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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 好一幅丹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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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里正和张秀才两人随着衙差到了永州县衙。

与夏里正预想的不一样的是,钦差大人和县太爷并未在县衙大堂召见他们。而是吩咐了衙差,直接带他们穿过仪门,过二堂后,经东华厅去往花厅。

张秀才来之前心里也不是十拿九稳的,眼下见衙差并未带自己二人去县衙大堂,就放下心来。

两人在衙差的引路下,很快就到了位于县衙东北角的花厅。

“草民夏祖春,见过诸位大人。”夏里正一进门,就直接匍匐叩倒在地。

“学生张勇,见过诸位大人。”张秀才是不用向县太爷行跪礼的,故张秀才只是朝着陈文忠的方向撩袍跪下。

“二位,请起。”陈文忠温和地微笑,“此番召你二位前来,是有一事不解,望二位能为本官答惑。”

“大人请讲,学生定知无不言,不敢有任何欺瞒。”张秀才答道,夏里正抬头偷望了一眼上坐着的钦差大人,不敢吱声。

“先起来回话吧。”郑敬看这二人一直跪着,就出声喊起。

“谢大人。”张秀才和夏里正两人起身后就站在了一边。夏里正低着头,略微有点慌张,这样也就越凸显出了张秀才的镇定自若气度不凡。

“你自称学生,是?”陈文忠看着眼前这个略微纤瘦的书生问道。

“回大人,学生十五岁时过了县试,奈何天资愚钝未得再进一步,现下在夏家村村学坐馆。”张秀才拱手回答,条理清晰没有多余的话。

“嗯,那你们二人说说,这次飓风大水,你们夏家村是怎样做到全村无人伤亡的?”陈文忠身体微微向前倾,对这个全村无人伤亡的事迹非常地感兴趣。

“学生惭愧,是得祖宗庇佑,才得以全村保命,实在不敢揽功。”张秀才十分地谦虚地说到,这时才微微抬头。

只见主位上坐着的中年长须男人身穿紫色官服,想必就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了,紫服说明他的身份最低也是三品。

钦差大人的左右两下首分别坐了两位。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这位应该是永州县县令,张秀才心想。另一位是身着月白色圆领袍常服的公子,这位就猜不出身份了。

“大人,我知道,我知道!秀才,明明是你给大家出的主意,怎么能说是祖宗呢,隔壁村的人都死一半了,难道他们就没有个祖宗?”估计是看到钦差大人并非长着三头六臂,夏里正这会儿倒是完全不害怕了,听不得张秀才自谦,说起话就来了劲。

于是乎,夏里绘声绘色地把这次张秀才如何预警大家,如何全村撤离,又如何把不肯走的村民劝上后山的事迹说了个仔细透彻。

他说完这次大水的事还意犹未尽,把前些年,飓风发生时,张秀才组织村民撤离走空的事也扯了半天。

“咳,夏叔,我这还有一件事要禀报与大人。”张秀才看着夏里正说的越来越激动忍不住打断。

“哈哈哈,张秀才,你也不必打断,这预备撤离之法,本官也是甚少听闻。”陈文忠笑着捏这胡须的尾端,“夏祖春,还有未讲完的吗?”

“没了没了大人,秀才你说。”夏里正已然自知多有失态。

“大人,学生确有要事禀告。”张秀才正色道,“大水退去以后,村里出现几具无人认领的浮尸。因天气炎热,学生怕生出疫疠,便与村民就地掩埋。又恐他们家人来日无从寻找,遂画下几具浮尸的衣物,相貌和身上各处特征,今日一并报与大人。”

“哦?还做了画像?”一直没有说话的赵景砚,忽然对这几具死人画像有了兴趣。

张秀才闻言,看了一眼陈文忠,见陈文忠默许点头,就上前将手里的一叠画稿递给了赵景砚。

粗宣纸画稿一共二十张有余,赵景砚拿在手里足足有一沓。

赵景砚一张一张地翻着,阿木立在他旁边,把自家公子看完的传阅给两位大人。

夏家村一共发现六具浮尸,除了两具是隔壁村飘来的已经被认领以外,还有四具在画稿上。

张秀才画的很详细,服饰,随身物品,样貌甚至是身体上的疤痕都细细描出,笔锋纯熟。

前面两人,明显就是行脚此处的小货郎,从衣物和随身物品上就可以看出。

翻到第三人时,赵景砚一顿,目光停留在了这画中人的服饰袖口的图案上。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其他人并未注意。

“这个人没有随身物品么?”赵景砚随意地往后翻了一翻,看向张秀才。

“回公子的话,并无。”张秀才答道。

赵景砚没有再问,继而翻看后面的画。

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赵景砚咦了一声。

“这是,村居图?”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画,与前面的画像完全无关。

张秀才定睛一看,坏了,这是清儿无事所作之画,怎么被自己拿到了这里。

“回,回公子,这是小女闲时所做,实在是……”张秀才额头渗出细汗,言语中有点慌乱,“小民错拿,污了公子的眼。”

“张秀才自谦了,这笔力看不出是女子所作,寥寥几笔,笔力苍劲,雨中的江南村居,别有一番野趣,细看倒是有几分张阁老的遗风。”赵景砚笑着说。

“喔?拿来我看看!”陈文忠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诗画造诣非常。

“嗯,好一幅丹青!细看确实有张阁老的影子。”陈文忠拈这胡须,点点头。

“再看你前面的画稿,也是类同。说来也巧,你也姓张,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本家。”赵景砚凤眼微眯,浅笑道。

“小民惶恐,小民早些年有幸看过张阁老的画集摹本,后又胡乱地教过小女,实属,实属难登大雅之堂。本家之说,小民更是不敢妄攀。”张秀才拱手道。

“嗯,你看这几处,确实又与张阁老的笔触完全不同。这天下,诗画双绝之一的画绝张阁老,想来对读书人的影响也是甚广的。”陈文忠客观地评价着手里的画。

“想不到二公子丹青造诣也是如此之高,一眼就看出画风出处。张秀才,你不必紧张,这幅画还与你。”陈文忠递给小五。

夏家村的事情已经讲述清楚,浮尸画稿也已尽数上交,张秀才与夏里正就被衙差带去办理浮尸案报官登记事宜。

“两位大人,这奇闻也听了,本公子就不耽误二位办正事,先行告辞。阿木走吧。”赵景砚也起身告辞。

走出县衙大门,阿木已经牵来两匹马。

“公子,我们去哪里?”阿木问道。

“随便逛逛,找个地方喝酒。”赵景砚懒懒地说到,双手背在身后。

一个“清”字。

赵景砚方才没有说的是,那张图的左下角,有一篆书落款,单字一个清。

这个字自己方才只是觉着眼熟,现下出了县衙大门,才想起自己为何眼熟。

是的,那条绯色发带,不出意外的话,绝对出自同一人之手。

赵景砚哑然失笑,叹道:啧,这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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