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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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珠都全染成了红色,整张脸上看不到一点肉色,人都仿佛是一团烈红,悠然杵在金光之中,显眼又鲜艳。
只怕任谁乍看这张脸都会唬一大跳。
可惜,魁梧男子却已经反应了过来,双手手指一抿,顶着满身的盛光,压下四周晦黑似动的枝条阴影,只走一步路,便已逼着灼人的火红向后褪去。
对方的拐杖却也刚好举起,弯起似角的拐杖头正对向前,蓦地一闪,从内挤出一片红色细雾来——
眨眼间,双方便已开始交战!
“轰—隆—”
但见前方光影迷乱,老者红色的身影在亮到几近发白的光晕里轻巧跳动窜跃,光晕顺着他的方向不断延伸旋转。他就像是一根搅动面团的筷子,也不知是他在搅动着光,还是光在跟着他动。
一片迷茫光彩间,忽然一阵罡风倏然间似刀锋般刮过发梢,蔺幽文身子紧急向后一仰,但觉脸上微痛,刀风便“倏”一下飞跃而去,带下一大片树枝,卷成碎屑落到地上。
这边,又是一团红雾被风刮散外溢,飘飘落到了地上,化成了一片粘密水珠,延伸吞没过泡在黄水里变黑的碎屑,自身却也逐渐变淡消褪。
“这老头长得吓人,打起来却还是个修士的样子,我还以为真有什么没见过的邪术呢。”
蔺幽文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却不放松,绷着神识小心翼翼地避开周遭横来的危险,一会挥剑切下一堆枝条给自己遮金风,一会又用脚踢起一坨坨摊在地上的黄水给自己避红“雨”,忙得不可开交。
但见罡风将枝条吹成碎屑,红雾将黄水击散消灭,她东藏西躲,眼瞧着盛光越来越黯淡,重新变成轻柔金光,老者那血红身影却越动越快,就像是毒蛇的信子,阴毒地贴着地面一个游动,却猛地一停,转过身就正面冲向金光吐去。
“呼~”
暗红昏暗的气雾猛地就喷向魁梧男子脸,老者手掌一撮,拐杖猛地打起转,雾气顿时腾然而上,似火焰一般炙在半空,劈啪炸出一串水雾似的火星散向四周。
他表情狰拧,带着一丝志在必得,从容不迫地看着红雾吞噬着金光,眼瞧着胜利几乎就在手边。
悠悠荡荡间,飘溢四溅间,红雾最前方,金光堆积之下,魁梧男子两手比成的菱形印却赫然而现!
再后面。
魁梧男子的身后,一个身影却已忽然趁着阴影,悄悄而至。
那却是蔺幽文正好抓了个空挡,趁着雾气与金光集中,猫下身子轻巧滑过黑暗,左手不停掐诀,突然间便来到了魁梧男子身后,电光一闪间,一手便已搭上了他的背,另一手就已输出灵力汇入阵石之中——
“簌”
红雾骤然在眼前炸开,两边的雾气冒着一样的颜色相撞在一起,在空中揉搓擦过,变成更细的水珠,洒在了地上。
血脸老头动了动下颚,露出没有牙的嘴来:
“红雾,传送…”
…………
“…传送用的阵石,就是他们身上搜出来——”
“有雾!”
