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对酒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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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三娘嫌弃地摆了摆手,把飘过来的酒气扇开,心里却是好奇,也尝了一口,燕三娘也是能喝些酒的,但未喝过烈酒,这一口便算是烈了,但莫名有种回甘的香甜,不知是不是方才吃的田螺余香未散,一时竟也有些上瘾,忍不住又喝了两口,叹道“哇!好爽啊!”
“喂!俺说你们怎么吃的那么快,都开始喝上了”几人闻声看去,见柴胡身前,尽是些破碎的田螺壳,原是他用竹签子抠不出来,便上了嘴,结果肉混着碎壳根本吃不了,就都吐出来了。
“柴大哥”常忆卿又气又好笑“你这...你这不是都浪费了么。”
“胡哥,你不能这样弄”小梅拿起个田螺给柴胡做示范“你把签子插进这个肉里...转一下...再一扭....往上一挑...哎,就出来了么。”
柴胡皱着眉头,盯着小梅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不耐烦起来“俺这个粗人,弄不了你们这个细致活儿,忒麻烦,还就为这么一小口肉”转头去喝了口肉羹“也就这个还能吃几口肉味儿。”
小梅苦笑着摇了摇头,遂将田螺一个个取来,把肉挑了放在柴胡的碗里,耳边忽然闻得几声轻唱,细听竟是方才的‘潇湘八景’,转头发现是出自离歌笑口中,更是诧异“歌哥?你也知道这曲子?”
“啊?”离歌笑挑着螺肉,听得小梅询问,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哼唱起来,心下也是有些意外“哦,刚才听你唱了,也不知怎么,还挺耳熟的,但也没想起之前在哪儿听过。”
“你怕不是刚听梅梅唱过,就要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了吧。”燕三娘瞥了眼小梅,嬉笑道。
离歌笑被燕三娘摆了一道,不知怎接这话,倒是小梅若有所思道“以前没听他开过口,没成想倒还称得上地道。”
“你这一说也是”常忆卿看向离歌笑“之前没发现,离大哥你还会唱戏啊。”
“哎”离歌笑无奈地笑笑“我哪儿会唱,不过是能找些调儿罢了...”见小梅有些沮丧,岔开话头“我记得我爹喜欢听戏,小时候听他哼唱过几句。”
“你俩也去戏园子?”常忆卿之前,从未获悉过离歌笑家里的事儿,有些好奇,一枝梅余下三人也没听离歌笑谈起过,便都看向他。
离歌笑想了想,慢慢地摇了摇头“没有”顿了顿,皱了皱眉头“而且,我隐约记得,我娘好像不喜欢听戏...”忽然抬了抬眼,思索片刻道“对,我娘,好像特别不喜欢戏园子,所以那时候,我爹老站在戏园子外,蹭戏听。”
“这也太夸张了吧”小梅有些意外“再不喜欢,自己不听就好了么。”
“现在说起,我也有点儿不明白”离歌笑眼中似有困惑“我印象中,爹娘的感情是很好的,我爹也不会因为听戏有什么风流韵事,况且”想了想又道“其实现在感觉,我娘好像只是对戏有些抗拒,戏园子也好,我爹平日里自己偷着哼唱也罢,她倒都没太放在心上。”
“要俺说啊,八成是你爹唱得跟娘娘腔一样难听,给伯母烦的。”小梅此时,已给柴胡挑了小半碗的田螺肉,闻言,将手里最后一个挑干净,把竹签子丢进柴胡的碗里,不再理他,柴胡咧嘴一乐“谢啦,兄弟”遂将螺肉一股脑往嘴里送去,细品间,执起瓷碗将酒一饮而尽,也禁不住感叹“痛快,这才是喝酒吃肉。”
常忆卿甚是心疼柴胡这囫囵吞枣的吃法“小梅挑了那么半天,你一口就没了”想起柴胡的调侃,撇了撇嘴“我看是你这外行听不懂戏,才觉得难听,刚刚离大哥唱得,虽谈不上有多好,但总归是入了些门道的,若只是小时候受伯父熏陶,那想来离伯父多少也要称得上行家才行。”
离歌笑点点头“我现在虽记不得多少,但刚在院子里,那老伯开口的几句清谈,倒是有点儿我爹当年的味道。”
“那可是相当不错呢!”小梅惊呼“若能有方才那老伯的味道,绝对能算得上行家了”想了想“可能伯母是真不喜欢戏。”
常忆卿若有所思地拿起身前的瓷碗,尝了一口,辣得龇牙咧嘴,却很是刺激,刚想着再尝尝,一只手过来将碗夺了去,常忆卿一抬眼,正对上承毅紧蹙的眉头。
“哎呀,承毅你干嘛啊”常忆卿想去把碗要回来,却见承毅将碗一倾,酒水尽数洒在了地上,不禁又急又气“承毅!知不知道粒粒皆辛苦!张伯好不容易酿的呢!”
