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惊涛 14、府台公子会文丢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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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个娇俏丫头恰好端了一盘鸭头上来。因为鸭头有些咸,丫头嫌弃地只撇嘴。刘奇心念一动,道:“丫头吃鸭头,鸭头咸,丫头嫌!”
众人纷纷指着刘奇夸他诙谐有趣。陶荣却一时呆愣着接不上了。
刘奇顺手指着楼下一个正在打桐子的小童道:“有了。童子击桐子,桐子落,童子乐!”
众人笑得直打迭。丫头也羞涩地笑了。有人赏了丫头一把铜钱:“成就了一条趣对,赏你!”
丫头喜得眉开眼笑地双手去接。一个眼错不见的,一枚铜钱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咚咚地滚得直响。
众人都弯腰去找,奇怪的是怎么都没有看见那枚铜钱。紫衣锦袍公子笑得直摇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五两银锭丢给那丫鬟,道:“丫头拿铜子,铜子落,银锭来,丫头乐!”
众人哄堂大笑。
陶荣嘴里发苦,心里发紧,不服道:“猫伏墙角风吹毛动猫不动!”
刘奇听了,一笑,语带机锋道:“鹰立树梢月照影斜鹰不斜!”
众人又是拍手叫好。
刘奇道:“我也来一个。盗者莫来,道者来。”
众人一愣,纷纷琢磨。陶荣也是冥思苦想。紫衣锦袍公子也沉吟不语。
刘奇大笑道:“自然是,闲人免进,贤人进!”
又是一个小高潮!众人皆喜道:“今日痛快!当再浮一大白!”
刘奇道:“还有几对,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咩!还有一联,寂寞空窗空守寡!还有啊,琵琶琴瑟八大王一样头面!”
这已经不是刘奇对阵陶荣一人,而是对阵大家了。陶荣恨得咬牙切齿,众人却冥思苦想。就连紫衣锦袍公子也有些犯难。
因为,这三个对子均是绝对,尤其是第二个对联的上联,每个字都是宝盖头;第三个对联上联则是将几种乐器名字拆分。
众人一时想不出,央求道:“刘大公子不吝赐教快说下联,我等洗耳恭听啊!”
刘奇道:“先回答第一联,就是,水牛下水,水淹水牛鼻,哞!”
众人齐声喝彩。
刘奇笑道:“至于第二联,寂寞空窗空守寡,就对,俊俏佳人伴伶仃!”
众人一琢磨,上联每字都是宝盖头,下联每字都是单立人,对仗工整,含义相近,很是精妙!
“至于第三联嘛,有王,必有鬼。就对,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样肚肠!”
群情亢奋,有赞精妙的,有赞有趣的,更多人更是叹服刘奇诙谐有趣,智计百出。与新任殿州知府公子相比,那是云泥之别,高下立判!
陶荣哪里服气,想了想,道:“请问,什么人不敢洗澡?”
话音未落,刘奇立马答道:“泥人!”
陶荣又道:“打什么东西不必花力气!”
刘奇张嘴打了一个哈欠道:“打哈欠!”
众人一阵大笑。
刘奇反问道:“什么路最窄?”
陶荣和众人齐齐一愣。
刘奇笑道:“冤家路窄!”
众人还在思索,刘奇继续道:“你能做,我能做,大家都能做;一个人能做,两个人不能一起做——这是什么?”他笑着自问自答道:“做梦!”
众人笑得揉肚子,纷纷道:“刘奇真乃妙人!”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道:“刘公子好生聪慧!本小姐也有一句话,你能以最快的速度把冰变成水吗?”
刘奇抬头一看,甚是惊诧。这知府家的小姐,陶荣的妹妹陶玉,竟从珍宝斋一路跟踪到了回凤楼!
刘奇心里厌恶,脸上却不显。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冰字,然后飞快地将旁边的两点水给涂抹了,将纸扔给陶玉,道:“走你!”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陶玉脸色一白。她有心帮衬哥哥,于是继续道:“有一个字,人人见了都会念错。这是什么字?”
“错!”刘奇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有几句问小姐!”
刘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陶玉:“一人一张口,下面长只手。这是什么字?”
陶玉唯唯不知所答。
刘奇道:“拿!”
陶玉听了,回过神来,脸色立刻大变。她知道刘奇这是在隐射自己抢夺走盘珠的事情,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
刘奇轻蔑地道:“还有啊。冬瓜、黄瓜、南瓜都能吃,什么瓜不能吃?傻瓜!什么东西越生气它就越大?脾气!”
众人见他语带机锋,意有所指,纷纷困惑不已。
刘奇脸色阴沉地道:“夜黑风高的晚上,少爷我见到鬼了,为什么鬼反而吓得落荒而逃?因为本少爷遇到的是胆小鬼!”
众人哈哈大笑。陶玉面色灰白,又转红紫,再转青黑,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陶荣听得刘奇嬉笑怒骂,把妹妹贬得一钱不值。心里既疑惑不解,又不服气。好半天,陶荣笑道:“我这有一首诗,让刘兄见笑。”说罢,吟道:“春来柳枝抱鹅黄,碧波清幽诉衷肠。最是天涯无情客,我辈静待东风扬。”又笑道:“如何,请斧正!”
