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请放声大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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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北市野湖区cbA室内体育场是一座小型场馆，可以容纳3000人左右，放眼地级市体育场里，算是规模很小的了。
因为它的主要用途是为cbA友谊赛提供支持，平时全天候向市民开放，里面净是打羽毛球打篮球的，运动氛围远大于文艺氛围。
但是考虑到旗下歌手在此前几场歌友会中人气欠佳的实际情况，黑天鹅文化还是于一周前包下了这座体育馆。
按照市场部主管的说法，不值得为刘芩花太多钱了。
这句话说得相当有意思，很微妙。
不值得为xx花太多钱了和不值得为xx花太多钱，差一个字，意义却大相径庭。
望着篮球场边随意摆放的塑料板凳，刘芩2002“用芩至深”歌友会龙北站现场总调度兼总指挥的陈一鸣，皱了皱眉，冲几个现场人员大吼：“都打起精神，把座位摆好！”
现场人员们无精打采地答是。
从他们偷懒耍滑的状态就可以看出，他们对这场歌友会已经不抱希望了。
负责验票的市场部同仁在场馆外，实时向陈一鸣汇报情况，让陈一鸣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怎么搞的，不是说龙北人民都很好客，很支持新派音乐的吗？市场部到底在干什么，一周时间发下去那么多张票，甚至还有送到各个有代表性的企事业单位的招待票，居然才过来寥寥五个人？”
陈一鸣在黑天鹅文化中属于那类专业人士，他以前是某民谣乐队的吉他手，后来加入黑天鹅之后做了行政人员，但是他的音乐素养告诉他刘芩是一位优秀的音乐人。
所以陈一鸣自打刘芩签约黑天鹅开始，就向公司主动请缨负责这位歌手的商业活动事务。
市场部总监董路欣然应允。
在公司里坐办公室，陈一鸣并不是那块料。
他生性耿直富有艺术家气质，对于工作讲究尽善尽美，对上，不善于待人接物，所以在黑天鹅行政体系里他倍受排斥，其中就有董路这么一位。
能把陈一鸣这烫手山芋支走，董路当然高兴。
一般剧情发展，应该是落魄经理人搭档十八线小歌手，不料小歌手天赋异禀，一炮而红，落魄经理人荣升金牌经理人，返回公司装逼打脸高层的桥段。
可是陈一鸣和刘芩显然不具有主角光环。
1997年，从美国深造返回内地的刘芩，拿着她自己在家录好的《青睐》dEmo，找到黑天鹅文化，当时由于唱法自由的RNb风潮在西方流行乐界已全面开花，前有mariah carey，Janet Jackson，后有小甜甜布兰妮+碧昂丝乐坛双姝，黑天鹅认为刘芩的到来，是天使降临。
公司当时投入了很多资源去推广这位RNb小天后，但很可惜，无论砸下多少广告费，公司自掏腰包为她拉赞助拉广告，都没法令她在内地流行乐坛掀起一点水波。
中途刘芩曾不断尝试通过为其他歌手写歌来提高人气，期望有人会关注作曲者，去关注她的音乐。
可惜，幸运女神仿佛从来不肯照拂她和经理人陈一鸣。
而且这样的颓势一直到2002年她签约黑天鹅文化的第五个年头，仍没有任何改善，即使RNb风潮都已经席卷到整个亚洲了，她这边还是死水一潭。
面对这样的局面，黑天鹅文化不再将刘芩当成一副王炸，它们与刘芩的合约即将结束，显而易见的，年底圣诞节后，即她五年前返回中国的那个日期，刘芩将重回自由之身。
那将意味着她很难在内地乐坛找到下家了，被市场验证过失败的歌手，还有谁会去签她呢？
“芩啊，争点气……”
嘟嘟。
“说！”
陈一鸣坐在篮球场白线上，狠狠抓过对讲机吼了一声。
对面根本没有任何停顿，直接火急火燎的汇报起来：“一鸣哥！不得了啦！外面突然出现了很多歌迷，都是冲着小芩姐来的！”
“什么？”陈一鸣生怕自己听错了，猛地站起来，五指紧紧钳住对讲机，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再说一遍！”
“啊呀！”对面大概被人推了一下，紧接着对讲机里一片嘈杂，“大家冷静一点，歌友会还没有开始，一鸣哥！是小芩姐的歌迷们拿着票过来了！我一眼看过去大概超过了两千人！”
嘭。
对讲机重重砸在地上。
陈一鸣愣住了。
他立刻反应过来，指着现场工作人员布置任务，“灯光部门打暗，音效部门试音，场务部门做引导准备，准备观众入场！”
他说完捡起对讲机大喊：“两分钟后，验票放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场外来了两千歌迷，他们是冲着近距离聆听刘芩那一把扣人心弦的声音来的。
