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工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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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班的时候，庄文燕和几个小女孩一块往外走。刚刚出了车间大门不久，正走着，突然，一个叫黄阿妹的女孩，裤子掉了下来。原来，是她的腰带断了。庄文燕认识黄阿妹，她是来自广西的女孩，个子不高，颧骨不矮，眼睛洼陷，黑黑瘦瘦的。黄阿妹干活倒挺麻利的，她出活快，挣钱也多。黄阿妹是个老工人，在这个工厂做了快三年。正常情况下，腰带断了，裤子掉下来，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是应该害羞，然后用手提起来裤子，赶紧往宿舍走就是，赶紧回去换裤子啊。可是，这个广西的女孩，却一脸的紧张，蹲在地下，再也不站起来。其他的女孩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接着就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再理睬黄阿妹，往宿舍走去。

庄文燕莫名其妙，出于好心，她就走过去，看看黄阿妹到底怎么了。她怎么就突然不走了呢？为什么蹲在地上不站起来？

看见庄文燕过来，黄阿妹更加紧张，她的小黑脸涨得通红，几乎颤抖起来。可她又无法阻止庄文燕。

庄文燕更奇怪了。她想，难道是黄阿妹突然发病了？她就过去扶她。黄阿妹没有办法，只得站起来，右脚旁边，有一小塑料袋车间的电子元器件。这个时候的庄文燕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黄阿妹是看到地上有东西要捡起来才蹲下来的。庄文燕看黄阿妹提着裤子，就问她：“地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啊？”

下班的女孩不少，看到这些，就忍不住地嘀咕：“又有人偷东西啦！”叽叽喳喳地过去了。

黄阿妹低着头，双手提着裤子，不知道怎么办。

庄文燕把那个小塑料袋弯腰捡起来，不知轻重地说：“明天上班拿到车间里吧！”接着，她就与双手提溜着裤子、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黄阿妹一起往宿舍走。走到她们身边的下班的女工们，看着庄文燕手里的塑料袋，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庄文燕却没有发现别人的目光，就是发现，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进了宿舍，常福影看到庄文燕拿回来的塑料袋，大吃一惊。她给庄文燕使个眼色，让她跟着自己出去，在距离宿舍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常福影站住，四处张望一下，看看没有人，才连忙问庄文燕，这个塑料袋从哪里拿回来的。

庄文燕就把看到黄阿妹腰带断了，蹲下不走，她脚下有这个塑料袋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常福影这才告诉她：“黄阿妹是偷工厂里的元器件，然后到街上卖钱。被发现以后，除了扣除这个月的工资，还要没收押金，然后被工厂开除。说不定还要被打一顿。”

庄文燕这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她立马就开始对那个黄阿妹鄙视起来。在这里打工，就应该好好做工，干什么偷工厂里的东西？又不是不给你发工资。

常福影问庄文燕，“你打算怎么办？”

庄文燕想都没有想，就说：“我送到车间去。给张主任说清楚。”

常福影说：“我和你一起去吧，当个证人，你也能说明白点。不然，他们如果当成是你偷的，你的麻烦就大了。”

庄文燕只是觉得黄阿妹不该偷工厂的东西，却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和她自己有什么关系。

常福影让庄文燕回宿舍把东西拿出来，赶紧去车间。她担心宿舍里的女工说什么，她就不进宿舍了。

庄文燕和常福影她们两个到车间，把一塑料袋元器件交给了车间主任张六毛。张六毛主任四十多岁，瘦瘦的，脸色发黄，发暗，好像有病似的，还长着一脸雀斑。这个张六毛主任，平时很严肃，对员工的态度也很严厉。她是庄文燕刚刚上班时的培训老师。张主任还是老板陈方明的老乡，茂名市化州人。据说和陈方明也是沾亲带故的。平时，对待车间的女工，张六毛主任从来都没有笑脸，而且尖酸刻薄，张嘴就是训人。女工们都害怕她。

张主任拉着脸，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听着庄文燕和常福影两个人的述说。然后，她用狐疑的目光，看看常福影的表情，再看看庄文燕的表情，有点怀疑地问：“你们不是栽赃陷害黄阿妹吧？”

庄文燕还是无动于衷，常福影连忙摆手说：“要是我们偷的，还敢大摇大摆地拿着这个塑料袋啊？不信，你问问其他人。庄文燕拿着这个塑料袋，大家都看见了。”

张六毛主任看看常福影急赤白咧的样子和庄文燕无事人一般的表情，觉得，这应该是真的。不过，这种事情，找几个人问一问，就能弄清楚的。她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坏人。她问庄文燕：“黄阿妹的裤子掉了的时候，都谁在？”

庄文燕把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了她。

张六毛主任让她们俩先回去，然后让她们把那几个人叫过来。

实际上，当黄阿妹裤带断了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完蛋。工厂对于盗窃财物，处罚得非常严厉。她不是出于无奈，也不敢这么做。她家里出事，急需用钱，万般无奈，她才出此下策。她母亲前天打电话过来，因为自己家的水牛啃了村长家的甘蔗田，被村长的儿子打断了牛腿。他们家的几亩稻田，全指望这头水牛耕种。她阿爸去和村长的儿子讲理，话不投机，两个人动起手来，结果，黄阿妹的阿爸，又被村长的儿子暴打一顿，住进了医院。可村长家仗着权势，一分钱也不出。母亲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也不够她阿爸的医药费。医院的医生说，再不交钱，就把她阿爸抬出去。黄阿妹偷偷哭了好几次，实在没有办法，她犹豫了很久，为了给自己的父亲付医药费，她才偷拿了那些元器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裤带断了，她的偷盗行为，暴露在众人面前。

黄阿妹给那几个姐妹说：“你们不要去张主任那里了。东西是我偷的，我去承认就行了。”

不出意外，黄阿妹被开除出工厂。这个月的工资和原来被扣押的一个月工资，就是押金，也被扣发。本来是想多弄点钱，结果，还损失了一千多块钱。这个黄阿妹，也真够倒霉的。

后来，张六毛把这个事情，给老板陈方明和老板娘吴慧娟都说了。他们几个人对于庄文燕的看法不大一致。张六毛觉得，这个小女孩是懵懵懂懂不懂事。吴慧娟觉得这个小女孩是实在，陈方明认为，这个庄文燕可能还没有学会社会上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一套。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一出，庄文燕，那个看着粗粗壮壮，有点愣头愣脑的小女孩，在他们之间的印象，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