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也落部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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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晙遇刺的消息,经过数月的沉淀,终于传到了也落部。也落部大汗也呼干为此惊喜不已,李晙的离去对虎贲军的打击绝对是致命的,此时他正可以加紧练军,待时机成熟再次南下。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晏平十九年八月,在他将要召集部下商议南下之事的时候,突然暴毙于王帐,其弟也呼先继承汗位,同时诏令也呼干的三个儿子前来奔丧。
此时,也呼干的长子也里宏正在奉父命巡视草原六十四部,听闻消息后,星夜带人赶回了王庭。而其次子与三子在东部边界一线,暂未得到消息。
王庭的白帐已经搭建了起来,也呼干神态平静地躺在为他准备的龙棺内,棺旁站着他的亲弟弟也呼先,此时的也呼先有些意味不明地盯着也呼干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也里宏便带着卫队赶了回来。也里宏没有理睬神色悲伤的也呼先,而是直奔棺椁处查看也呼干的尸体。也呼干身体一向硬朗,此次他出巡草原六十四部时,也呼干还亲自送他离开,丝毫不像是身染重病的样子,又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暴毙了?也里宏心里自然有很多疑问。
可查遍也呼干的全身也未见到丝毫的伤口,他怀疑是不是下毒?就在他准备用银针验毒的时候,也呼先出声了。
“也里宏,你这是做什么?王兄已经故去,你作为他的儿子怎么能对他如此不敬?”也呼先愤怒道。
也里宏看了他一眼,说道:“父汗死的不明不白,也里宏作为他的儿子,更要查出真相,让他瞑目。”
“你的意思是怀疑我给王兄下毒?”
也里宏冷哼一声,看样子就是这么想的。也呼干生前从未透露出半点想立弟弟的意思,相反都是以继承人的标准去要求自己的儿子们的,巡视草原六十四部本就是只有大汗才有的荣耀与待遇,也呼干此举已经说明了太多的东西。可如今他却死了,不明不白地躺在棺椁内,他的弟弟却穿着大汗才能享有的紫色绣龙袍,那是也落部的先祖仿照中原王朝制订的独属于大汗的华服。
也里宏将银针刺入了也呼干的腹部,银针却未变黑,他不相信,又将银针刺入也呼干的咽喉,同样未见变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里宏不信邪地又想将银针刺入也呼干的心脏。如果不是死于食入毒物,那么也许有可能是毒物直接进入血液导致他暴毙的。
也呼先再次出声打断他的动作。
“够了,也里宏。我念你刚刚丧父,精神受此打击,有所失态也属正常,但是你不要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侮辱先人遗体,你哪还有半点先汗王子的风范?”
也里宏并未听从劝阻,他执着地将银针刺入也呼干的心脏,但是拔出来之后,银针同样并未变色。所以也呼干到底是怎么死的?也里宏有些想不明白。
“哼,来人,把也里宏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给我拿下!”也呼先率先发难。
也里宏的卫队也立刻拔刀阻拦对方的士兵。眼见一场血拼不可避免,也呼干的旧臣左贤王也速那打圆场道:“大汗,也里宏年少不懂事,先汗尸骨未寒,实在不宜同姓相残,反叫那些中原人占了便宜。”
言外之意是承认了也呼先的大汗地位。而也里宏见尸体上实在查不出什么线索,便也站起来回击道:“也呼先,你说父汗传位给你,可有诏书?”
也呼先冷哼一声,说道:“将诏书拿给他看。”
羊皮卷做成的诏书上,落款处赫然是也呼干的大名,只是这字迹东倒西歪,不似也呼干平常的风格,但却是本人签字无疑。这上面还有大汗的金玺,似乎也是无懈可击。
左贤王也速那作证道:“那晚老臣也在场,确实是先汗亲自口述,老臣执笔,落款处有大汗的签名和金玺印章,大王子,这些可做不得假啊。”
“不可能,父汗正值盛年,之前从未有过病痛,怎么会突然暴毙?而且父汗生前从未透露出要立也呼先的想法,又怎么会突然传位给他?”
