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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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牧奇的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他看向怔怔看着他的秋桐,有些抱歉垂下眼睛,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紫罗姑娘?”白莲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她同样看着秋桐,倒是有些兴奋,“原来,慕姑娘名字叫紫罗。可真好听咧!”
白莲花的话恰似一道台阶,秋桐深吸口气,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的颜医生刚才第一眼看她的时候,眼神为什么带着些许探究了。恐怕,他是见过在曾经是紫罗的她吧。
“不是的。”秋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回答白莲花也同时告知颜牧奇,“我的名字是雨桐,大家习惯叫我秋桐,你们叫我秋桐也可以。”
“雨桐,秋桐。”白莲花重复念了一下,不疑有他,“秋桐,也很好听嘞!”
对名动天下的紫罗姑娘,他最多只是一个红尘看客而已,对病痛缠身求医问药的慕姑娘,他也不过是个大夫而已,她和他本就不会有过多的交集。刚才,确实是他失礼了!颜牧奇抱歉赔礼道,“是我认错人了,慕姑娘见谅。”
“没关系!”秋桐重新展现柔和明媚笑颜,“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或许,我和和颜医生您认识的那个紫罗姑娘还真的有些相似。”
颜牧奇再次抬头看着秋桐柔和清亮的眼睛,却是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这个慕姑娘分明就是那个宁南的紫罗姑娘。但是,紫罗姑娘名气再如何响亮,终究是被世人品头论足的风尘女子,但凡是正常女子都不会喜欢别人知道自己曾经沦落风尘。她能顺利脱离是非之地,他本就不该去揭开人家心中的隐痛。方才,终究是他有违君子之道。
初见之时,他确实是太过于惊喜,紫罗姑娘的义举,他佩服过,那是多少顶天男儿都不能做到的,但是,区区一介红颜的紫罗姑娘偏偏做到了,还了冤死清官一世清名。但,世人纷纷传言在‘舞林大会’那日紫罗姑娘已经失足坠崖,香消玉损。曾经,他也曾暗暗叹息一声,今日突兀遇到,他确实是有些惊异。
但是,名动天下的紫罗姑娘确实已经逝去,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平平凡凡的慕姑娘而已,颜牧奇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见着眼前这位女子千万不能再露出什么异样,也算是对已经逝去紫罗姑娘的敬重!
颜牧奇下定决定,以后对于眼前之人他也会只当作普普通通的慕姑娘而已,一个普通的病患。颜牧奇这次也没有再避讳着什么,身为医者,他自有医者该具备的仁心仁德,也有些想为自己刚才无意的冒犯弥补一二的心理,“慕姑娘,你可知道你有心疾?”
心疾?秋桐看向颜牧奇的眼睛,只看到他目光已经从刚才的微澜恢复了平静,有着医生专业的肯定。
“心疾?什么心疾?”白莲花懵懵看向秋桐,发现秋桐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好似真的病的厉害一般。白莲花转而看向颜牧奇,恳请道,“颜大夫,你医术那么好,你可要给我们慕姑娘好好看看,慕姑娘心地善良,是很好很好的人!”
心地善良?颜牧奇自然相信的,曾经的紫罗姑娘就将‘舞林大会’赢得的五千两巨资捐献出来给宁南当地进行造桥铺路,这不是心地善良是什么。而且,紫罗姑娘不仅才艺惊艳于世却又冰清玉洁,这对于深陷泥泞的女子而言多么难能可贵,从而,也可见其聪慧之处,再者,紫罗姑娘甚至还替那位为民请命而不慎蒙冤的明玉县令平冤昭雪,虽是一介红颜却有着一颗不输于男儿的正义果敢的心胸。无论从哪一方面讲,颜牧奇觉得对于眼前女子,能够为其提供帮助都是自己莫大的荣幸。
“这位姑娘,你先别着急。”颜牧奇先安抚了白莲花,才又咨询秋桐,“慕姑娘,你可是曾经有过心扉绞痛?”
