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回 红轮笑赠断语 云龙闲步轘辕(谢谢登山客的八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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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
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
列郡讴歌惜,三朝出入荣。
江村独归处,寂寞养残生。
且说当时那邱宇允听了肖阳越所劝,将大名府降了姚子剑。洛阳城中,姚子剑闻讯大喜,当即下令赦邱宇宏、邱宇允两人无罪,各自官复原职。朱恒吉却道:“大都知晓我已得大名府以后,或者顺降,或者发兵来击,陛下不可不备。”姚子剑道:“朕心中正有此事。传令下去,一面谴使通告大都来降,一面却请虎威卿领本部军马相助龙骧卿,以防大都或者有人狗急跳墙。”
朱恒吉道:“如今楚逆已然夺下武关,又有广成、太谷两关,亦久在楚逆之手。末将恐怕神都空虚,若是楚逆来犯,恐为不美。”
姚子剑道:“爱卿所言甚是,羽林卫虽然精锐,毕竟人少,莫要重蹈昔日覆辙。”那汪炎霄在旁听了道:“神都城中尚有十万精锐,只是没有良将统领,陛下何不用之?”姚子剑听了,问道:“何处还有十万精锐?”
汪炎霄说道:“陛下忘了,荤顿先前统领一万蛮象铁甲卒,甚是精锐,梁王依为臂膀。那神都众人,却将蛮象铁甲军与骠骑将军的影麟精骑兵并称为步骑两绝,有那以一当十的本事,却不是十万精锐?如今荤顿已死,若能另得良将统领这支军队,何惧楚逆?”
姚子剑听了,却道:“朕初还都,苦于将才无多,俱已有所统属。况朝中多有梁王余孽,若是被他每重掌蛮象铁甲军,恐怕反为不美。唉,若是云龙在此,朕何愁没有良将?”
朱恒吉奏道:“此等反国狂徒,陛下不必念之。不过陛下一说,臣却想起一人来。若得此人领军,管教虚子臣日夜忧惧。”姚子剑听闻大喜,问道:“却是何人?”朱恒吉正要开言,忽然听得小黄门报来,说道白马寺中来了这个人,请求见驾。朱恒吉一听此人名姓,登时大喜道:“说曹操,曹操到。可见是天降此人,要助陛下统领这支军队。”
姚子剑急忙令人宣见,看那人时:僧冠鱼尾圈银白,甲皱龙鳞护锦铠。凛凛身躯长一丈,怒面修罗严红凯。
原来正是红轮上师胞弟,怒面修罗严红凯。这严红凯乃是上界天暴星降世,自幼与兄长红轮上师一起拜在一位高僧门下。那高僧却道严红凯必将多造杀孽,是以并不传他十分本事。后来严红凯愤然离寺,却去江湖上也学得一套高深心法,闯出了赫赫凶名,与那疯魔杖重乐并称“杀劫双佛”,只吓得绿林人物尽皆丧胆。
后来严红凯与红轮上师相见,红轮上师却道那西林寺必将因牌匾遭祸,是以叫他去将那牌匾在申时劈下。严红凯不依红轮上师言语,却在夜间偷偷去劈。不料当时傅程鹏恰将那牌匾取下为林字添上双钩,严红凯一刀错将空楼劈开,却中了蛇毒晕死过去,喜得傅程鹏与西林寺中众僧相救,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严红凯因此甚德西林寺众僧,因想要去劈他牌匾而甚是愧疚,而红轮上师却道佛门必因此事受难。兄弟二人因着西林寺之事意见不合,严红凯性情暴躁,言谈之间大打出手。
严红凯愤然离寺,却听得小沙弥说了那西明、日正、日行三僧前后丧命,勃然怒道:“洒家只道俺哥哥是个高僧大德,殊不知是个给人欺的窝囊废!”却提了两柄戒刀,便要杀去荆州。
那严红凯虽然脾气暴躁,却非鲁莽之人,一时气愤,回头却想道:“凭我一人之力,怎能拿下荆州?”便回转身来,待觅得个将军做,好领军伐楚。恰逢姚子剑苦于无将可用,当即大喜,封红轮上师为贤文国师,严红凯为威武国师。便令严红凯统领蛮象铁甲军,严加操练,以待出征。
不提这里姚子剑厉兵秣马,却说那里云龙与麦一帆两个自从离了狮王庄以后,不愿在姚子剑朝廷做官,却不回荆州,只在左近终日饮酒为乐,亦是苦中取乐,强作逍遥。忽一日,却在道上见了一人走过,恍惚间却似武不凡模样。云龙大惊,运起游龙神行步,三两下赶上看时,只见那人:
身长九尺,铁脸圆睛,横唇阔口,满嘴虾须,双鼻高耸,头戴青纱抓角巾,身穿白绫跨马衣,腰系一根狮蛮兽面带,进退风度竟如猛虎之状。不是武不凡是谁?
