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虚子臣揽天下豪杰 傅程鹏辩满朝老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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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千里之外,大都相府内,那正在准备来日奏折的傅程鹏忽然打了个喷嚏,一笔带歪,却在纸上留下了好长一道墨痕。傅程鹏叹了口气,又取来另一张纸来,重头写起。不觉已到深夜,而傅程鹏却毫无倦意。写之愈久,落笔之时愈发有力,如欲将这笔墨化为刀剑砍在什么见不着的仇雠身上一般。
傅程鹏奋笔疾书之际,不觉天色渐早,更夫敲起四更来。傅程鹏封起了奏折,令下人为自己换好了朝服衣物,藏好了奏折,才往乾清门而去。正走之间,忽见那户部尚书王景暖轿行来。这王景表字绵阳,乃是上界斗部天立星降世,本是西川人氏,前朝状元及第。因是凯鑫主考,故而算作凯鑫门生。
王绵阳初授马岭县令,其地民贫而多盗贼,前令多捕之,狱中尽满,然盗终不绝。王绵阳到任未久,天子赦天下囚徒。恰逢新春佳节,王绵阳乃尽召集狱中死刑以下囚犯,不言赦令之事,但谓之曰:“古人云:百善孝为先。今春节将至,宜归家省亲,尽孝道,然后归而服刑可也。”遂与众囚约十五日,各赐盘费谴归乡里,众皆涕泣叩首盛言其德。
十五日后,囚十余人复自系归狱,王绵阳令尽解其缚,言以天子赦令,各赠库银十两为本,令其各归乡里,复为良民。余众闻知,皆自缚系狱,王绵阳尽赐以库钱三百,仍复遣之。或有不解者问之曰:“天子赦令,奈何先纵复收,再赠钱财以谴邪?”王绵阳乃笑曰:“民虽为盗,多有为生计迫而不得已者,吾盖欲见其中忠信之辈也。又吾不忍见其民负信,故以财诱之耳。”
王绵阳遂拜先至囚犯十余人皆为捕快,令收捕四方盗贼。其囚多曾为盗贼,素与贼众相稔,乃四处盛言王绵阳之德于巢穴之中,十日中县内盗贼尽自缚来投。王绵阳依先赐予钱财,释放归乡。左右有问之者,王绵阳曰:“民之为盗,盖为贫也。天子赦之而无以为生,必复为盗。今赐以本金,乃为良民也!”或言:“盗贼反复,今日财用尽,而明日复为盗,奈何?”王绵阳乃曰:“吾不负民,民何忍负我!”
有李家少年为盗,后得王绵阳之财而归。月余财尽,复出而为盗。王绵阳闻之,乃掩面哭于堂上,道:“吾为令而民复为盗者,是吾令其不得谋生之过也!何面目复为此令!”又令从属诈称使者东来,言:“马岭县令王绵阳私释囚徒,耗府库,与贼一党,今当免。”其民闻知争相传告,李家少年大惭,言曰:“王公待我等如子,却因我等受罪。今更负之,何面目生于天地!”乃自刭而死,令其亲属奉其头言于使者。王绵阳复抚其头哭曰:“民纵为盗,罪不至死,此吾之过也!”旁者皆泣涕,遂无复有为盗者。
王绵阳因见民众为盗多年,田地荒芜,乃出榜令艮荒田者复其租一岁。其民闻之大喜,皆竭力耕种,岁收倍于前年。其民感王绵阳之恩,尽归昔日所赐钱财于府库。库吏检点之,竟反多出有余。王绵阳问于众民,皆曰:“此吾等所以报王公之德也!”
又,马岭多猛虎,前令张榜悬赏、责比猎户,多设陷阱、阑干,然终不得除此虎患,反伤人更甚。王绵阳到任,乃曰:“虎虽凶猛,不过月食三牛。今以此事催逼,猎户十日一比而搏命虎吻,百姓月缴百钱以修筑阱阑,甚于虎患数倍!苦民者,奸贪之吏也,岂猛虎哉!”遂尽罢陷阱、栏杆,复除责比之事,令属吏不得以此事征用民力。后,有客于马岭遇虎,其虎咆哮跳跃,竟不啮人,客奇而言之,众皆以为乃王绵阳教化之功也。
王绵阳到任半载,百姓莫不心怀其德,马岭遂大治,以致其旁诸县盗贼亦有来投者。后三岁,迁为宁州郡守,马岭之民数百皆攀辕泣涕曰:“愿向朝廷复得借王公三年!”
