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青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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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无名不知道文优的神情何以忽然变得这样难看,只是老老实实地答道:“似乎是这么一句话,只是并没提到貉妖,只说是两个妖怪,我还纳罕此地是神庙哪里来的妖怪,候城多少年没听说过有妖怪出没了。”
他絮絮说了许多,可是文优看上去是什么都不曾听进去,他从凌无名点头的那一瞬间便看上去神游物外了起来,脸色也比方才更难看了些。
文优道:“看来当年的那场疫病还是另有隐情,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要侵入这一方世界打开通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通道不是在候城被打开的,为何疫病是在候城?那疫病应当不过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贡献,妖皇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我和哥哥。”
若不是因为他的神色太过难看,梁兴扬简直要以为文优是有些大言不惭了。他承认文优是个很强的妖怪,不过强也是有限度的,同妖皇相比还是远远不够,妖皇凭什么要这样看重文优文和两兄弟?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什么离魂之法?
不知怎地,在想到这东西的时候梁兴扬只觉得自己恍惚了一下,有种很尖锐的疼痛从头上传来,像是针刺一般。
梁兴扬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凌无名和文优都不曾注意到这一点,倒是玄灵看着他的动作拉了拉他的袖袍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被吵得头疼么?”
庙里是从她进来才变得吵嚷起来的,但是玄灵不好意思说这样的话,便只好含混过去,梁兴扬微微笑了一下示意玄灵不必在意自己,问道:“却是为何?难道就是为这离魂之法?可是我竟没听说过什么术法唤做离魂的,只知有种离魂症。”
文优挑眉道:“你知道的倒是不算少,不过这法子和离魂症没什么干系,若真有的话只怕妖皇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思了。”
梁兴扬依旧是不解,妖皇几乎算得上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想要做什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如果是说当初他尚且不能打开通道进入这一方世界的话,大可以等到通道打开再对着两兄弟当面讨要,这世上能拒绝妖皇的妖怪大抵是不多,全没必要用这样迂回的法子,反倒是与文优结下了死仇。
他看得出以文优的性子,只要是能与兄长平安活下去定然不在意什么离魂之法,妖皇这算是弄巧成拙,可是转念一想那妖皇是何等存在,如何会在这点小事上思虑如此不周?就算是关心则乱这招数也有些太昏了。
见梁兴扬沉默不语,文优只微微一笑。他的笑意有些冷也有些讥嘲的意味,不知道是对着妖皇还是梁兴扬。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觉得我是太自以为是了,是么?”
梁兴扬猛地惊醒,摇了摇头。
文优却并没理会他的否认,道:“你也不必急着否认,不知道内情便很容易这样想,这不算什么。你可听说过一丘之貉?”
这梁兴当然是听说过,只是当着貉妖的面儿他也不会提起这样的词儿来,不想反倒是文优主动提起了这一茬,文优见梁兴扬神色几分尴尬不知道该不该应一个是字,又微微笑了一下,这回却显得有些活泼了。
“想来你是知道的,人族把它当成是个不好的词儿,可是我觉得这个词用在我和哥哥身上是再合适不过的。你大概会觉得妖皇要是想要什么术法大可以来同我们兄弟讨要,可是世上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讨要不来的,想要得到就只能下杀手。”
说到下杀手三个字的时候文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叫梁兴扬瞬间不寒而栗起来,就像是身边忽然刮过了一阵阴风。梁兴扬不得不承认虽说他们的目标是相同的,出发点却是大不一样,他的确也很想与妖皇一战,但那只是出于某种可以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为了所谓的天下大义和师父的愿望,文优却是非常纯粹地想要复仇。
很难说哪一种想法能支持着他们走得更远些。
梁兴扬低低叹了口气,道:“那么你觉得你们身上的离魂之术就是属于这一种东西了?”
