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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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时间玄灵站在那里,还像是一尊雕塑。
玄明一时间竟也没有再动手,看来他是很希望能与梁兴扬这个对手来一场比斗的,既然是比斗,无论生死总要把名字留下来。他见梁兴扬的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也不由得露出一点疑惑的神情来,又道:“怎么,觉得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么?”
这时候玄灵终于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血符已经解开了,可是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对峙的场景,嘴唇微微颤抖着,这样的她几乎不像是她了,连凌无名看着她的目光也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
梁兴扬也很有耐心地等着玄灵的反应,甚至看上去并不在乎玄明因为等得很不耐烦而动起手来。不过他还是回答了玄明的问题。
“不是,只是为些别的原因——梁兴扬。”
玄明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眉头微微跳动了一下。
“我听说过你。”他终于开怀大笑的时候梁兴扬便能看出他和玄灵之间的相似之处了。他们笑起来都是这样张狂肆意的味道,只是玄明的笑容叫他觉得更危险些,像是对上了一只随时可能扑上来咬断对手喉咙的野兽。“还在想你会不会有一天找上门来取我的性命。”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梁兴扬这一刻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说给玄明还是身后的玄灵听的,又或者本没什么区别。“既然作恶,便要有被除去的觉悟。”
“觉悟?”玄明冷笑了一声。“我需要什么样的觉悟?在人族的地盘上战战兢兢地夹着尾巴做一个行善积德的妖怪么?反正在人族眼里妖族总是该死的,而妖族眼中人族的性命也不过是草芥,我用人命来修炼不过是像人食五谷六畜一般,有什么恶可言?”
这样的论调梁兴扬自然是听过很多次的,每个手上沾着许多人命的妖都喜欢说这样的话,似乎这不过是一场对等的报复。人在杀牲畜的时候牲畜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而妖族在杀人族的时候人族也是一样。
“不一样。”梁兴扬也说的是自己已经说过无数次的话,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谁,也知道听过这话的妖族总是会死在他的剑下,可他还是一遍一遍的说着,似乎这话不过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好叫他更坚定一些。“你们开了灵智之后从未再觉得自己同那些未开化的牲畜还是同族,此刻却用它们为自己辩驳么?”
这时候玄灵总算是有了动作,其实她的动作如果再缓慢一些梁兴扬也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这种冲击还是太大了,眼前这一个很显然与玄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究竟是什么梁兴扬不得而知,不过从玄明和玄灵的修为差距上来看,玄灵一开口叫出来的可能是爹或者是爷爷之类的。
然而梁兴扬猜错了。
玄灵低低道:“哥哥,是你么?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的时候。”
是的,她有一个哥哥,但是他们已经分离了很多年,当初的那一场分离其实并不愉快,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玄灵一直不肯提起玄明来,也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哥哥,她以为自己是从记忆里把这个哥哥整个抹去了,但是这一刻那些记忆又鲜活了起来,铺天盖地而来把她吞没。
当初被捡回去的是两只小小的黑猫,化形之后便是一对儿长相几分相似的少年少女,只是很快玄明便离开了,他并不认可师门的理念,从一开始就不认可,所以离开之前他狠狠地嘲笑了玄灵一番并且说玄灵是一定会后悔的。
师门,那是她的师门,虽然她从来都不肯叫那个男人一声师父。
玄灵其实到现在也不曾后悔,只是在那地方化为一片火海的时候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玄明,玄明的修炼比她要刻苦得多,如果玄明在的话是不是就能让师门幸免于难了?不过那想法也不过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从那以后她便只剩下了恨,对毁了师门的那些家伙的恨,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恨,也有一点对玄明没来由的恨。
梁兴扬几乎是强迫她忘记了仇恨,所以现在她看着玄明的时候居然也是心平气和的。
玄灵从自己的脖颈中拉出一条红色的细绳来,绳子的末端系着一块盈透的白玉,很显然那是曾经是一块玉璧但是不知道被谁从中间一刀斩断了,只是断裂的日子久了些所以断口也已泛出了温润的光来,梁兴扬从未注意过玄灵身上都有些什么东西所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玉璧,但是他在看见玉璧的时候便觉得这东西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师父曾经戴过的东西?是怎样流落到玄灵手中的?
