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牙狼族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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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魔之地】
暴风雪已经停止了。
一夜过后,这片原始森林的绿色下已经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厚重的积雪掩盖住了大半的树干,宽阔的树冠被积雪压的像是垂到了地上,不时能听到断裂崩塌的清脆声,随后扬起一层薄薄的冰冷雪雾。
天空依然乌云沉沉,堆积如山般覆盖住了整片天空,丝毫没有要放晴的意思,似乎暴风雪只是做了一个中场休息,不断呼啸的寒风吹起枝头还未凝固的积雪,让那些被积雪覆盖的地方看起来更加的圆润,漫天的尘雾随风飞舞,像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好不容易从积雪堆里刨出来的束龙铁青着个脸,最让他来气的是它们也不给自己找个好点的出口,偏要让自己从底下挖上来,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爬出来的深不见底的雪洞,越想越是来气,开完门就把自己给推出来了,连个客气话都没有,气的他连忙把自己挖出来的那个洞给堵上了。
完事之后,束龙拍了拍手,又用脚使劲跺了跺看结不结实,心头的不满这才有所消减,想着它们要出来就得自己慢慢挖的场景就忍不住想笑。
一阵夹杂着雪雾的冷风吹过,让束龙冷不丁的缩着脖子打了个寒颤,或许是自己待在这雪地里面太久了,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变冷了,虽然自己没有痛觉,但并不代表感觉不到冷。
“看来老家伙的改造还是有些缺陷啊!”
束龙哈了口气暖了暖身子,自己需要时间来适应周围的环境,这也是牙狼族最基本的生存技能之一。
“该到哪儿找墓地呢?”
束龙四处看了看,荒凉的一片雪白中偶尔能看到被积雪埋藏着的翠绿树冠,那些高大的常青树如金字塔般的生长了那么高,平时还看不出来,也只有在这暴风雪后才能看到这被积雪覆盖的白色金字塔。
整片原始森林像是变了一个样,树木统统变矮了不少,绿色的枝叶也全都被染白,像是回到了这片森林最初时的模样。
自己熟悉的气味、景象全都消失不见,就现在这个样子,束龙连最初牙狼族的领地都找不到了,更别说墓地了。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束龙有最直接的办法,回想起魔猿首领对自己说的,墓地只能埋藏肉体,没有办法留住灵魂和意识,也就是说束龙要找的墓地对他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他心里始终有着一股执念,自己的身上无论有多少人类的血脉,但他只认自己牙狼族的身份,更何况已经继承了牙狼族的种族传承力量,这牙狼族的墓地自己是去定了,不然日后的遗憾会一直伴随着自己。
那就只能从种族意志上下手了!
但这种族的意志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它不比灵魂的意识展现,没有强壮肉体来的直接,它来自种族里每个成员一同向往的意念,经过长年累月在血脉中积累下来,是一个种族精神的象征,更是每个成员的灵魂向导。
这东西存在于每个族民的血脉中,所以并不难找,只要自己凝聚心神,就能跟随它的指引找到牙狼族的墓地,但束龙无论怎么静下心来都没有办法感受到这股意志,仿佛是在有意的排斥束龙似的,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完整的牙狼族人?
略有沮丧的束龙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冥想,想要得到牙狼族意志的回应,就必须要做点能和它呼应上的事,放手眼前,只有满地的雪白,自己竟然连一件有关牙狼族的东西都没有,这不禁让束龙更加失落了不少。
漫无目的的走在坚硬的积雪上,束龙想到了自己继承的种族传承的力量,这本应该是每个族民都能分到的东西,现在全都注入了自己的身上,或许用它就可以得到牙狼族意志的回应,坚定了这个想法后,束龙看着自己的双手再一次犯起了难。
这股种族传承的力量并没有给他带来明面上的帮助,虽然提升了实力不错,但并没有任何主动的表现,也不能心神一动它就出来劈碎一棵大树,它只是把自己血脉中的潜力全都激发了出来,把身体素质,牙狼本能等数值全都拉满,只能说是强化了一遍自身,并不能真正的表现出来。
接踵而来的问题让束龙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没有办法的他只能从自己的血脉上下心思了,锋利的爪子划破手心,殷红的鲜血滴落在洁白的雪地上,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气升腾而上,但很快便凝固了起来,和积雪融为了一体,强大的自愈能力让流血的伤口很快复原,让束龙不禁皱了皱眉头。
重复了几次之后,束龙的眉头越皱越深,脚下的雪地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红,热气和冷气不断交融,血腥的气息第一次让他有了作呕的感觉,可能因为是自己血的缘故,这让他对鲜血的渴望降低了不少,那种堵在胸口的复杂感觉让他的情绪有些崩溃。
“难道就因为我不是纯粹血脉的牙狼族人吗?”