文优道:“那不是我的错觉,那就是事实。我们兄弟同寻常的貉妖还是有些不同的——其实我们身上只有一半的貉妖血统。”
“另一半是人么?”梁兴扬道。
他知道这话有些冒犯,很多妖族都不愿意承认那些人族和妖族混血的后代,很轻蔑地将之称为杂种,那些半妖往往也不如纯粹的妖族强大,不过也有一些反倒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如果文优和文和就是半妖的话,那倒是有可能属于后者。
文优摇了摇头,道:“不,我们不是半妖,身上的另一半血脉——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与人族相爱,最后我们出生的时候才发现彼此都不是人类。”
这听起来有点滑稽,不过看着文优的神情梁兴扬没能笑出来。
他低声道:“那你的另一半血脉是什么?”
文优沉默了片刻,忽而道:“我能信任你吗?”
梁兴扬很诚恳地回应道:“我不知道。”
文优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也知道这才是最真实的答案,梁兴扬如果一口便应答下来说自己十分可信,他可能反倒是要犹豫上一阵子了。
现在这样,反倒叫他觉得梁兴扬是个可以交托的,反正自己现在也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他的那个秘密已经不像是从前那样要紧了。
想通了这一层,文优看着梁兴扬的目光便不再那样戒备,他淡淡道:“我们兄弟身上的离魂之术是与生俱来的,但无法传授给任何存在,想要得到这术法就只有将我们的内丹都剖了去。”
梁兴扬一怔,道:“你的另一半血脉究竟是什么?”
问完之后他才觉得有些不妥,道歉道:“若是不想说便罢了,我只是有些惊讶。貉妖应该不具备那样的力量,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族群有这种力量,想来这便是你们的特异之处。”
“是,普天之下古往今来,或许也只有我们两个。”文优摆了摆手,想来是不大在意梁兴扬的失态。“我就是打算告诉你的,只是一时恍惚说得有些太多了。我们两个一生都因为这样的力量不得安宁,只有最初的一段时光是我和哥哥携手并肩度过的,那之后便是近在咫尺但不得见不得触碰......抱歉,我又说得有些多了。”
梁兴扬没有打断他,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甚至于连脾气最急的玄灵也没说什么,他们都听得出文优语气中的那种沧桑与悲凉,文优从出现在他们面前开始就叫他们意识到这一个性子很薄凉的妖怪,甚至于提起自己哥哥的死来也是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可是他心里竟有这样的惊涛骇浪么?
文优顿了顿,他不是想卖关子,只是一时间想起了很多过往,看着眼前的三个都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当年的小乞丐也是这样熟悉的神色,文优简直觉得时光一时间倒流,他是又回到了候城。这让他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道:“我们的母亲是一只青蚨。”
“青蚨?”玄灵有些不解,却看见了梁兴扬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凝重的神色。
“是一种柔弱而不能自保,偏偏又很容易被人族垂涎的妖怪。”文优轻声道。“他们这一族很难修炼成妖怪,固然也有自身羸弱的原因,更多的却是因为很多青蚨还没有机会得到修炼的时间就已经被人族捉了去。”
“为何?”玄灵怔怔问道,她自然是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猫是一种几乎随处可见的动物,对人来说除了捕鼠之外便不会有旁的用处,所以她的同族不论处境如何总能安安稳稳的修炼,不过她也知道有些很容易被人族盯上的种族成妖的便要少许多,却不曾听过青蚨这个种族。
回答她的却不是文优,而是梁兴扬。
“因为青蚨的能力。”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青蚨能找回很多东西,人用子母青蚨的血分别涂抹在钱上,把子钱用出之后因为手中有着母钱,子钱便会自动飞回,是以钱财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族对青蚨便自然趋之如骛。”
“是的,所以很多青蚨甚至不愿意繁衍下去。”文优接口道。“他们知道繁衍的后果只能是个悲剧,所以不如从一开始便成为最后一代,我的母亲本来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当她觉得自己是爱上了一个人族的时候她很高兴,结果生下来才晓得我们是纯粹的妖怪,而且有了另一种能力,不会被人族觊觎,却会被更强大的存在觊觎。”
他的声音一贯淡漠,此时却有些颤抖,一时间谁也不曾说话,他们都静静地望着文优,看着他显出一点难以自已的苦痛之色来,不过那也只有短短的片刻,想来文优从出生便已经为之而痛苦,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