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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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赵丽妃却已经擦去了嘴角的鲜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加上，赵丽妃吃下去的东西的确也少，那蛊毒降头发作的效果，也慢了一些。
她坐在一旁，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
在看到太医满头大汗的，救治玉王和高阳公主的时候，心却已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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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嫔带来的话，她并不怀疑真实性。
因为杨贵嫔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杀皇嗣。
她这样做，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并不得皇上喜欢。
一旁，太医急匆匆回禀：
“娘娘……玉王殿下和公主殿下身上的病症太过奇怪了。”
“微臣……微臣实在是……”
然而这一刻，赵丽妃的眼神却变了。
变得没有了之前的雍容华贵，也没有了从前的仁善如水。
她幽幽看着太医，温柔的言辞说着冷酷的话语：
“如果救不活他们，你也好，你的同僚也好，还有你们的亲族，一个都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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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不敢相信，一向仁善的赵丽妃，竟然会说出如此惊悚的话。
太医浑身一颤，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慌不择路的似乎要找来更多的医师一同问诊。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太医匆匆跑了过来：
“快，太史监的桑大人说，这不是病痛，是蛊毒，是降术，他有办法！”
众人喜出望外。
只要能治好，他们就不用死了。
一时间，他们看向了赵丽妃。
“桑大人……”
“就是亲蚕礼上的那位少年郎君吗？”
赵丽妃似乎和桑有过一面之缘，旋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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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们如蒙大赦，便抬着高阳公主和玉王李相思离去了。
“娘娘。”女使如意刚要开口。
赵丽妃却强行撑起自己的身体：
“如意啊……”
“你先下去忙吧。”
“让本宫……一个人静一静。”
如意有些担心的看了赵丽妃一样，她本能的感觉到赵丽妃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
可是，她毕竟只是宫女。
最终，她选择听从了赵丽妃的话，并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偌大的宫殿里，顿时只剩下了赵丽妃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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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妃的眼神有着一丝茫然。
“陛下……瑛儿可是您的第二个孩子。”
“当年，我还为侧室时，就生下了他。”
“您怎的……就如此容不下他？”
“更甚至……容不下臣妾和两个孩子？”
“咳咳……”
赵丽妃一阵咳嗽，看着掌心的斑斑血迹，笑容凄苦。
她回顾自己的一生，似乎是比寻常女子来的幸福太多。
自己本是乐工之女，又是个歌女，最后却变成了一国嫔妃。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也得以入朝为官。
是啊，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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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啊。
赵丽妃喃喃地看着这奢华清冷的宫殿：“我赵氏这一生，不曾求过荣华富贵，只求有一个真心待我之人。”
“可怜，我自诩找到了此生所爱，到头来……却只能入住这冰冷的宫殿，成为这万紫千红之中已然衰败的一朵。”
“我明明已经很本分了，我不争宠，不弄权，每日就在自己的宫殿里清修着。”
“我不在乎瑛儿是否是太子，只求他平安。”
“陛下，这些您都知道的呀……”
“这么多年，我也不过是……就相思和高阳，才跟您提出了一次要求，对比其她人，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赵丽妃踉踉跄跄的，发出一阵悲鸣般的笑声。
她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也看到了李瑛的结局。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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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
赵丽妃流着两行清泪，颤颤巍巍地取来了自己的两根珠钗。
那珠钗看上去虽然也很精致，但和其余的珠宝比起来，却逊色不少。
赵丽妃轻轻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微笑着看着两根珠钗：
“只有这两样东西，不是皇帝给的，不是这无情的天家给的，是……我当年做歌女之时，自己买的。”
“相思，高阳。”
“今日之后，不管是我，还是你们的太子皇兄，再也无法护你们周全了。”
“便以此珠钗，给你们最后一点念想吧。”
“珠钗安好，你们便安好。”
说着，赵丽妃踉踉跄跄的，将珠钗放在了桌案上，并颤抖着取来一张纸，写下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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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赵丽妃忽然像是释然一般。
她看着房梁之上，终于笑了。
这一笑，似乎是对自己人生的嘲讽，又似乎是对自无情天家的鄙夷。
随着三尺白绫绕过房梁之后，赵丽妃深吸一口气，踢翻了脚下的凳子。
自己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因身中降头术而病死的。