也呼先冷哼一声,似是不屑回答。左贤王也速那回道:“前些日子先汗接到消息,定云城太守忽然病逝,新太守还未上任,定云城军心涣散,先汗大喜过望,说这是上天赐予也落部的机会,先汗夙兴夜寐,立誓此战势要屠灭缙云国,想必是操劳太过,天妒英才。”
也速那继续说道:“屠灭缙云国乃是先汗遗愿,万不可在此时起纷争,万一等那新太守到来,将民心收揽,那先汗岂非死不瞑目?这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拿下定云城作为我也落部南下的跳板,这汗位之争不急于一时,可待其他两位王子回王庭之后再行商议。”
也呼先也顺势说道:“左贤王所言有理,什么事情都比不得我也落部的百年大计来的重要。若是也里宏立下大功,我这个大汗也可以退位让贤。”
事已至此,也里宏明白想要短时间除掉也呼先上位怕是有些不可能,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执掌兵权。只要兵权在手,想要夺回属于他的汗位才是轻而易举、顺理成章之事。而且看样子也呼先似乎并不忌惮让他掌兵。
晏平十九年九月,酝酿半个多月的南下计划彻底敲定。也呼先在王庭调兵遣将,聚集将士,任命先汗之子也里宏担任中军主帅,领兵三万浩浩荡荡地南下,且后续的人马仍在不断赶来。双方约定待也里宏拿下定云城之后,其余人马将在定云城与他汇合,聚集十万之众共同南下。
也落部三万铁骑南下,声势浩荡,定云城探子早已得到消息并将之传回城内。
新任太守魏光度早在十日前便来到任上,正赶上这一场大战。得到消息之后,魏光度便派人八百里加急将也落部南下的事情传回了京都。可朝廷的反应再快,也得有个七八日的功夫才能有回信,朝廷再发号施令、调兵遣将,这时日恐怕也得有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在援兵来之前,魏光度必须守住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魏光度,是有财神之称的魏家庶子,因其嫡兄户部尚书魏光禄早年投靠太子且在其父魏聪病重时多番召见拒不回酉阳老家,最终导致魏光禄被剥夺了唯一继承人的身份,魏聪将魏家家产一分为二,分别交给魏光度与魏光禄各一半,且象征家主地位的魏家老宅被赐予了魏光度,魏光禄由此恨上这个弟弟,在朝中使了些手段将其打发到了战乱之地定北城。
“守住半个月,谈何容易?若是晋王还在就好了。”长史祁修远唉声叹气道。
以晋王的性格,他们将消息传过去,不必等圣上下旨,晋王便会带兵驰援,而以虎贲军的脚程,骑兵两日内便会到来,步兵最迟六日内也会全部到来。再加上传信的功夫,也落部大军到来的时刻,晋王援军也会到来。
“守不住也得守!必须要等到增援的那一日。”魏光度紧皱着眉头,神色坚定地说道。
“爹。”魏崇信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
“怎么样?募得多少壮士?”
“我们总共招募了一千零七十人,但是这些人都没有经过训练,还不能上战场。目前能用的只有原先的守兵两千人。”
靠这样的人守城能行吗?