束龙一边想着一边锤着自己的胸口。
“难道就因为我身上有着一半人类的血脉吗?”
攥起的拳头捶在胸口,身上沾染的雪灰不断的往下掉落。
“难道就因为牙狼族是被我覆灭的?”
捶在胸口的凹痕渐渐深入,说话蠕动的喉咙都有些微微颤抖。
“难道就因为这些,我连见牙狼族意志的资格都没有吗!?”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溢出,两只眼睛也逐渐变得血红。
“连种族传承的力量都已经选择了我,你们为什么还不能认可我?我是牙狼族人,我一直都是牙狼族人!你们不能因为我身上的人类血脉就否定我身为牙狼族人的身份!”
束龙怒吼着,攥紧的拳头用力捶在胸口,一口鲜血猛的吐了出来,整个人也跪在了地上,双手撑着身体不停的大喘气,缓缓抬起头,却看见自己吐出的血液悬浮在空中,慢慢聚拢闪烁起了异样的光华。
束龙吐掉嘴中剩余的鲜血,盯着它笑了几下,扶着虚弱的胸口慢慢站了起来,深呼吸了几口冰凉的空气。
“真贱!不逼你就不出来啊!”
随后束龙向那团冒着光华的鲜血使了个眼色,颤颤悠悠飘着的光华涌动了一番之后,锁定了一个方向后缓缓向前飘去,束龙冷笑了一声后也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寒风凛冽,已经差不多适应这个温度的束龙感觉身上痒痒的,被自己捶了几下的胸口还有些难受,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虽然不疼,但还是积郁了些异样的感觉,喉咙一个劲蠕动着的往外翻苦水,害得束龙不得不抓了一把冰雪放进嘴巴里,让那股不断泛出来的苦味变淡了不少。
但身上痒的地方越来越多,让束龙不得不用爪子挠来挠去,舒服的感觉不禁让他呻吟起来,但爪子上毛绒绒的触感还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慢慢的捏着它们放到了自己眼前,一团灰色柔软的毛发看的他有些晕头转向,连忙撩起些身上的衣服,低着头朝自己的身上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一身腱子肉上竟然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发,束龙还以为自己在雪地里看花了眼,连忙把衣服都撩了起来,反复看了好几遍,吐出嘴中融化了一半的雪水后,惊讶的尖叫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拉下衣服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这或许就是种族传承的力量在自己身上的表现,天冷就长毛,天热就脱毛,不就是长点毛吗?看起来好歹还能有些男人气概!
束龙自我安慰着。
不过用爪子在这些毛发上抓痒的感觉还是挺舒服的。
那团诡异的血色光华飘荡了很久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束龙左右看了看,一片苍茫的雪白让他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自己的心中却溢出了一股暖流,瞬间流遍了整个身体,竟然不自觉的落下了一滴泪。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雪地上,竟把坚硬的冰雪都给融化出一个小洞,束龙吸了口冷气蹲下来,尖锐的爪子按在冰冷的雪地上,按着诡异的血色光华的指引埋头挖了起来。
一直向下刨了许久,两只手上的爪子都冻得瑟瑟发抖,冰冷的触感让束龙不断的打着冷颤,连嘴巴里呼出的白气都变得异常冰冷,脸上也结满了冰渣子,还好长出来的一身毛抵挡了大部分的寒意,让他成功挖到了开启牙狼族墓地的大门。
面对这冰雪下的棕色木干,诡异的光华悬浮在它的面前,束龙把耳朵贴在上面用力敲了敲,哐哐哐的回声让他坚信这就是开启墓地的大门,于是攥起拳头就往大门上打去,震荡的余力让他整个手臂都有些发麻,甩了甩手臂后又用另一只手打了上去,木头纹丝未动,束龙却甩着胳膊不停的吸着冷气。
难道又要让自己流点血才行?