陈一鸣拔腿就跑，来到一扇门前“咣当”一声推开，把里面正在为歌手描眉的女化妆师露丝吓得一怔，“陈一鸣，你干哈？”
陈一鸣满头是汗，站在门口急得朝外面划手势，“走，走，演出开始了。”
“不是还有十分钟呢吗？”
露丝满脸不解，随即不去管他个神经病，继续弯身去给歌手化妆。
看着镜子里两条柳叶眉越来越黑浓，刘芩轻声问：“一鸣哥，你这是怎么了？”
刘芩生怕市场部和人场馆方沟通不善，导致人家要压缩场馆的使用时间。
这么几年，无论如何人气低迷，刘芩都力求每一次演出尽善尽美。
她怕的，不是没人听她唱，而是，她无法完美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
难道，这一次，连时间都要跟她作对吗？
“上帝，到底我犯了什么错……”
镜子里，刚刚画好的眉毛拧了起来，一抹心酸被露丝察觉。
“不要难过，我相信你。”
“谢谢露丝姐。”
陈一鸣怔怔地看着她们两个上演着互相安慰的苦情桥段，终于忍不住大叫：“刘芩快点，我们提前十分钟开场，今天你的歌友会来了两千人！”
“什么？！”
刘芩猛地站起来，转过一张被口红画了一道的脸。
她并非那种绝美丽人，相反有着一双单眼皮，眼神时常无悲无喜，给人一种怎么样都好的没精神状态。
但是这一刻，刘芩的眼神诠释了什么叫做光芒大作，一瞬间往日的颓废、沮丧全部因为陈一鸣带来的这条消息而烟消云散！
她一边披上露丝为她开场准备的黑色马甲，一边戴上格子花纹的侦探帽，战战兢兢地问：“一鸣哥，怎么来那么多人？”
“我也不知道，我们公司在龙北地区分散出了五千张票，五分钟前还只有五个人，突然就有两千人赶过来，我估计，我估计，还会有更多人来，至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
刘芩略显单薄的身影来到陈一鸣身边，他颇为感怀地看着眼前这个淑丽安静的女子，手落在她肩膀上，“芩，你一定要加油啊！作为歌手你要知道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最好的状态最好的歌声，展现给歌迷，去吧。”
大手移动到刘芩后背，加大力道，拍了一下。
刘芩在露丝陪伴下快步往前走，她忽然停下，转身，“一鸣哥，我！”
耳边忽然响起了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声，口哨声，穿过后台，深深地震撼着对视中的男女。
陈一鸣挥了挥手。
刘芩咬着嘴唇，从露丝帮她撩起的幕布底下，弯腰探身而出。
由于不是演唱会，而是与歌迷近距离接触的歌友会，临时搭建的后台距离篮球场只有几步之遥。
她准备好的开场致辞，瞬间被荧光棒上的冷色灯光吹散。
无数道冷焰在黑暗中摇晃。
一架钢琴，一支乐队，一支伴声组，还有三千根荧光棒，以及震耳欲聋的“刘芩！”等待歌手已多时。
“感谢大家。”刘芩双手紧紧握着话筒，“今天晚上来参加我的歌友会，谢谢大家。”
“我这人不擅长说话，我的经纪人在一分钟前对我说，作为歌手不用知道来了多少歌迷，只需要把最好的歌声送给你们，我认为这很对。”
一串钢琴伴奏在她身后如水般倾泻出来。
她笑眼弯弯，尝试看清那些荧光棒下，到底有多少张模糊的人脸？
可惜她数不过来。
她抬起话筒，一滴清泪划出眼眶，嘴角却扯开了大大的弧度。
“我留下许多时间|可是你一直没有查觉……”
这是刘芩人生当中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演唱会。
她在美国念书时也常在观众面前表演，但商业的演出和单纯表演性质完全不一样。
那些花钱来看演唱会的人，他们给表演者带来的激励与感动，是无偿演出难以企及的。
所以哪怕台风稳健的刘芩，也少不了在唱第一句时，声音有些发颤。
歌迷的耳朵是敏锐的，这一声颤音，让欢呼声立刻小了不少。
因为大家都想弄明白一件事，歌手的现场演唱到底有没有录音棚中那般完美。
刘芩想要调整好状态，可是身后的钢琴伴奏却接踵而至，根本不给她调整的时间。
就在这时，观众中一道身影越过人群跑到白线附近，使劲儿挥舞他手中的荧光棒。
他像个四五岁的孩子站在场边疯狂大跳，吸引了很多人注目。
这，也给了刘芩争取到了一定的调整时间。
“芩，我的女神！照耀着我的女神！请放声大唱吧，来，我领你们唱！”
只是，那人的破锣嗓子却是那么突兀。
很快，就被刘芩动听的声音取而代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