刘奇点头道:“兄之大作,我辈岂敢亵渎?”他笑笑道:“我也有一首,只是仓促而做,让大家见笑。”说罢吟道:“吾辈儿郎出殿州,惊涛巨浪万里酬。莫笑少年轻狂意,风雷齐奏万户侯!”
众人大惊。陶荣耽于小情小爱,刘奇年少却心怀大志。这小小年纪就不拘轻狂意,立志万户侯。两人高下立判。
紫衣锦袍公子也不禁怦然心动。不由惊叹,看来真是不枉这殿州一行!
陶荣愧然作色。好半天才得意地道:“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你可知晓?”
陶荣这讲的是九宫格,分别填上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个数字,横竖斜三个数字加起来都必须为十五。陶荣思量,这射覆和刘奇打个平手,对对子拼诗作,脑袋急转弯都落了下乘。不信刘奇还是个全才,懂得这算数之艺!当下拿出九宫格来显摆!他说的答案是二九四,三五七,六一八这一种情况。其实,九宫格的填法不止一个,他是知其一不知其二。
果然,刘奇心里好笑,却面色平和道:“我的先生是数学大家,小弟不才,只学得一些皮毛。据我所知,还有二七六,九五一,四三八。四三八,九五一,二七六。四九二,三五七,八一六。六一八,七五三,二九四。六七二,一五九,八三四。八一六,三五七,四九二。八三四,一五九,六七二等好几种。”
陶荣听了,心中算了又算,果然不差。一时惊呆了。
刘奇又道:“先生还教我,鸡兔同笼,头有一百只,脚有二百五十个,问鸡兔各有多少?曰鸡七十五只,兔二十五只。先生又说,韩信点兵,三人一列余一人;四人一列余三人;五人一列余三人;六人一列余一人;八人一列余三人,请问共有多少兵?曰,四十三人!先生还说,蜗牛爬井,一口井七丈深,一只蜗牛白天爬三丈,晚上坠落二丈,请问蜗牛几天可以爬上井口?曰,五天!先生还教我,吃包子,一百个包子,一百人吃,一个大人吃三个,三个小孩吃一个,正好够吃。请问大人小孩各几人?曰,大人二十五个,小孩七十五个!”
刘奇顿了一顿,道:“先生还教我切桌子。一张桌子四个角,切掉一个角,还有几只角?”他问道。
陶荣和陶玉异口同声、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三个!”
刘奇不说只是笑。
紫衣锦袍公子站起身,笑吟吟地走到陶荣和陶玉跟前,提剑“刷”地一声劈下一只桌角。只见桌子瞬间由四只角变成了五只角!陶荣、陶玉眼睛都瞪圆了。
众人大笑。
紫衣锦袍公子再次提剑,从对角线切下。这回真的变成了三个角。
陶荣、陶玉的眼睛都直了。
刘奇冲紫衣锦袍公子一拱手,两人哈哈大笑。
紫衣锦袍公子笑道:“看来我比你大,忝为兄长了。我是陈度,京城人士。敬仰了!”
刘奇也笑道:“小弟刘奇,殿州人士。见笑了。”
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陶荣兄妹则万分尴尬。
陶荣心念一动。他走到桌前,自我解嘲道:“哎呀,今天真是受教了!”提笔写了x、二两字。拿起条幅,一抖,卖弄地道:“小弟这字,可还看得过眼?”陶荣书法师承大家,自负罕有匹敌之人,故而卖弄一番。
刘奇看了,深深作揖道:“哎呀,这字锦心绣口一般,小弟万万不如。不过,这风月无边,总得配点劳什子,不然孤老终身了可怎么办?”说罢,就着陶荣的字纸,提笔蘸墨,刷刷一番,即刻丢开了手。陶荣陶玉兄妹俩一看,只见整张白纸上,除了x、二两字外,只有一片肥厚的桑叶和桑叶上两只肥胖的春蚕。
刘奇正经道:“春天要来了,得养两只肥蚕玩玩!”
“噗嗤——”紫衣锦袍公子率先笑了出来。
众人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春天养两只肥蚕,可不就是个蠢吗?”于是哄堂大笑。人人心里一杆称,都暗道,这府台大人还未上任,举人公子倒是先在会文时丢大丑了!什么少年举人,不过如此!
只是此刻摄于知府威权,大家都不做声。却都知道,转头这府台大人家的举人公子会文丢大丑的事情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陶荣恨得心头滴血,却皮笑肉不笑地拼命忍住,将那张纸紧紧地攥在手心,手指甲都把手心刺破了,血染了纸张都不知道。
可陶玉却勃然大怒,“哐”地一声,将先头那丫头端上来的一碟子鸭头扔下楼去!
刘奇和众人慌忙往楼下看去,只见一碟子鸭头全部砸在一个骑着枣红大马的汉子身上。刘奇认识,正是姨父手下大兵李旺的爹爹李冲!
李冲恰巧也抬头望向楼上,一眼瞧见刘奇,大叫道:“公子,上李厝你姨母家出大事了!小姐和少爷被永昌侯府的人打了!”
刘奇听了,脸色大变,二话不说竟然就从三楼跳了下去。
陈度也欲跟着往下跳。回头之间,一眼瞧见陶荣蹲下身子,悄悄地从脚下拿出一枚铜钱,正是刚才回凤楼的端菜丫头掉的那枚铜钱!他不禁浓眉紧蹙,眼芒凌厉:一枚铜子而已,这位殿州新任知府的举人公子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