“还不够。也落部号称十万铁骑南下,探子回报确认对方至少有三万左右的人马,三千对三万,何况对方还是以好战勇武出名的也落部铁骑。”这实力悬殊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魏光度一狠心,说道:“昭告全城,让所有能拿得动武器的人全部上城墙守城。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不管用什么办法,现在必须要依靠全城百姓的力量一起守城。”
在家破人亡的巨大压力之下,参与操练的士兵可谓是真的拿出搏命的姿态在操练,假以时日,这些人一定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只可惜时不我待,两日后未时也落部大军兵临城下。
也落部大军远道而来,自是有些疲惫,若定云城兵力充足则可趁机突袭打消他们的气焰。只可惜定云城算得上是郡兵的只有三千人,一旦大开城门,也落部铁骑入关,那他们这些人真的就是在送人头了。敌强我弱,只能固守待援。
好在也里宏也非常明白劳师不宜远征的道理,军队只在弓箭手的射程外叫嚣一阵,便后退扎营,看来是想养足精神后再行动。
当也落部大军真的兵临城下时,带给众人的压力也不是之前可比的,魏光度知道,也落部进攻的那一刻才是对定云城最大的考验。这些没有见过血的新兵与百姓,是不是真的能守住这座城池,他自己心里也是没底的。
“老爷,夜深了,早点睡吧。”魏夫人见他久不回房,便出来寻他,却发现他正在对月叹息,想必是在忧虑也落部的事情。
魏光度回过头来,对她说道:“夫人,明日你带着皛皛(小小)……”
魏夫人打断道:“你先不要想这么多,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你作为太守,如果你都不相信城门能够守住,那他们可就真的守不住了。”
魏光度勉强笑了笑,说道:“我竟不如夫人看的透彻。”
魏光度内心仍旧不安,这也是他第一次直面战场,战场与官场毕竟是不一样的,没有人会在乎你的身份,他们想要的只是你的血,你的命。
翌日,也落部的攻击如期而至。
各种攻城器械所发出的攻击狂风暴雨般地砸在城墙上,甚至是城中。不断有人受伤,而守军几乎毫无招架之力,都在勉强躲避。好在这些攻城器械有限,重新发动一次攻击所需要的时间也很长,这才给了他们喘息之机。也落部以骑兵为主,不擅长攻城,这是他们唯一坚持下去的信念。
但不擅长不代表不会。在攻城器械以及弓箭手的掩护下,一众士兵抬着撞木就冲到了城楼底下。顽强有力的撞击声砸在城门上,城门两侧的士兵都看待了,甚至忘了阻止。
魏崇信在城楼上看见底下士兵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禁怒喝道:“发什么呆,给我堵住城门,决不能让敌军撞开城门。弓箭手给我射!一营的将士给我砸,狠狠地砸!”
一营士兵站在城墙的最外围,在魏崇信的命令下,搬起一块又一块的石头狠狠地向底下的敌人砸去。也落部兵精粮足,箭矢更是不要钱地往这边射,即便被盾牌挡住了一些,还是有许多射中了守城的士兵,就连魏崇信也未能幸免,身上挂了彩。不过他立刻将箭矢拔出,仍旧固守在城楼之上,将士们受到鼓舞,顽强地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反观定云城城内已经彻底乱了套,城内没有参加守城战的百姓们有一些聚集在南门,要求士兵打开城门,放他们逃命。间或有流矢射中城内的居民,人群便更加沸腾。这民心一乱,秩序也就彻底乱了套。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太守魏大人的夫人,这是太守大人的女儿,你们竟敢阻拦我们出城,不要命了吗?”城门口一个妇人带着身旁的姑娘冲阻拦她们的士兵叫嚣道。
太守魏光度有个小妾的事情,还是挺出名的,人们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时便会说上一说。而这柳氏在太守府也不甘寂寞,经常带着女儿上街,因此倒是有士兵认得这母女二人。而在确认这母女两人确实是魏光度的家人之后,士兵们就犯了难。偏柳氏还在叫嚷着是魏光度让她们逃命的,士兵不敢得罪,便打开了城门。
但这城门一开,便不是他们想关就能关的了。聚集在城门口的人群瞬间争先恐后地向城外逃去,有不幸被绊倒的人立刻就成了别人的踏脚石,踩伤踩死的不计其数。而南门的动乱也很快传到了魏光度的耳朵,他马上赶到现场却劝阻不住已经疯狂的人群。眼见这事态已经失控,魏光度慌忙赶回太守府,寻找魏夫人和魏皛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