云龙大喜道:“武大哥,我只道你众兄弟都陷在始皇陵里了,好生自责,你却怎地到此?”
武不凡见了云龙,亦是大喜,却道:“咱当时被公输清那老妖精打下水去,却是命不该绝,那灵鼠领了一班族类救得我出来,却是有一条暗河通到外头。左右寻众兄弟不见,却见那陆焱拿着那公输神机,在那里比划。我偷听之间,才知这厮竟然将众兄弟都害死在里头。那厮被我出其不意杀了,却夺得那公输神机在手。我念道此物不祥,害了许多兄弟,便给兄弟们做了个衣冠冢,把它就地埋了。却不料云兄弟好端端无恙!”
云龙道:“驱鬼散人也在左近。”便将一路经历说了。武不凡听说斗杀了那狮王庄庄主,也是啧啧称奇。云龙问起那怪人御龙林的来历时,武不凡却与麦一帆一般,三缄其口,不愿多言。
武不凡却道:“老夫爱妻早丧,只有二子。长子武猛,被我当时要救他性命,令他带着驭兽伏虎鞭往西凉投我昔日旧友史家庄。先前我等往西凉去时,已然觅得,便就让他回去草海重新执掌万兽山庄。只是可怜我那幼子,毕竟未曾见上一面。”
云龙听了道:“武猛贤侄当时将大哥幼子托付给云某,不料云某失手被擒,有负重托。不过我将他交与我那一班兄弟,料然不至亏待。”武不凡听了,喜道:“我本就欲去看我儿一眼,天幸遇见云兄弟,便与我一同走一遭如何?”云龙一想,却道:“实不相瞒,荆州众人都只道云龙已死,若是回去,不免多生事端。”
武不凡听了奇道:“我看你一心一意只是为了徐大官人长,徐大官人短。又多曾讲起那班弟兄,却如何不愿到荆州去见他每一面?”
云龙叹道:“大哥是直性人,这官场之中有的事情,大哥省不得。”
武不凡听了,怪眼圆睁,虎须倒竖,说道:“如何省不得?我知晓了,必是那虚子臣忘恩负义,卸磨杀驴!”
云龙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也是奸人挑拨,不干大官人的事。总而言之,云某不愿前去荆州,只得请大哥自去了。”
武不凡道:“不论如何,既然老鬼未死,师兄弟先见上一面再说。”
当即两人便回去寻得了麦一帆,他们二人师兄弟相见,更有一番话说。武不凡却问起两人日后行止,麦一帆道:“不才艺成以来,行走江湖,也算薄有微名。斗杀狮天镇,也足以夸耀此生了。如今心灰意懒,却也只是陪云兄弟在此做个闲云野鹤罢了。”
武不凡道:“你两个既然想要隐居,何不来我万兽山庄?等我了结了小儿之事,日后我们三人在万兽山庄每日吃的是山珍野味,玩的是罕兽稀禽,岂不快乐?”
云龙听了,亦想念昔日在万兽山庄与羌零寨时的自在,却颔首说道:“承蒙大哥厚意,那我二人便在此处再羁留数月,等大哥接回了幼子,便往万兽山庄叨扰了!”
武不凡哈哈大笑道:“如此最好。”
麦一帆却忽然道:“说起荆州,武大哥先前可不曾往江陵去寻师妹么?”
武不凡听了道:“有,不过那狐仙潘淑媛却说师妹被那甚么皇帝接去宫中了,教我白寻一遭。”
麦一帆听了,却道:“若是接去宫中,想来便在洛阳,我等何不去探访一遭,也见得师兄妹情谊?”