凯鑫闻知,复召王绵阳,问曰:“闻子治马岭,盗攀辕泣,虎不啮人,行何德政至此?”王绵阳再拜叩首曰:“某固无德,此皆偶然耳!”凯鑫见其为政爱民,为人谦退,故而大喜,令补户部,累迁至侍郎之职,与阮雅文素来交好。后亦因朝政混乱致仕,直到姚子剑登基,前尚书因与涛铁一党而免,方才复聘王绵阳为尚书。王绵阳因见阮雅文为傅程鹏所辱,故心下亦颇不喜之。此时见到傅程鹏,勉为一礼,旋即扬长而去了。
不多时天子升殿,群臣山呼万岁已毕。那姚子剑端坐于龙椅之上,却令左右近侍问道:“众卿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却在文臣之中,那傅程鹏早闪出来,奏道:“臣有事启奏陛下。”
姚子剑见是傅程鹏,忙道:“爱卿请讲。”
那傅程鹏不慌不忙,呈上奏折,略云:
太祖有言:中原自五胡乱华以来,饱受胡患。匈奴南略,突厥东侵。天朝不立,则燕云十六州必自后晋石敬瑭割与契丹,凡数百年不归中原所有。而后金灭契丹,鞑靼继之,屡侵扰中国。
幸太祖得天明示,雄起于庶民,拨乱反正,驱逐鞑胡,光复中原。时太祖先帝定都大都,唯天子守国门之意,震慑北方蛮夷,扬我大国雄威。囊者契丹远遁,女真复败,数十年不敢南下,北方肃清,万国来朝。方今天下,可虑者唯狮王庄而已。臣万死,乞请陛下迁宫室,移銮驾,降临洛阳。其益处有三。
其一,洛阳临近狮王庄弘农总舵,陛下迁都洛阳,可以震慑彼庄,使其不敢有任意擅为。其二,洛阳乃千年古都,周公旦所兴,光武帝钦定,皇朝气运,尽聚于此。其三,洛阳地处中原,富庶无比,交通便利。又有八关河洛之险,易守难攻。而燕京孤立北方,物产不丰,人员用度俱须从南来,耗资无数,非陛下爱民俭用之意。臣无才无德,受陛下隆恩居丞相之位,不敢自善,诚惶诚恐,特具此表愿陛下迁都洛阳。
那姚子剑看了,说道:“爱卿所言甚是在理,然迁都之事非小,可以令百官议之。”
姚子剑话音刚落,文臣班中却转出一人,正是那户部尚书王绵阳。王绵阳当时奏道:“都者国之本也,今竟欲迁都,有如植树而动摇其根,未闻有能生者也!况且大都乃先帝所定,为万民之统率,今欲改易,是背先帝而弃万民也,臣不忍闻之。”
傅程鹏笑道:“王尚书言都者国之本,然根本若是不正,其树岂能不斜?是以盘庚迁殷而商始定,平王营洛而周常兴。愿陛下熟计之。”
王绵阳听了,又道:“大都得历朝经营,好不兴旺,今欲尽迁其民,耗费无数。如董卓迁长安,隋帝营东都,必致山河板荡,万民愁苦,此非爱民之计也!”
傅程鹏道:“非也非也!下官提议迁都,却非迁民。北方百姓,留居北方。洛阳人丁兴旺,何必再迁民众?况且如今大都孤悬北方,用度耗费日巨,王尚书当比下官知之更明。”
傅程鹏言毕,早转出那三朝国老凯鑫来。那凯鑫奏道:“微臣以为,迁都之事万万不可。夫太祖先帝英明神武,料断天机,故而定都大都。祖宗陵寝俱在此处,陛下岂可弃祖先祭祀于不顾,而南下迁都?”
傅程鹏道:“凯国老所言,尽非如此。我朝先帝,尽为神灵,何处不可享受祭祀?况太祖定都此处,不过为防胡患。彼时胡患在北,故定都燕京,今患在三川,自然当移都洛阳,以天朝国威震慑。若放任国患滋长,久必无国。国之不存,何以祭祀?陛下当以陵墓为轻,天下为重,必迁都洛阳。”
傅程鹏刚刚说完,那三朝元老寇磊亦转出班来,奏道:“傅相国所言,恰欲置天下于危难之中。想我朝方绝狮王庄供奉,彼必然心怀不满。此时迁都洛阳,临近彼庄总舵,非但不可震慑,反增彼惊惧之意,若彼庄暴起,以洛阳之近,岂不要危害陛下?是以老臣以为,不可迁都。”
傅程鹏又道:“寇国老所言,亦非正途。天朝明君,以天下为己任,必不避险难,唯欲除国患而后已。是故彼时太祖先帝漠北挥戈,极北饮马。当今天子,英明神武不亚太祖,岂会畏惧狮王庄小小江湖门派?况狮王庄若反,于大都难以调兵遣将镇压,则中原非天朝所有。唯陛下以国威震慑三川,方可保无虞。放着我满朝文臣武将,固守八关河洛之险要,岂会让这江湖门派惊扰陛下?”
左手班中,又转出凯鑫门生邹森来:“此事不可。洛阳临近荆州,荆州刺史虚子臣善交江湖豪杰,藏匿流亡罪囚。陛下不可身居险地。”
傅程鹏笑道:“既然如此,将此虚子臣拿下问罪便是。量他一个刺史,有什么能耐?倒是邹大人,明知彼有如此罪犯,何不早早奏闻。想是与此人素有交结,串通一党,故而包庇此人。”
右手班中,寇磊门生陆焱越班奏曰:“此事大大不利!洛阳于东汉末年为太师董卓奸贼烧毁,已成废墟。虽然后朝几加修缮,毕竟皇朝气运不存,岂堪为帝都哉?”傅程鹏道:“皇朝气运风水,岂是奸臣一把火烧的完的?长安于汉时亦为战乱焚毁数次,岂不见大唐兴盛于彼哉!只有满朝文武都如阁下般不思进取,这国家方才算遭遇一劫!”
当时朝堂之上,自凯鑫、寇磊以下,那许多大臣,尽以迁都为不便,更相诘难。傅程鹏连辩大臣一十三人,都说的哑口无言。凯鑫恼将起来,奏道:“陛下春秋富,与傅相国这等少年才俊自当远图求变。老臣年岁日增,难以远行,不敢报效陛下,请告老还乡。”那众多老臣及门生故吏,尽数跪下,请求辞官。姚子剑见跪倒了一片大臣,急忙说道:“众爱卿乃朕之肱股,国之栋梁。凯寇二老受两朝先帝赏用,岂忍弃寡人于此危急之时乎?”
傅程鹏见姚子剑动容,忙道:“即是诸位国老难以远行,又执念大都为都之善,臣还有一计。”
姚子剑道:“爱卿但讲无妨。”
傅程鹏不慌不忙,叠着手指头说出一番计较来,管教:飞鸟入林龙出田,腾身共跃洛阳渊。毕竟傅程鹏说出什么计较来,还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