心扉绞痛!秋桐心口蓦然一悸,心口疼痛,从一年前久久地的偶尔发生一次,到后来间隔一个月或者疼痛一次,而这段时间发生的频率却又高了许多,疼痛的程度也伴随着增加。她本以为是这段时日担忧劳累所致,却不想竟然是心脏病!
心脏病!
秋桐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良久,秋桐看向白莲花,挤出一抹笑容对白莲花道,“莲花,你先去看看芳儿他们是否需要帮忙的。”
“这?”白莲花看了下颜牧奇又看看秋桐,这才道,“那慕姑娘,我先出去看看芳儿他们,你需要的话叫我一下就行。”
待到白莲花出去后,秋桐才向颜牧奇确认,语气存在着罕见的苦涩,“你说我有心脏病?”
颜牧奇听着这心脏病陌生词儿,觉得心疾说心脏病也是可以的,简而言之就是心脏有问题,“是,慕姑娘这病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受过重伤?”
秋桐摇摇头,她真的不知道,她这时不时的心头绞痛的病症是从小就有,还是后天损伤而来。她记得,还在靖元王府的时候,有一次她和那个靖元王爷对峙,她明显感受到了心悸,她当时也就以为她是迫于他的压力而已;后来,最明显的一次是在靖元王府她和他婚礼上,来自各方的逼迫,她当时心跳骤然急促加快,撕裂般的疼,然后,她就晕了过去。别人都以为她是在婚礼上假装晕倒,逃避情夫质问追责,事后,别人更是将这作为笑谈,她也无意解释。不是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清高,而是,对于不在意自己的人,自己纵是解释得天花乱坠,别人也就当作免费笑话而已。何必自取其辱呢。而且,她又以什么身份去解释呢。
对方长久的沉默,颜牧奇已经见怪不怪了,从事大夫这些年,什么样得生离死别又没有见过。只是,这女子和一般人还是大不相同,一般人得知自己病况不是惊慌失措,就是失魂落魄。。。。
“颜医生,我现在情况如何?”秋桐发现自己竟然还能冷静咨询自己得病况,“需要怎么治疗?”
“这个不好说,如果情况严重的话,随时,”颜牧奇有些不忍心,怕这个女子会承受不住。但,他看她冷静如斯的样子,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她比起他想象的还要坚韧,“情况好的话,只要不发病,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这就是说,她的病情其实是十分危险的,或许随时有可能走向生命的尽头。秋桐发现,真的面对着生死存亡时,她做不到真正的看淡生死,谈笑风生。她终究也只是平常人而已,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喜欢享受,也惧怕死亡。
颜牧奇本可以将话说的委婉一些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微妙的原因,他还是据实以告。
秋桐静静地坐着,似乎陷入沉思,一种忧郁近乎哀伤的气息慢慢从她身上流溢出来,弥漫在空气中,继而晶莹泪珠就从她眼角滚出,如莲叶上晨露般从她洁白面颊滚落,溅落到她绿色的衣襟上。
生离死别是世间最大的悲哀!颜牧奇突然有些不难受,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留了一会眼泪,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秋桐自己也有些窘迫。拿出手帕拭掉眼角泪痕,秋桐整理了下自己的心绪,才措辞道,“颜医生,不好意思。刚才有些失态了,您对我的病情是否有什么建议?”