蔺幽文迅速转头看去,就见一团雾气朦朦胧胧拖着一个人影,轻轻刮起一道旋,扫着石台前的空地。
血脸老头拍了拍身体,拄着拐杖,踏着冒着红光的靴子,走入了金光,留下一串血色水珠在他身后哗啦倾下,汇入地上本就凝固的血迹里。
她撇了撇嘴,轻声道:“我就知道他也能随便传。”
老头的全红的眼珠转过看向了她,借着金光,蔺幽文这才看清他的眼珠还算有些深浅,中间一个深红圆形应该是瞳孔。
他的眼珠忽然间又往斜上斜下对角翻过,好似什么动物一般,瞬间机械性地转过边角,又闭上血红的眼皮,再睁开时眼中便多了一层奇怪的金属片,正好嵌住他的眼眶。
蔺幽文却觉得血脸老头这样看起来顺眼许多,至少黑色的金属片看起来比全红的眼珠更像眼睛。
老头脸上的肌肉忽然间也开始奇怪地跳动起来,好似皮下有虫子正在欢舞,这里鼓一下,那里凸一下,坑坑洼洼蠕动,惹得蔺幽文几乎要吐了出来。
她一把抓住魁梧男子的手臂,右手手指一拨,换上另一块阵石到手心,又传送了起来。
“恶心死我了!”
…………
地上的血浆半流动着淌在地上,稠重的浆水细细密密拱着尸体,一点一点侵蚀着——
直到蔺幽文又回到这里,一脚踏开浆汁,甚至将一具尸体震歪了阵法原位。
幸而等她和魁梧男子上岸后,血浆卷土重来,粘稠地拱回原处,将尸体带了回去。
“啪哒”
下一位来宾就很有技巧地绕过尸体阵位,灵巧地撑着拐杖,鞋子未沾一滴血浆,便走出了血池,来到了甬道里。
这便是熟能生巧的力量。
祭司大人“噔噔”两步跃出了甬道,“啪哒”用拐杖顶开了封在洞口的石头,“哗啦”便迈着身子飞回了地面上,行云流水一般拐杖向后一歪,又将石头拨了回去,封住了洞口。
要不是他去错了洞耽误了一会,只怕蔺幽文和魁梧男子根本比不过他出洞的速度。
这是他千锤百炼的抓人技巧,是他失而复得的信心!
他熟练地走出小道,上面的脚印交错杂乱,两旁的树枝歪斜扭断;他来到空地中央,篝火已经熄灭,草灰阵法线已经断开;他走到更中央,一大帮人正在那里对峙,身着与他衣服相似风格的人将一个蓝衣少女压在底下,对面的魁梧男子身上还是傻愣愣冒着光,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的本能在呼唤着他,当即按下了拐杖,借力一把窜上前去,一个转身,便脚蹬住少女脚踝,手抓住少女头发,自己眼眶里的金属片忽地一闪,手臂狠狠往下一压,强行带着少女的头往地上砸去。
现在知道为什么祭司要会抓人了吧?
他皮瘦苍老的手臂上青筋明显,牢牢压住少女头颅,金属片代替小鼎,通体的红色刺青代替阵法,手臂上的镯子代替庑玉,硬是要将少女锤得脑浆迸现,当场给血祭了!
这随机应变、当断则断的能力,谁能看出他也曾是个毫无能力惹人嫌弃的修真废材,被断言活不过一百五呢?谁又能说,他脑子不够,分不清敌人目标,做事顾头不顾腚呢?这里!眠烛!贲羊!让他焕然一新,虽然已经已活了106岁,但每天仍旧都是进步!
“辟……”
一些细微的清光从遥处远远映射过来,似水流波一般擦过阳光,迅疾却又耀眼——唉,这些人还搞这么麻烦干什么呢,虽然他每个月也要像这样砸一下自己的脑袋,但毕竟不是下死手,脑子可清醒着呢,他们要过来回击就回击,不会以为还能救下蓝衣少女吧。
像蓝衣少女这种年纪轻轻就筑基的人,可根本不符合这里的招人原则,赶紧将她融进阵里才好,剩下的部分让几个小的用鼎吃了也不是不行。
“劈……”
蓝衣少女的鼻子额头就要坠到地上,手指无力扒拉着泥土,身上的血液腥味自然而然融入四周呛鼻的灰尘和湿臭味十足的泥土。
清光却更加在她的脸旁盛烈起来,刮过地上草灰烧尽而成的灰,迈过焦黑发臭的篝火木堆,一片片碎玉般随风撒过,似给阳光镀上了一层金粉,让其更加美丽生辉。
“劈啪——!”