束龙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掌心,咬着牙又狠心划出了一道血痕,然后趁着还没有凝固连忙按在这棕色的木头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木头的纹理不断流淌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撑开了自己的伤口,让它没办法愈合。
鲜血渐渐灌满了木头上的图案,一个束龙从来没有见过的标志闪过一阵红光后,不知从何处发出一阵吱呀呀的声音,木头上图案的中间悄然打开,那团一直悬浮在束龙身边的血液光华,见大门开启后又颤颤悠悠的飘了进去。
束龙心疼的看着手心缓缓愈合的伤口,这一天他流了多少血啊!想想就受不了,一想眼前就感觉头晕眼花的,定了定神后,看着眼前开启的大门,脸上带着些委屈的表情跟了上去。
通道很短,走了没多会就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不知道哪来的光源分布在洞穴的穹顶上,洞穴的尽头是一个巨大血红的牙狼雕像,两边埋葬着牙狼族的先人,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满是压抑的气息从束龙进来的那一刻就布满了整个洞穴,没有流动的空气,也没有冰冷的气氛,涌上心头的庄严感让束龙敬畏了不少。
那团一直给束龙引路的血色光华渐渐融入了雕像里,让其表面的血红更加浓郁了几分,两只空洞的眼睛也冒起了血光,束龙见状连忙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等待着族群意志的降临。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是你应该得到的?造成的这个局面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虚无的声音在束龙脑海中响起。
束龙抬头看了看,并没有听到回声,但也紧接着高声回答到:“没有,我并不觉得这一切是我应该得到的,而是我努力活着的回报。”
“你不用欺骗你的内心,我存在于你们每个牙狼族人的血脉中,了解你们心中所想的一切,但我并不能干涉你们的选择,也不会因为你们的选择而改变。”
束龙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抬头看向了它。
“对,你说的没错,我把一切都归罪于牙狼族,我恨他们对我和母亲的歧视,同时我也恨我有一个人类的父亲。”
“为什么要有怨恨,毕竟出身已经不能改变,又何必在这些已经决定了的事上继续苦恼呢?”
“你不是知道我怎么想的吗,那你就替我说出来呗!”
束龙见它还跟自己卖起关子来了,有点不悦的插起了腰。
“这不是别人在问你,这是你自己在问你自己。”
虚无且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开始触动他隐藏在心底里的东西。
“我?我自己?”
束龙指了指自己,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只知道我是一个牙狼族人,做过一件很大的错事,现在的我身负着牙狼族传承的力量,只想做些什么来弥补我的过错。”
“这就是你来到这里的真正原因吗?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赎罪的心理?难道你已经释怀了你体内的一半人类血脉?”
束龙摇了摇头,轻描淡写的回道:“我不知道。”
“只是因为种族传承的力量选择了你,你才觉得应该弥补之前的过错吗?”
束龙继续摇头,冷笑了一声看着它:“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觉得身上有一半的人类血脉就不是一个纯粹的牙狼族人了呢?”
束龙愣了愣,看着血红雕像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我,我不知道。”
这些问题直击他的内心,把他自我审视时的茫然全部说了出来。
“因为你觉得,只有纯正的血脉才能配得上牙狼族的身份,我不知道是因为那些族民对你的歧视一直在影响着你,还是你原本就是这么觉得的?”
束龙按住脑袋揉了揉,轻轻叹了口气。
“别说了。”
“你来这里只是想平复因为当初过错而产生的愧疚内心,又或者是因为种族传承的力量促使你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还是说你想承担起身为牙狼族的一员身上所肩负的那份责任?”