否则，相思和高阳，说不定会为了自己和李瑛报仇。
可这样的皇室，还是苟且生存吧。
报仇这种事……不能想……
只要能平安……
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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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丽妃缓缓闭上了眼睛，双手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此时，宫殿之外，恰好传来一声响彻的轰雷之声。
……
下一刻，冬暝骤然回归自己的意识之中。
此时此刻，他满脸泪光，神情还有些恍惚。
他不由地看向了眼前的女人。
“你是……丽妃娘娘？”
冬暝试探性的问道。
然而，那对着镜子梳妆的女人，却喃喃开口道：
“我是……丽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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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是丽妃娘娘……”
“呵呵呵……”
“哈哈哈……”
“我是丽妃……我要报仇……”
“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之下，冬暝眉心一跳。
这一刻，冬暝惊觉，镜子之中的赵丽妃，脸上的胭脂水粉开始脱落。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
是女使如意！
“是你！”冬暝骇然道：“所以，镜儿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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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女使如意幽幽转身，双目血泪，神情凄然。
那冰冷的双手，直接抓住了冬暝的肩膀：
“难道……那些人不该死吗？”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害死了太子殿下，害死了丽妃娘娘，如今更害了玉王，害死公主！”
“丽妃娘娘，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到头来却是那般凄惨的下场！”
“你告诉我！”
“这是为什么！”
冬暝深吸一口气：“所以……那一日，丽妃娘娘留在桌案上的书信，便是告知了你这背后的真相，并让你将珠钗带给玉王殿下和高阳公主！”
如意惨笑着：“是啊。”
“谁能想到，丽妃娘娘到最后，都说着不要让玉王和公主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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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娘娘太清楚了，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不过没关系！”
“娘娘斗不过，我来！”
“是我吓死了武惠妃，但却将这一切栽赃在了杨贵嫔的头上！”
“如此一来，我们就有共同的敌人了！”
这一刻，如意的笑容又开始狰狞起来：
“我和她，一个负责后宫，一个负责前朝，我们花费了五年的时间，苦心布局！”
“终于……终于达成所愿！”
“哈哈哈哈……”
冬暝张了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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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想要告诉如意，武惠妃已经被抓，陕王和杨贵嫔也会无罪释放。
然而，他也看得出来，女使如意和武惠妃不同，完全是依靠着一口执念强行滞留在此。
这样下去，灰飞烟灭是她唯一的结局。
还不如……让她以为大仇得报，散了执念，还有机会往生。
当下，冬暝幽幽说道：“既然……大仇得报。”
“还是离开吧。”
“再这样下去，你会消亡的……”
如意女使笑了：
“是啊……”
“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这表面繁华，实则污秽的大唐，还有你这样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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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的笑容，忽然带着一丝悲伤：
“如果当年，有更多的人是如你这般，那该多好……”
此时，如意也开始消失了。
她轻声说道：“我本来……已经答应武惠妃，因为长生宫的关系，要杀了你。”
“但是，我后悔了。”
“赶紧和你背后的能人，离开长安城吧。”
“这长安城，这大唐，不管被长生宫折腾成什么样子，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说到底，这里只有一群为了欲望而永不满足的人啊……”
最后一声轻笑，女使如意的魂魄便消失在了宫殿之内。
冬暝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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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娘娘的女使如意，为了给丽妃娘娘报仇，甘愿化作厉鬼。
更是和武惠妃联手。
为的就是报仇。
可是……如今这仇怨，说到底，不还是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这一刻，冬暝忽然有些心灰意冷。
自己在镇魂司做镇魂卫，更是又做了夜游行走。
可每每查出真相，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让人厌恶的嘴脸。
纵然是镇魂司，也并非赞同自己的言行。
这样的人生……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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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暝知道，必然是刚才女使如意的声音，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念及至此，冬暝立刻披上了人皮纸，转身消失在了宫殿之内。
下一刻，大门被撞开。
一众金吾卫、千牛卫，看着空空如也的宫殿，不由奇怪。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身边，披着人皮纸的冬暝，已经一步一步，走出了宫殿。
就这样，冬暝走在夜幕下的皇城里，又走在了街道上，最后一言不发的……来到了玉王李相思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