陡然间。
祭司的手落下间。
碎玉光片颤抖向中凝为一体,仿佛有什么奇怪的力将它们拉在一起,乍然之间,就见火花猛地闪烁,碎玉集成闪电,冒着炽人的光,破过太阳投下的光暗,砸向祭祀的脑袋。
“轰”
一息过后。
宛若碎星下落,电光已然消散,时不时有小火星爆着点,悠悠哉哉地炸出微光微热,阳光却已重新夺回这里的主宰权,明明亮亮照下,恢复了这里的光景。
祭司的脑袋还是脑袋,手还是手,脚上还穿着那双靴子,只不过头发上装饰用的绳子已经焦炭发黑,手上的镯子盖着一层灰烬,眼眶中牢牢嵌着的金属片发出“啵”的一声,碎裂出几道裂痕,掉了下来。
他究竟为什么不先打了魁梧男子和蔺幽文呢,为什么要先急着血祭蓝衣女子呢,为什么不把她弄作人质呢。
这也许就是祭司的天性吧,毕竟他已经将他的神魂都献给了贲羊,凭着本能行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他后脑勺上的疤隐隐有些泛痛……
他笑了笑,露出空洞无牙的嘴,立起身子,重新拿回一旁人递给他的拐杖。
…………
“累死我了。”
蔺幽文脸色发白,腰腿酸软,喘着气扶着粗糙的树干,身体经脉一股股地冒着痛。
“真不知道他要我劈这老头眼眶里的金属片干嘛。”她看起来有些不满,抿起嘴,眼珠不停在魁梧男子和祭司的身上来回转动。
难道赚得一个时间差,这么好的机会,要她说就应该直接劈了祭司的头。现下她已经脱力,魁梧男子一边施法放金光,一边还要托着她的闪电找准方向前进,只怕也不是易事。他其实应该也没了力气,直接一对一打估计不是这祭司老头的对手。
他们两个才刚走出洞,便看到一队过来巡查的邪教弟子与蓝衣少女僵持着,魁梧男子还未行动,那祭司老头又已随后而至,匆忙之下魁梧男子只交待了她运功往老头眼睛里劈,没想到两人法术在没有提前串过的情况下,配合得竟然还算不错。
“为什么不直接劈死那老头啊。”她越想越烦燥,顾不得眼前邪教弟子排开阵法向她走来,也顾不得魁梧男子与祭司呆站在那里对峙,恹恹地拨弄着剑珌,手心里却早已藏好了传送阵石。
最后一点力气了,她叹了口气,站直身子,迎向那一小队脸上冒着钉子点光的好罗宗弟子。
“当心点,她就是洛山剩下的那人……”
打头一个光头忽地开头道。他的脸上自然也钉着一个亮闪闪的钉子,要和头颅争亮。
“嗯。”旁边一个长脸瘦子紧张地点点头,握着腰间的匕首,艰难道,“我们对付她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
走在最后一人在阳光下微微一笑,依次拍了拍前面五个人的背,鼓励道:“你们不知道洛山那个男的是怎么被抓的吗,一个筑基期修士就搞定了,我看我们有五个人,一起上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脸颊在阳光下仿佛柔玉,白皙明净,却并没有钉上钉子涂上油彩,看上去就和其他几人不同。
蔺幽文眨了眨眼,忽地背着手将阵石收入储物袋,尽量抿着嘴,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开口道:
“我看你们五个不过是过街老鼠,地上拣垃圾吃的狗,阴沟里戏水的猫,什么用都没有。要来就一起来吧。”
前头那几个人脸色虽各异,但果然俱都大怒,光头一马当先甩开膀子,斜拎着一把三尺大刀,横破过空,率先就攻击前来。
那唯一一个脸上没钉钉子的男子拉在最后,也眨了眨眼,又喃喃道:“入邪教果然会让脑子不太好使,人数都数不明白。我可得当心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