“我···”
束龙抬着头看着那血光四溢的眼睛,他想说不知道的,但又不忍说出来,两个拳头紧紧握在了一起。
没等他开口辩解什么,脑海里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你不必说出来了,答案你自己知道就行,有一半人类的血脉又怎么样?不是纯正的牙狼族人又怎么样?牙狼族已经不存在了,再也没有什么需要你去做的了。”
“你,似乎和我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束龙有些诧异的摸了摸脑袋。
“哦?那你想象中的种族意志是什么样子的?”
束龙抬头想了想说道:“应该是,非常的极端化,要很能体现出牙狼族嗜血残暴的本性。”
这是他来的路上一直在心里想象的样子。
“嗜血,残暴都只是为了生活不得不表现出来的,而种族意志是每个族民一致向往所产生的,比如,自由。”
“自由?”
束龙像是听错了一样,不禁皱了皱眉头。
“为什么是自由?”
“不知道,因为种族意志是由它产生的,或许是因为每个族民的心里都在渴望着自由,不会因为食物的需要狩猎奔波,不会因为生存环境的困扰来回迁徙,更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的矛盾争得你死我活,所以他们都渴望着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
束龙虽然不明白,但依然点了点头。
“但我们只要活着,就总会因为一些事情困扰着自己,就像我一样,若不是母亲还在那个老家伙的手上,我又怎么会替他卖命?!”
“看来你来到这里之后是有些失望了,我并不能为你做什么,也无法指引你以后的道路,牙狼族早已经不存在了,没有牙狼族的鲜血浇灌,我也很快就会消失了。”
牙狼雕像上眼睛里的红光不断往外流淌,很快包裹住了它的全身,红光闪烁慢慢变小化成一颗血红的狼牙落到束龙的手上。
“这里面藏有我们牙狼族每个族民的期盼,希望你能让它应有的荣光。”
随后这虚无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束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正如它所说,自己真的只是来做一个了结的?那这想要赎罪的心理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总是在意体内的一半人类血脉,因为它的存在让自己受到了无数的白眼,所以自己有了报复的心思,好巧不巧,自己做到了,可是命运像是跟自己开起了玩笑,把种族传承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里,同时放大了内心里想要赎罪的愧疚感,或许这就是自己站在这里的缘由。
除此之外,自己还在期盼着些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获得宽恕吗?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即便获得了宽恕又能怎么样?牙狼族也不会得以重生,失去的东西也不会自己回来,束龙看着手中这颗代表着坚韧与锋利的血红狼牙,知道是自己体内的那一半人类血脉又开始作祟了,内心软弱,多愁善感,这些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人类,同时也在困扰着自己,让原本强大的自己有了和人类一样的弱点。
束龙叹了口气,找了根细绳把它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种族意志说的对,那些发生了的事已经改变不了了,但自己还可以做别的事,比如百沂,比如母亲!
彷徨的眼神渐渐凝聚了起来,眼睛里闪烁起了想要杀人的血光,自己和百沂之间的账迟早是要算的,不然对不起自己身上牙狼族的血脉,使劲搓了搓脖间挂着的血红狼牙,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牙狼族的墓地。
冰冷的雪雾扑面而来,在白色金字塔之间来回跳跃的束龙,脸上慢慢凝结出了一层薄冰,弹回来的树枝抖掉了身上的积雪,露出了被雪藏的绿色枝叶,蔫缩在一起透露出寒冷湿冰的颜色,僵硬的如同刻画出来的一般。
隔着百沂的城堡老远,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天际,一旁树枝上的积雪梭梭往下掉,束龙找了个树枝蹲下来,仔细听着这隔着百米外都能听清的哭喊声音,什么天杀的啊,什么该死的啊,什么不会放过他的啊,常规的痛骂结束后,就是一些连自己都不忍说出口的脏话,总之是把能说出来且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不解的束龙挠了挠头,心想着难道是谁的亲爹被人给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