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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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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小书房,确实是挺小的,就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外加书架上几本秋桐逛街的时候淘来的摆设似的书本,几个有趣的小摆件,当然了另外墙上还挂着几幅点缀的山水画。

书桌上,放置着几本册子,一个砚台,一个笔架,几只毛笔,不过,砚台没有任何墨迹,毛笔还是崭新崭新的,一个竹筒制成的笔筒内却是插着十几只黛笔。

秋桐进入小书房后,元瑾玄才抬起头来,将手上的册子轻轻放于桌面。

秋桐瞄了一眼,见那正是她的小账本,这本记的是她总的进出账目,她是有记账的习惯,每日的日常开支,几家酒楼的分红入账,分门别类,各自设立一本账。翻开这账簿,一清二楚的。

见元瑾玄丝毫没有见她这个主人归来,让出主人座位的自觉性,秋桐也懒得和他计较这个事情,自己在元瑾玄对面的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可真是陌生人见面说话的语气!

元瑾玄不禁讥唇反问,“本王,这是打扰你了?”

自然是打扰了!但是,秋桐知道,这话她可不能真这么说,这么说了眼前这尊大神说不好可就又要发作了,到时候,倒霉的往往就是她。

“打扰倒不至于。”秋桐心平气和道,“只是,现在已经日薄西山,入冬后,天黑得快。”

“亏你还知道时辰不早了,时辰不早,你还带着陌生男人进门!”元瑾玄这是在说方才季容飞的事了。

秋桐很想说这关你什么事,但是,想想没必要跟元瑾玄争一时口快,遂避而不谈,只重复问道,“不知,您亲自到访我这里,是否有什么要事?”

又是您,又是要事。这分明就是陌生人的口吻。

元瑾玄也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小家子气了,只是想着眼前这个女人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的,光想想就觉得窝火。

其实,秋桐还更觉得窝火呢,她好端端的回自己的家,却偏偏还要应付元瑾玄这尊大神,天知道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美美洗个热水澡,然后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躺一躺,休息一下。

元瑾玄身体微微靠后,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才缓缓道,“棉花的事情。”

秋桐狐疑看着元瑾玄,他不是不认可棉布吗?现在找她说什么棉花?

元瑾玄淡淡一笑,道,“棉花织出来的棉布比之于丝绸,麻布优点良多。如果,能推广棉花种植,扩大棉布产量,收益的会是广大百姓。”

这是自然的!秋桐从一开始知道目前市面上没有棉布开始,利用采摘的棉花,花费了大把金钱请人家织造出棉布,里面多多少少的还是有造福人类的伟大理想的。

“你请的人虽然有些养花经验,却并非棉花种植方面的能手,长此以往,收效甚微。”不大的房间内,元瑾玄的声音源源不断传入秋桐耳里,却也在秋桐心中掀起狂涛大浪。

他这话的意思,他就一直知道她在干什么,知道她请钟老伯培育棉花,恐怕就是连棉花种植在哪里也是知道的。

“我想要些棉花的植株,令人专门研究棉花种植方法,推导百姓广泛种植。”这才是元瑾玄今日的目的。

秋桐目不转睛看着元瑾玄,心中难以平静。

“作为补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提。”元瑾玄说完这句话,也不再多说什么,似乎有意让秋桐考虑。

小书房内一时陷入寂静之中。

“明天,我就带你去看棉花的植株。”秋桐垂眸,默默掰了下手指头,复又抬头,声音清凌凌,“明日卯时末,我们在北城门口汇合。”

如此简单?!虽然是意料之中,元瑾玄心中还是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触感。

棉布的经济价值,她比谁都清楚,还有棉花的种植,随便哪一种,但凡控制了其中任何一种的出产,其每年出息定然不可估量。天下攘攘,皆为利来,金银诱惑之大,实不必赘述,但凡是正常的商人,必定想将其占为所有,誓不为外人道。然,她却并非纯然的商人,只是,她这不谈什么补偿的事情,而是直接应允他,她有时候通透得令人刮目相看,也通透得令人不舒服。

隐了心中的颇多感触,元瑾玄含笑看着秋桐,再次确认,“你就真的没有任何想要的?”

他这是什么表情,秋桐十分讨厌元瑾玄此刻的样子,他嘴角微微翘起,淡淡的笑容似乎带着浓浓的嘲讽,好似看透她内心深处的不甘一般。她确实是有些纠结的。她又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怎么会没有想要的!但是,她要,他就能给吗!她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靖元王爷,是代表着官府,代表着政权,她又不是脑袋秀逗了和政府谋利益。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朝廷想要,多么的心疼,多么的不舍,拱手让出就好,胳膊拗不过大腿,鸡蛋也硬不过石头,又何必让自己头破血流!

至于补偿,她还是梦中想想就好了。若是她真的提出什么要求,或许,迫于无奈,他暂时会妥协,会给与她提出来的补偿,但是,之后呢,但凡,他使个绊儿,那她不是得焦头烂额的!他的表里不一,她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得不偿失,何必呢!想通了这些,秋桐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大气洒脱一些,“偶然得到的东西而已,既然能利于人类,造福百姓,最好不过。至于补偿,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上苍已经给了她极大的运气了,譬如小龙虾,她适时的也需要造福人类,回馈社会!秋桐暗暗给自己立个flag.