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可以这么快就将自己的情绪调整好,颜牧奇看着秋桐清凉明澈水润润的眼睛提议,“如果慕姑娘信得过在下。在下,确实知道有一药方,对慕姑娘的病情倒是有些益处。”
有益处。
秋桐心儿又往下沉了沉。她就是再天真也知道心脏病并不容易治愈,可终究存在着期盼,这世上存在着奇迹,也存在着万一。
颜牧奇写好药方交给秋桐后,又交代了几项应注意的事,就开始边收拾药箱,边道,“慕姑娘,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到银杏街道的和济堂。”
这个需要自然是生病方面的需要。
“谢谢颜医生!”秋桐起身送颜牧奇出门。
出门后,颜牧奇转身,朝秋桐再次道,“慕姑娘先按着我的方子吃上一疗程的药。这几日我师傅外出就诊,过两日就会回来,他对心疾颇有研究,到时候你让我师傅在仔细看一看。”
闻言,秋桐惴惴的心一下子敞亮不少,如果能找到有研究的专家自然最好。业术有专攻,她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秋桐他们一行在客栈住了几日,秋桐她的发烧脑热果然如颜牧奇所说的渐渐痊愈。期间,秋桐去了趟银杏街道的和济堂,和济堂很好找,在银杏街随便找个人问了下就找到。
到了和济堂,果然看到了正在给病人把脉问诊的颜牧奇。
和济堂中穿着短打的一个小个子跑堂模样的少年见秋桐进门,十分亲切将秋桐引到一处椅子上落座。
“姑娘是问诊还是抓药,若是抓药可以直接到柜台,若是问诊,可能需要等一下,我们这边今天看病的病人有些多。”
到和济堂看病的人确实不少,光是这边等候的人就有六七个,柜台那边排队抓药的也列了个小队。
秋桐收回视线,笑着回答方才的跑堂,“我是过来问诊的。”
小个子跑堂歉意道,“那你可要稍等一会儿。”
“没关系。”秋桐对着小个子跑堂笑了笑,又道,“我也不赶时间,我在这里等一下,您可以忙你的。谢谢!”
小个子跑堂眸光亮了亮,有些腼腆地抓抓头,继而跑开继续忙和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秋桐安静坐在原处,期间又看了下正在看诊的颜牧奇,颜牧奇似有感应般也朝她淡淡笑了一下,便继续问诊病人的一些情况,态度十分温和。
而柜台抓药那边的也有两个人在那里忙前忙后,一男一女,男的上了岁数了,女的倒是十分年轻,岁数应该不会超过二十。秋桐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几眼,那女子虽然年轻,但是动作熟练,想必是从事行医行业已经数年。
现如今,女子在外面行走也不算什么多稀奇的事情,街上不乏有逛街采购的女子,当然还有女子自己独自开铺面,打零工,甚至还有行商的,但是,毕竟还是少数。行医的女子也同样不多见。
世下,多数还是奉行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多数还是在家里头做全职家庭主妇,普通人家的妇女最多也就是在家做些织布,绣花等活计补贴些家用。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在和济堂等候的人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少,秋桐这才发现,原来这和济堂也不小,刚才挤着一些人,乌泱泱的,现在人一少,大堂瞬间敞亮了起来。
“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江乐乐右手握拳轻轻捶打着自己左边的肩膀,走出柜台,朝着秋桐这边走过来,“姑娘,你是抓药还是看病?”
秋桐发现,这问话的女子正是刚刚在柜台里面抓药的那个年轻的女子,这女子身材高挑,穿着简单的素色布衣,衣服上也没有增添绣花那些点缀,身上也没有佩戴时下女子喜欢的丝绦压裙玉佩等物,秀发没有梳成少女喜欢的灵蛇髻、或是堕马髻等,却是简单将一把头发编成麻花辫而已,甚至她脸上都是素面朝天,竟是连最基本的口脂都没有涂抹。
“你好!”秋桐站起身来朝将乐乐打招呼,心里不免感叹一声,好随性的女子。女子大多爱美,秋桐还是少见到如此打扮质朴的女子,便是白莲花和芳儿,她们或者也会在头发上戴朵花。
“我是过来看病的。”
江乐乐看了下还在忙的颜牧奇,转过头看向秋桐,建议道,“我们这里的李大夫现在得空,我带你过去,让他帮你看一看。”
秋桐同样看了下颜牧奇的方向,笑道,“没关系,我等一下颜大夫。”
江乐乐心里头暗暗撇了下嘴,有些开心,又有些不乐。病人认定颜师兄,说明师兄的医术得到大家认可,这确实是值得开心的,可是,这也导致师兄从早上到现在忙的几乎都没有休息的时间。大夫也是人,也是要休息的。有些人明明就是简单的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非要师兄亲自问诊,她们都藏着什么心思,她又不是不知道!