但梁兴扬知道眼下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只看见玄明端详了那玉璧一阵子,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来。
“你长大了,难为你留着这东西这么久,我离开那个破山头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把这东西扔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自己会看见玄灵气急败坏的表情,却没想到梁兴扬脸上有了怒色,玄灵却没有立刻愤怒起来。
“师父说,”玄灵说起师父两个字的时候显然有些不习惯,这个词在她这是十分陌生的,实际上这是她许多年里第一次这样称呼那个男人。“我们注定要分离再相遇,所以把那块玉璧一分为二。虽然这么多年我都深恨你的离去,可是我一直没有扔这东西,分明是你要走的,师门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怨气?”
她的声音也颤抖着,很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愤怒。
玄明淡淡笑了一下,道:“我从来都没有怨气,只是觉得没必要留着没有用的东西,从离开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不会回去,哪怕那地方没有被烧毁我也不会回去的。”
“原来你知道山门已经被毁了。”玄灵低声道。
“是啊,我总会读一读那些被我抓来的家伙脑子里都有些什么,免得有朝一日功法大成的时候离开这里时像一个白痴,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不过的确不知道你还活着,你太弱了,不会出现在旁人的记忆里。”玄明不以为意道。
他的确有资格说玄灵弱小,他们虽然是一同出生的,但是玄灵修炼上一直惫懒,也不过是在师门被毁了之后才发愤图强,却也不曾走到玄明这样的邪路上去,用旁人性命修炼当然是一条捷径,是以现下的玄明不知道强过玄灵多少,甚至有种要与梁兴扬不相上下之感。
“你——”玄灵说了一个字便说不下去了,她的眼圈红了起来,但是很快她便扬起头来很用力地将自己的鼻子拧了一把,显然是不愿意在玄明面前落泪。梁兴扬终于拍了拍玄灵的肩膀,道:“既然现在他不愿意好好同你说话,便让我先打上一架再说吧。”
他的语气里有种很温柔的意味,是素日里不曾有过的,玄灵有心要自己动手却知道自己现下还不是玄明的对手,她修炼涂山月给她的心法时日也还浅薄,玄明却是在这古怪的术法上浸淫了很久的,且显然更没什么手足之情要顾念。
所以玄灵第一次在梁兴扬面前变得十分乖顺,她退回到那棵悬挂着尸体的大树之后,只一双眼睛还盯着玄明。
她没有说要梁兴扬留他一条性命,却也没有说让梁兴扬帮她杀了玄明。
梁兴扬现下要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他知道玄明修炼时日短暂之后也不曾掉以轻心,相反看见玄灵那块玉璧像是师父的东西又听说玄明和玄灵曾经都属于某个师门之后他心中隐约有了一点预感。
师父的来历与师承他是从来都不知道的,师父偶尔提及只言片语倒是不见怨恨的意味,只说是有个理念不合的师兄,他知道师父从不觉得人族与妖族可以真正和平地在这个世界上共处下去,他被收做徒弟只能说是一个意外,甚至于师父一开始都不怎么信任他,那么与她理念不合的那个师兄,所秉持的理念是否就是这世上能同时容下人族与妖族和睦共生?
若是如此的话,他便知道玄明修炼的是什么邪法了。
“打一架?是要决出生死才是。”玄明话还未说完便已经冲到了梁兴扬的近前,口中犹道:“我看你们几个都很适合助我修炼,便都不必走了。”
却没想到梁兴扬迈出了很诡异的一步,说诡异是因为方向分外的诡异,却刚好闪过了玄明这一击。
“我知道你还差几条命才能修炼成那法子。”梁兴扬冷然道。“但是你已经没那个机会了,我会把你和你的道场一起摧毁,就让那邪法与你陪葬罢。”
他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方才躲过了玄明那一击之后心下便已经安定,知道玄明修炼的法门究竟是什么也知道如何去克制,只是随之而来的也有汹涌怒火。
梁兴扬没想到这法门真的还能重现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