“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元瑾玄顿了顿,像似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然,你提的补偿,第一,不违法律法规,第二,不有违伦理道义,第三,不有违我的真心实意。”

你看!你看他把条条框框都设死了,她还能提什么补偿!就是空头支票而已!

秋桐咬牙,觉得自己莫名的被将了一军,觉得眼前之人可真够令人讨厌。只是,这个台词怎么莫名的有点耳熟?

“慕姑娘,晚饭您想吃什么菜?干饭?还是稀饭?”刘芳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秋桐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头去,看向门口,刘芳儿正怯怯站在门口,眼睛怯怯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秋桐调整自己地声音,“晚饭,你不用准备我的饭菜了。”气都气饱了!

“那,要不要做客人的饭菜?”刘芳儿又问,目光似乎透过秋桐看向元瑾玄,这个客人是谁不言而喻的。

秋桐想都不想的,直接道,“不用的,他们马上就走。”

这不是明晃晃的轰人吗!印象中,她大多时候都是知书达理的。李岩转过笔直的身躯,目光直直落在秋桐身上。

看了秋桐一会儿,又看了下元瑾玄,然后又看着秋桐,却也没有等来秋桐改变主意,刘芳儿面容上不由浮现几丝委屈。

秋桐看不明白刘芳儿在委屈什么,她难道说了什么了吗?

刘芳儿见秋桐一点都没有回心转意,转而道,“那我给你们添些茶。”

我又不喝茶!没有特别必要,她一般都喝白开水!秋桐暗暗想,却也没有再阻止刘芳儿。

刘芳儿提着茶壶过来,往元瑾玄茶杯中又冲了些热水,一时热气腾腾的,“这位爷,我们乡下人家没有什么好茶,不过这水是我从井中新取的。我们这里的井水可甜哩。”

人家喝的茶的水可据说是专门需要人从哪里取的山泉水,或是冬日里收集的雪水!或者,凌晨凝结在竹叶上收集的露水!秋桐暗道刘芳儿如此投其所好,怕是无功而返了!

但,事实总是出人意料之外。

朦胧雾气中,秋桐似乎看到元瑾玄牵起好看的唇角,然后朝刘芳儿温和有礼笑了下,有种春暖花开的意味,接着便听他那特有的清越声音徐徐传了过来,那般温柔,那般好听,“有劳姑娘了。”

刘芳儿不算白皙的脸颊腾的红了一片,目光有些迷离,似乎还痴痴笑了起来。

秋桐怔怔看着对面互动的两个人,她从有记忆以来,印象中他都是常年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柔和而微凉,她和他的数次见面,他的笑容总是带着莫名的邪气外加嘲讽的轻蔑,魅惑而危险,甚至嗜血而恐怖,而这么样的如春风一般柔和的笑容,似乎也只在对着那个元婉蓉二郡主他才会有。

刘芳儿有什么特别的吗?

秋桐不禁再次细细看着近在咫尺的刘芳儿,论长相,她自认为比刘芳儿强上许多,论气质,她不认为自己会输了其他人哪里,便是学识认知,可能她有所不足。但是,刘芳儿好似也没有特别有学问吧!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之道可真的太奇妙了,相貌、气质、学识等等或许可以给一个人加码,可那也不一定就是决定因素。

秋桐直愣愣盯着桌面木头的纹路,直到面前的桌面突然出现她惯用的杯子,她眼睛才慢慢有了焦距。

“慕姑娘,这是你要的水。”刘芳儿放下杯子,又朝元瑾玄方向看了下,才低着头一脸羞涩退出了小书房。

可是,她没有说要喝水呀?而刘芳儿也一向不会主动给她端茶倒水的!秋桐看着茶杯一会儿,继而拿起火折子将桌面上三角烛台的蜡烛一一点燃。

元瑾玄顺着秋桐目光,发现秋桐似乎很容易盯着一件东西出神,而这东西可能会是十分普通的东西,譬如现如今她手上的火折子。

神色恍惚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个火折子有什么特别的么?”元瑾玄的话打断了秋桐的出神。

摇了摇头,秋桐放下火折子,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道,“现在白天的日子越发的短了,天黑后赶路不太安全。”

元瑾玄是什么人,从小就在名利场浸淫的人,就是一句普通的话他也能从中品出几重特别的意思来,秋桐这话中的意思,在他听来就是让他赶快闪人的意思。何况,这么类似的话,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她都说了三次!

风水轮流转!说的可不就是如此么!曾经,他驱逐她离开靖元王府,现如今,换成她驱逐他么!她从来就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人!乖巧安静的皮囊下有一颗野性不安分的灵魂!令人恨不得将其蹂躏摧毁!

秋桐也知道自己这么说非常不礼貌,可是,她心里就不舒服,莫名地就不想和元瑾玄他好好说话了!