江乐乐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对秋桐建议道,“这位姑娘,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师兄那里还有几个病人等着。这看诊呢,有时候一个病患也要问询半盏茶或是个把时辰的。我看姑娘你也等了很久了,不如让我爹给你瞧瞧?”
小个子跑堂恰好经过这边,闻言掩着嘴偷偷笑了出来。这些年来,年轻漂亮的女子过来找颜师兄看病的越来越多,可实际上啊,她们哪里是来看病的,分明是冲着颜师兄来的,看病也就是个噱头而已。乐乐师姐惯常都使用这一招。
“木香!”江乐乐瞪了眼小个子跑堂,有些被看破的羞恼,“没事别在这边杵着,快去看看我爹得空没有,就说有病人找。”
“师姐,我这就去。”见江乐乐如此,小个子跑堂噔噔几下就向后堂跑了个没影。
“我师兄的医术是我爹教的,姑娘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找我爹瞧瞧一样的。”江乐乐如此解释道,脸颊有些热热的。
江乐乐的态度秋桐看在眼中,刚才她就发现江乐乐即便是在忙的空挡也不忘和颜牧奇眉目传情,想来他们关系应该是情侣。颜牧奇斯文,这女子清秀干练,而且彼此都是从医,倒是极为登对。
“多谢江姑娘。”秋桐笑着道谢,又解释道,“我本来就是颜大夫推荐过来找江大夫的。”
啊?江乐乐有些窘,她还以为眼前这个看起来特别不一样的女子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姑娘看起来很眼生,应该不是本地人吧。”误会过后,江乐乐对秋桐态度也转变了些,“你怎么知道我姓江,我不记得姑娘以前来过我们和济堂。”
秋桐随着江乐乐往后堂走,笑着道,“我确实是第一次到你们和济堂。”
至于怎么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姓江,也不过是简单的推理而已。颜牧奇师傅姓江,而这女子是颜牧奇师傅的女儿,这个女子不出意外自然姓江。
和济堂不会很大,前堂和后堂也不过是几步路而已,秋桐和江乐乐没有说上几句话就已经穿过了连接前堂和后堂的回廊。刚到后堂,还未进门,江乐乐已经朝着房间里头叫道,“爹!有位姑娘是来找你看病!”
江大夫正在看一本医书,听到江乐乐的声音,这才抬头,略有些无奈看了下身影堪堪出现在房门口的江乐乐,轻责道,“都大姑娘家了,还这么大咧咧的!”
江乐乐不以为意,回怼道,“大咧咧怎么啦?你不说我性子像我娘嘛!”
江大夫无奈摇摇头,这才看向秋桐,态度温和问道,“这位姑娘,你是来看诊?”
秋桐点点头,回道,“是的,江大夫,是颜大夫推荐我过来找您看病。”
江大夫这才放下医书,眉心凸显几分凝重,“这位姑娘,你是否有心悸?”
江乐乐惊奇看了下秋桐,惊奇不已,“爹,你都还没看,怎么就知道?”
秋桐同样十分震惊,颜牧奇知道她有心疾,那是因为颜牧奇把过她的脉,但是,眼前这位江大夫?
难道自己遇到神医了?秋桐心底异常惊喜。
或许是秋桐脸上的惊喜太过于明显了,江大夫摆摆手,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也只是猜测而已。牧奇的医术师承于我,除了心疾方面,其他方面的病症,他或许还青出于蓝。他让你找我,想来也就只有心疾这块罢了。”
“爹,那你赶快给这位姑娘看看。她都等了许久了。”江乐乐也是热心的人,她朝秋桐道,“这位姑娘你赶快坐下,别站着,你不用担心,我爹确实常年研究心悸方面的病症,上个月才治好了一个被心悸困恼几十年的阿嬷。”
秋桐一喜,却听江大夫对江乐乐道,“你先带这位姑娘洗把脸。”
秋桐顿时有些石化,她记得出门前还好好照了镜子,妆容理应不会出现大问题,难不成是来的路上蹭了灰了?还是,她的妆容不合他们四汌府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