武不凡听了道:“鬼祖宗说的正是,便去洛阳寻这百花仙子,相谈一番也好。”
当时三人便动身,往洛阳而去。当时恰逢姚子剑初归,城中乱作一团,三人往宫中看了一番,并不见张衫耀身影。也是机缘巧合,恰在街上行走,正听得人说天子赐妃给傅程鹏之事。三人听了,径寻到傅程鹏府上来。云龙却与两人道:“我曾领兵打下过洛阳,城中多有认得的,此番走不得正门,还是从后墙摸进去便是。”两人齐声称是,却觑个无人处,翻进傅程鹏院中。
不料方一落地,便听得一人道:“不知荆州鬼王驾到,所为何事?”麦一帆一听这声音,登时脸色大变,转身欲走,却手脚都似酥麻了一般,移动不得。只听得脚步声响,屋中走出三个人来。为首一个英俊书生,只见那书生:
皙皙清眉秀目,纤纤齿白唇红。混元簪,煞有仙风;黄布衫,颇多道气。若非野鹤为胎,定是白云作骨。
正是那归隐的相国傅程鹏。他身后跟着一个美貌女子,生得:
身躯寡弱,态度幽娴。鼻倚琼瑶,眸含秋水。眉不描而自绿,唇不抹而凝朱。生成秀发,尽堪盘云髻一窝;天与娇姿,最可爱桃花两颊。慢道落水中宵梦,欲卜巫山一段云。
那女子正是张衫耀。傅程鹏另一边却是个光头和尚,乃是那红轮上师。
前文说过,那云龙先前击破洛阳城之时,这红轮上师曾以高深佛法击破了麦一帆的鬼术,又以金身罗汉追击麦一帆,是以麦一帆见了大恐。那张衫耀即是术道九驭中驭虫宗掌门伞耀张一事,却是红轮上师先曾识破了张衫耀身份,秘密告与傅程鹏知道,才有了后来之事。
此时六人相见,各各尴尬。红轮上师看了麦一帆,却道:“贫僧昔日与鬼王在神都一会以后,阔别数载。此番鬼王重来,身上戾气却是大散,比昔日不同。”
麦一帆侧头不语,傅程鹏却一眼认出了云龙来,惊道:“我师小心,此人是楚逆云龙,我本道他已死,不料深夜来此,必然不怀好意!”
云龙大怒道:“你这狗官,怎敢血口喷人!”
红轮上师却淡淡道:“傅施主,我看他三人此来,果然并无恶意。”
傅程鹏奇道:“我师何出此言?”
红轮上师道:“先前鬼王与云施主兵临洛阳之时,杀气与阴气席卷而来,老衲离得数百里便可得知,生怕荼毒我神都百姓众生,这才出手驱逐。而如今虽在当面,却不见一丝杀气,必然无有恶意。况且那边那位身材魁伟的施主,想来是驭兽宗的武不凡庄主。兽王、鬼王,与傅施主的夫人花仙乃是同门师兄妹,想来此次只是为了叙旧。”
武不凡笑道:“还是这老和尚有见识!”
张衫耀却道:“师兄休要无理,这位是国师红轮上师,佛法高深,小妹时常听他讲佛,也颇有所悟。”
红轮上师道:“善哉!佛说能度一人,便是无边功果。花仙如今身上妖气颇重,若是果然能有顿悟,贫僧也不枉了在世间走一遭。善哉,善哉!”
云龙想起西明等人事来,不禁略有尴尬,却听红轮上师说道:“云施主不必多虑。西明等三人命陨,也是他三人的运数,乃是天意使然,非你我凡人之过。”
说到一半,红轮上师却把眉头微蹙,说道:“奇怪,奇怪,我那胞弟日后竟然也要折在云施主手中。”
云龙本见红轮上师不追究自己杀他三个门人之事,就颇为惭愧,如今听说,更是大恐,说道:“云某已然决意归隐山林,不再兴动刀兵,决计不敢伤害大师兄弟。”
红轮上师微微摇头,叹道:“各人命数,躲避不得。施主日后行止,老衲却有几句断语送给云施主。”
云龙慌忙道:“洗耳恭听大师教诲。”
红轮上师道:“先南后北,千里血流。遇陈而起,见桂则止。逢同当兴,会日遭劫。战虎当痴,斗蝠乃悟。”
云龙听了,默念三遍,不解其意,却道:“还请我师明示。”
红轮上师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待到应时,施主自然明白。”云龙谢了红轮上师。红轮上师笑道:“明明白白无生死,去去来来不断常;是是非非如昨梦,真真实实快承当。”言毕,飘然去了。
红轮上师一去,麦一帆便觉手脚又忽然都移动得,才知先前是被他佛法禁锢了手脚,却向张衫耀道:“花仙,老虎待往荆州一行,你可一道回江陵醉迷舟么?”
