配再拥有朋友了吗？怎么，后悔了？”
“不，只是得找个不容易死的朋友……眼前的不就是嘛？”罗杰戏谑一笑，轻拍桌面，让桌上的点心盘顿时消失了，他的手中又变出了两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两只岩杯，并将其放了上去。他倒满了两杯酒，然后举起了其中的一杯，“为我们亏本却牢不可破的友谊干杯，但愿我们都能在这个见鬼的世界上多活几天，哪怕一天也行。”
“好多听你发一天牢骚？上帝，那还是让我早点解脱吧。”阿尔托莉雅拿起了另一杯酒。
“会讲冷笑话了，有进步。但不够冷，还有进步空间。”罗杰微微举杯致意，然后便将其一饮而尽。
阿尔托莉雅嘴角微微扬起，一言不发地喝光了酒。但显然，她突然变化的神情和随后的咳嗽声表明，她被这种烈酒呛到了。阿尔托莉雅以前顶多都是弄点啤酒和低度酒精饮料，这种带着浓烈蜂蜜和烟草味的玩意，她需要点时间适应。
“不用强撑。对于酒精，还是得保持分寸的。”
听到这句好心的提醒后，阿尔托莉雅奇怪的好胜心反而被激发了——她有一股冲动，要和眼前的这个家伙拼酒力。
“不用。”
……
……
……
看着趴在桌面上熟睡的剑士小姐，罗杰陷入了沉思。
“酒品比我想象中的还差啊……”他暗自说道，然后又为自己倒满一杯，一饮而尽。对很多人来说，酒精是麻痹神经、逃避现实的“良药”，然而他从来喝不醉。也许有些人会羡慕，但这对他来说算是种悲哀。
很快，他将第二瓶也喝完了。和以前一样，连一点微醺的感觉都没有。
砸了砸嘴后，罗杰站起身来，前去拿来了另一条毯子，将其披在醉醺醺的阿尔托莉雅身上。他轻叹了一声：
“谢谢你，阿尔托莉雅……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