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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幻化成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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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让亲难过,不是我的本意。 这只是,总是带点夸张与矫情,不要太当真!抱抱!

雨太大了,淋湿了衣服,淋湿了心,淋湿了整个城市。

脖子里的围巾不知什么时候掉的,没什么可惋惜,早该掉了,本来就不属于她。

她的脑海里空无一物,方向也辨不清,只知道顺着马路往前走,前方有什么,她不知道。唯一撑起残余的理智是她要保护她手里的公文包,这里面装着戚博远几次提审的记录,还有她写的公诉时要涉及的要点。包本来是提着的,后来她就抱在了怀中,反到成了她唯一的支撑。

雨水从敞开的脖颈往下灌,她能感到心窝处的冰凉。马路附近是个广场,不下雨的时候,这里会有许多人跳广场舞。舞曲都是流行音乐改编的,轻易能‘激’起人的共鸣。

她累了,找到一张石椅坐下。

今夜,偌大的广场属于她一个人。

五岁来南京,去江州四年,她今年二十六,在这座城市也生活了十九年,可是她总觉得她就是一个过客。她一直是飘泊不定的、孤立无依的。

她想给‘花’蓓打个电话,她想抱着方仪痛哭。

一个人,只要用生命爱过一次,之后的爱,只是纸上谈兵,她的心已经空了。

永远不要相信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会慢慢抹平一切,也不要相信新的恋情可以代替过去。

爱,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中。

所谓坚强,所谓忘记,只是自我安慰。

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紧紧抱着包,身子有点发沉,如打湿的树叶,幽幽下坠,雨声轻了,视线一点点暗去。

怀孕是件美妙而又神奇的事,她是那么敏感,可能是受‘精’卵一着‘床’,她就感觉到了。

她吐得昏天黑地,在办公室不敢喝一口水,甚至听到同事喝水的声音,她都会作呕。

他和她都是机关工作人员,虽然大家的观念不像从前那么陈腐,但是表面上的一些道德理念还是要恪守。

他们还只是在恋爱,情浓之时,自然渴望亲密。他每次都有认真的避孕,意外又如何避免得了?

这是美丽的意外。

他两个月前被北京特警大队‘抽’调过去,一个月回来一趟就不错了。他执行的任务总是危险而又艰难,她怕分他的心,通电话时不提怀孕的事,只撒娇说想他,很想很想。他说手中的任务一结束,他就回江州看她。

很慢的时间在爬,如同在树下看树叶成长。

在他回江州前十五天,她瘦了五斤,人都脱了相。同事都笑她是为相思瘦,她讪讪地笑。她很小心,没有任何人看出她怀孕了。

他是晚上的火车,到江州时已凌晨一点。

江州的初冬,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雪‘花’。雪‘花’从她的视线中划出无数道流痕。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很容易动情,一伸手的距离他们便可以合二为一。

她听到火车进站的声音,书上说怀孕前三个月是很危险的,动作不宜太猛。

她静静地站着,等着他走过来。

他看上去有点疲倦,但丝毫也不影响他的英朗与俊伟。那个小小的生命是男生还是‘女’生?如果是男生,会有他这样的帅气么?

她颤颤地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抚过他的脸颊,她说:“抱我!”

他愣了一下,有些赫然地张开双臂,将她裹进怀中。旁边有人在吹口哨,还有人叫:快回家亲热去!

回到公寓。她那间公寓挨着办公室,处处都是熟人,他在城郊另外租了一套设施齐备的公寓,两人都在江州,就会住这里。

等他吃了饭、洗了澡,他走进卧室,看到她穿了件睡裙,‘挺’着肚子,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很冷的!”他抱起她,把她塞进被窝中。

“凌瀚。。。。。。”她拉过他的手从睡裙下摆探进去。

他亲亲她,揶揄道:“这么热情!”

她羞红了脸,却没有笑。当他温厚的掌心覆住她的小腹,她问:“感觉到什么?”

他的眼底有些发青,眼中布满血丝。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神情突然大变:“你怀孕了?”语气不是惊喜,而是惊呆。

陷在喜悦中的她,没有察觉,双手环抱住他的肩:“是的,你要做爸爸了。”

她以为接下来他会很快决定领证,在肚子大起来前,把婚礼办了。一直以来,她所有的事,他都是这样安排得妥妥的。

他一反常态,眉蹙得紧紧的,心情好像很沉重。

“你不开心吗?”