静静看着对面秋桐片刻,元瑾玄唇角勾了勾,笑意更加浓烈了一些,越发显得其清越而邪肆,看着让人有些背脊发凉。

又来了!秋桐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会对她如此。他难道就不能对她像其他人一样,温温和和的么,他们有必要一直这么剑拔弩张的么?

秋桐一时心中有些酸涩。

可这酸涩,又何止会是独秋桐一人,“你这是在报复本王?”

看吧!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同,温度至少降低了三度!难道,就因为她刚刚杵在这里给他们当电灯泡!可是,这里是她的家!这不是他的王府!不是他的别院!她凭什么必须退避三舍!

秋桐没有抬头,只是自顾轻嘲,笑道,“您知道的!”那根本不可能!双方自来实力悬殊,她从来就想和平相处,又怎么可能去做那些自取灭亡的蠢事!

元瑾玄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那气可消了!”

他说什么话?她消什么气?他做了什么让她消气了么?从一开始,给她找气受,给她添堵的难道不是他么?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长长吐出心中的浊气,秋桐垂下眼睫,捧过茶杯,埋头慢慢喝着水借以掩饰自己的异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放下茶杯,秋桐没有抬头只是看着捧着茶杯的手,尽量心平气和道,“我会将我知道关于棉花的任何事情都告知于你,棉花的植株也可以都交给你。从此以后,我们是否能桥归桥,路归路。”你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不要打扰我清净的生活。

“这是你的条件?”

莫名的,秋桐觉得,元瑾玄的声音似乎参杂了冰粒子一般,和当初在靖元王府那高高在上一般无二。

对的,他一直就是高高在上的皇亲王爷,什么都没有变,变的只是她自以为的想法罢了。缓缓抬起头,秋桐轻轻笑道,翩若轻羽,“您可以这么认为的!”

元瑾玄不动声色调整了下坐姿,一时有种时光倒流,回到当初他们在靖元王府两两对峙的错觉。当时,她就是这个样子,柔弱的外表下似乎有着一副无坚不摧的坚韧。柔弱而坚韧,纯净而妖媚,卑贱而高雅,不协调的矛盾。她总可以轻易激发他体内沉睡的邪恶嗜血,让人恨不得将其碾碎,将其拆骨入腹!

元瑾玄身体往前稍稍前倾了些,同样轻笑出声,“你该清楚。本王想要什么,从来就不需要征求谁的意见。”

这个谁,自然包括她在内。棉花什么的,什么征求她同意,不过是个场面形式罢了。秋桐自然相信,她至于他,或许连蝼蚁都称不上,但是么,既然她值得他如此周旋,自然就是有所顾忌。虽然,她不清楚这个顾忌是什么。或许,是那声名吧!在外人面前,他往往都装的道貌岸然!

“但,事实胜于雄辩,不是么?”

元瑾玄轻哼了一声,道,“女人聪明过头可就不可爱了。”

秋桐只是淡笑不语,一个人对一个喜欢与否,聪不聪明从来就不是决定因素。而且,从一开始,他不是就否认了她。而,实际上,她也不怎么care他的肯定。

对于秋桐瞬息间又恢复淡定从容,元瑾玄已经不怎么讶异了。

门不知道何时被关上,小书房内的烛光柔和而静谧。

不知道过了多久,谁也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

吡啵——

蜡烛轻轻爆了声灯花。

秋桐转而看着静静燃烧的蜡身,烛泪沿着蜡烛细长的腰身慢慢一滴滴流淌着,为什么必须哭着也要走完一生呢。

“为什么呢?”秋桐猛然抬起头,重复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我想知道,一定必须我死了,才能罢休么!”

元瑾玄往砚台里面放了根墨条,又往里面注入一些茶水,动作优雅研磨着,在秋桐以为他根本不屑搭理她的时候,才听他道,“本朝,嫁入皇室的女人,要么被废,要么暴毙,或是安安分分的。”

“这根本就不是原因。”秋桐直直看着元瑾玄灯光下清俊的侧脸,“我知道,你一直就想杀了我。当初娶我恐怕有什么不得以的原因吧。”

元瑾玄研墨动作停了下,眸中划过一丝烦躁不耐,冷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原来,他竟然真的就这么的厌烦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不耐,秋桐心中一窒,差点就想落荒而逃,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退缩。

“凭您的条件,什么绝色佳人没有,何必自己给自己添堵。其实,我就是沧海一粟,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水,就算是如何翻腾捣鼓,再怎么样也掀不起巨浪。真的,您完全不必费心我的存在。我失忆过,很多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记得,我曾经也告诉过您。或许,可能,曾经我做过什么错事,如果,我能弥补的话,我一定弥补。。。”

秋桐也不知道元瑾玄到底有没有听她说,见元瑾玄已经提笔在一张宣纸上挥毫泼墨,便渐渐止住了话头。

片刻后,一张盈满墨香的宣纸出现在自己眼底。

这是?

秋桐抬起头,讶异看向元瑾玄。

元瑾玄修长的手指在宣纸边缘点了点,道,“看看,可还满意。”

秋桐脑海中蓦然冒出这么个词汇,惊喜问道,“这是休弃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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