“常小姐”张伯赶忙打圆场“承毅也是为你好,这酒上头,还是少喝些的好。”
常忆卿气不过,见承毅身前的酒还没动,便想拿过来喝,承毅眼疾手快,将手里的空碗放下,把自己那碗酒抢先拿在手里,但不知是不是记得刚才常忆卿的话,这次没有顺手倒掉。
常忆卿见承毅这般,一笑道“那好,我不喝了,但这碗酒也不能浪费了,你自己喝了啊”见承毅愣了,噗嗤一笑“本来就是给你倒的酒,你不喝谁喝。”
离歌笑见承毅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手里的酒,接道“我喝....哎!”还没说完,便见承毅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被辣得大口喘气,却仍旧盯着常忆卿,不觉失笑道“你这倔脾气,跟她赌什么气。”
常忆卿也没想到承毅会一口干了,愣了愣,不敢再说什么,小心地看了看承毅“你....你还好吧”眼见着承毅有些煞白的脸上,慢慢泛起两团红晕,甚是可爱,禁不住一笑,赶忙给他递了碗羹汤“喝点儿汤,缓缓,缓缓。”遂与一枝梅几人相视一眼,彼此皆窃笑不语。
承毅喝完酒有些发愣,常忆卿趁着他恍神儿,偷偷去找张伯又倒了些酒尝,被小梅发现才作罢,却已是喝了不少,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感觉四周的热闹小了些,发觉有些晚了,张伯也要回家了,小梅赶紧结了账,正被常忆卿拉着说话的燕三娘,却发现常忆卿好像已经开始有些醉了。
“哎,歌笑”燕三娘有一搭没一搭呼应着常忆卿的醉话,拉了拉离歌笑的袖口“忆卿怕是有些上头了,怎么办。”
离歌笑看了眼正给燕三娘背《出师表》的常忆卿,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这边离常府不是太远,躲开点儿人,到了花牌楼就好了,承毅你认不认识后门...”抬眼向常忆卿身边寻去,发现承毅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着睡着了,一下子两个头大。
最终,几人商议,柴胡背着承毅,燕三娘带着常忆卿,离歌笑在前面探路,小梅负责观察别被更多人看到。灯会虽解了宵禁,但热闹也大多集中在秦淮两岸,几人愈往常府走,街上愈发僻静起来,离歌笑记着,常万选担心的就是常忆卿被人看到,遂多找了小巷口去穿行,但常府门前的太平路是条大道,躲不开,离歌笑只好凭着记忆,尽量多走些小路,往太平路上靠一些。
常忆卿一路倒还听话,只在离常府前街的花牌楼还有最后一段儿大道的时候,几人路过的一处院子里忽然传来几声狗叫,大概是护院犬耳朵灵敏,听见几人的脚步,发出的警告。
常忆卿昏昏欲睡的神经一时被叫醒了,转头看了眼身旁高高的院墙,吼道“叫什么叫!”说罢竟欲飞身翻过墙去,大有要干架的气势。
“我的祖宗哎!”燕三娘眼疾手快,把人一把拉住“就差最后几步了,消停点儿到家行不行。”
熟料常忆卿闻得‘到家’二字,忽而一脸慌张,自顾自拍了拍脸“坏事了坏事了!”
“嘘!”燕三娘看着常忆卿本来就红扑扑的小脸儿,忍俊不禁“你也知道坏事了,喝这么多。”
“也不是很多,嘿嘿~”常忆卿不知又想到什么,自顾自笑着“我还记得离大哥唱歌了,哈哈哈,还挺好听的,可我怎么没听过,好像...好像不是...”说着,竟清唱起《西厢记》的其中一个选段。
燕三娘吓得一把捂住了常忆卿的嘴“小祖宗哎!”
“唔...唔唔...唔”熟料这一捂反倒激起了常忆卿的‘斗志’,上手与燕三娘掰扯起来。
小梅看不过去,上前安抚常忆卿“嘘,忆卿,忆卿...”见常忆卿瞪着双带着朦胧醉意的大眼睛,满是怨念地看着自己,又好气又好笑“咱们打个赌好不好?”常忆卿果然消停了些,看着小梅愣愣地点点头“到家前,你能坚持不发出声音,就算你赢了,好不好。”
常忆卿听罢,愣了片刻,恍然是明白了什么,自己把手指竖在紧闭的唇间,像是在给小梅做示范,之后默默地低了头,用两只手捂着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一枝梅皆忍俊不禁,赶紧带着常忆卿往常府赶。
小梅按着离歌笑的印象,终于摸索到了一个小偏门,恰巧看见个人从里面探出头来,好像认出了几人,从院子里出来,手里还提这个灯笼。
“万远”离歌笑认出了来人是常忆卿的四哥“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