他笑得很勉强,“开心,但有许多事我要好好想想。”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替她把被角掖好,熄了灯。这一夜,他没有上‘床’。早晨,她在阳台上看到一地的烟头。

她没能吃早饭,强咽下去的一杯牛‘奶’,也吐得‘精’光。

他站在洗手间前,看着裹在宽大棉衣里面的她,说:“钟荩,孕吐这么厉害,不如。。。。。。暂时不要孩子吧!”

她娇嗔道:“做妈妈哪那么容易,不过,这是甜蜜的折磨。”

他叹口气,进去替她洗了脸。

北京那边电话催得厉害,他在江州只呆了一晚,就走了,他对她说,他很快就回来。

一周后,他回来了。这次任务似乎非常艰巨,他憔悴得厉害,也很少讲话。

她晃着他的双手,笑着问:“凌队长,你准备怎么处置我们娘俩呀?”

他叹气,“我们现在分居两地,经济也不那么宽裕,可能不能给孩子好的生长环境。钟荩,再等。。。。。。两年吧!”

这不像他讲的话,可又明明出自他的口,她难受了,“这是我们的孩子,是个小生命,你不要这样残忍。如果你不想要,你尽管告诉我,我。。。。。。要!”

他默默地看着她,然后走了。

上了火车,给她发了短信,说他要慎重考虑。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什么事发生,而她害怕知道。

他的手机再也打不通,她每天强打‘精’神去检察院上班,头晕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四肢酸懒,她不得不请假在家休息。

天气越来越冷,心也一天比一天惶恐。

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决定去北京找他。

她找到了,一切异常都有了缘由。其实这不是一出新颖的剧情。

他并不是一个神,他也只是很普通的男人。普通男人会犯普通错误,他也不能幸免。

她想,要不是怀孕,他何时会对她坦诚呢?这个小小的生命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而是他们爱情的终结者。

他追上她,和她一同回江州。

她不想看见他,和别人换了个座,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是天气太冷,她才蜷成一团。

火车在墨黑的夜‘色’中穿行,一抬头,星光还是那么璀璨。

下了火车,江州换了天,刮起很大的风,昏天昏地,可以清晰看见外面街灯下飞舞的树叶,和阵阵打着旋的雪‘花’。

他没有解释北京的一切,只是重复他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放心!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非常条理,一点都不慌‘乱’。

血缘是割不断的,别把我们的生活‘弄’得太复杂。他痛苦地低吼,你再掩盖,也不能否认我是他父亲的事实。有我这样的父亲,你认为他会开心吗?

他很有自知之明,其实也是扫除他幸福大道上一切障碍。

你以后还有新的生活,别赌一时之气。

她不是赌气,她只是想守住那么美好的往昔。看着他扭曲的俊容,听着他冷漠的言辞,她默默流下两行泪。人可以有梦想,但梦想必须屈服于现实。

她做不了一个单亲妈妈,她的工作、方仪、安镇的小姨小姨夫、哥哥,都不会让她这样去做。

她还在这个世界上行走,她不能与全世界为敌。

他去‘药’店买了六颗米非司酮片和三颗米索前列醇片。她面‘色’苍白的抚‘摸’着自己的下腹,在心中说:再见,我的宝贝。她服下了‘药’。

五分钟后,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再吃,还是吐。

他只得把‘药’碾碎了,融进水中,让她喝下。

两小时后,隐隐地感觉到腹腔传来的阵痛,阵痛像‘潮’水一‘波’一‘波’往上涌,腹中那个可怜的小生命正在挣扎,她咬住了嘴‘唇’。

他抱住她,“疼吗?”

一头的冷汗中,她抬起头,抓住他的手凑到嘴边,一口咬住。

他没有皱眉头,只是看着她。

他的手腕处血‘肉’模糊,“我们扯平了。”

那个月牙型的疤痕,此生再也抹不去。

当那个胚胎从她身体中脱离时,她感到她的某一部分也死掉了。

又是一阵撕裂的揪心的疼,伴着血淋淋的惨境在无限地蔓延,她晕了过去。

醒来时,‘花’蓓站在‘床’前。窗外,太阳刚开了一朵,微微暖热的光线从玻璃窗中透‘射’进来,很轻。

他要走了,这次是走得彻底,再也不回江州。他的工作关系,早就从省人才库直接转到北京去了。以他的才能,新的环境必然让他如虎添翼。

他们没有说分手这样的话,也没说再见。

他感谢‘花’蓓能这么快就赶过来,‘花’蓓回他:***,你谢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他走到她‘床’前,她闭着眼,像睡得很沉。

他坐下,伸手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

‘花’蓓问她,他说对不起了?

不是对不起,他说:我爱你。

这很讽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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