张衫耀摇首道:“小妹漂泊半世,好容易逢得傅君这般爱我之人,只愿在此陪伴,恕小妹不能同行了。”
麦一帆武不凡见了,又略说了几句别情,便与云龙告辞了。那里傅程鹏尚自惊魂未定,本待往官府出首,叫姚子剑领兵来拿云龙,却得张衫耀劝解,又想云龙武功厉害,多半拿他不着,便也罢了。
云龙等三人出得洛阳,却一路南行,云龙望见那许多景物,不免触景伤情,却道:“我昔日兄弟二十人,一同闯来洛阳,好不痛快。如今各自反目,分散四方,怎不叫人神伤!”不一日到了嵩山,云龙便道:“此间是我得这休烈剑的地方,且去参拜汉光武帝则个。”不料待要寻那昔日得剑的洞穴时,寻来寻去却是无果,只得罢了。
三人过了嵩山,却走到龙门山前,云龙说道:“此间过去,便是大楚地界,直通南阳。还请恕云某不能相陪了。”武不凡苦劝,云龙只是不愿再踏足楚地,只得罢了。云龙却是睹物思人,在这龙门山上留了数日。
一日正与麦一帆两人在山中闲走,却听得马蹄声响,一人叫道:“那可不是云兄弟么?”云龙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条大汉:
面如玉盆,身躯长大。头戴一顶豹子镔铁盔,身穿一副锁子连环甲,内衬一件皂罗袍,紧束着勒甲绦。骑着一匹乌骓马,手提一柄撼天风雷锤。
云龙看时,自然认得是那曾为他铸造了破阵龙胆枪的高手匠人风雷锤陈焊阳。陈焊阳策马近前,说道:“原来驱鬼散人麦先生也在此处。俺今日觉得心神不宁,便来关外闲走,岂料恰好遇见两位!云兄弟自南征以来,便是下落不明,叫人好不担心。不料今日竟在北边遇见!且先往关上一坐,稍叙别情如何?”
云龙本意不肯,却听麦一帆道:“想我三人当初相识,也是在此。铸枪驱鬼等事,犹在眼前。今日又在此相逢,亦是缘分。”云龙拗不过二人,却一同上太谷关坐下,说了别情,又再谢了陈焊阳铸枪之恩。陈焊阳亦又谢了两人救命之恩,听云龙说那琴氏兄弟夺了休烈剑,却死在始皇陵中,亦是嗟叹不已。
陈焊阳本是匠人出身,听闻云龙得了许多奇兵异宝,怎不动心,便叫云龙拿将出来。自那休烈神剑看起,而后龙舌七宝弓、四海腾龙甲、天地山水钩、飞梭破颅标、穿心寒冰矛、开山镔铁戟、黄金万军旗等等,都看得咂舌不已。陈焊阳道:“云兄弟若非天命所照,岂能得到这许多名兵?俺这就令人快马将云兄弟送回天王驾前,领我等弟兄再建功勋,也免得在颚更那厮手下受气。”
云龙听了,却问起荆州情况,才知虚子臣当时分定了五军。却是将项引、陈焊阳、李铭、李元飞这些亲云龙的将领,都归在颚更的司马府属下。又将夏翼赦、高艳明一应颚更的心腹,归在张栩杨的府下,原本是个互相牵制的意思,然而那张栩杨是个直性汉子,怎生搞得过颚更?是以众人都好生受气。
这太谷关本是兵马都监打虎将邓绝镇守,却是为了近日听闻姚子剑还都,虚子臣恐怕北面用兵,故而令陈焊阳亲自领军来坐镇太谷关,令蜕皮蛇张锋、毒蝎子刘东领军镇守武关,却是另派长青将军稻草王领了军马,来坐镇南阳宛城。
两人正说之间,忽然听得杀声大作,无数军马将陈焊阳处团团围住。不是这些军马来,管教:白马银枪,反出太谷关来;金甲神弓,打开襄阳城去。毕竟这些军马究竟来意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