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西明河上擒将 栩杨洞中结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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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云:
韩魏多奇节,倜傥遗声利。
共矜然诺心,各负纵横志。
结交一言重,相期千里至。
绿沉明月弦,金络浮云辔。
吹箫入吴市,击筑游燕肆。
寻源博望侯,结客远相求。
少年怀一顾,长驱背陇头。
焰焰戈霜动,耿耿剑虹浮。
天山冬夏雪,交河南北流。
云起龙沙暗,木落雁门秋。
轻生殉知己,非是为身谋。
人生在世,最少的是知音。人人生而不同,长成境遇又是不同,纵使是那亲生兄弟,亦常有许多观念不和,何况他人?这世间多少有才之士,心怀不世之志,只是得不到个鉴赏之人。是以伯牙一亡,子期乃摔琴绝奏,终无高山流水;子光听萧,伍员乃献计刺僚,成就吴王霸业;燕丹沽酒,荆轲乃萧萧易水,图穷击秦殿上;玄德顾庐,孔明乃破曹定蜀,两朝死而后已。更有种种,如那管鲍、蔺廉之属,尽是千秋美话。知得一知己之难,方知何以有那许多舍生全知己之人,正是:得知己如此,此生何憾!
却说那云龙斩了四将,杀散了众兵士,策马便去追赶那阮浚。直追到秦淮河边,才见前方阮浚等人正携着沈米凡疾走。云龙爆喝一声,连加数鞭,眼看将要赶上阮浚,不料座马奔袭脱力,失了前蹄,把云龙颠下马来。那阮浚急忙令众人登了河边一条小船,登时荡将开去。等云龙赶到河边,阮浚早已在江中了。云龙眼尖,瞥见旁边有一叶渔船飘来,一个纵身跳到船上,对那撑船的渔夫道:“丈人可为我速速赶上前头那艘船时,决计不敢短少相赠银两!”
那渔夫见云龙身材魁梧,浑身浴血,杀气冲天,手中长枪微微颤动,心下早先有三分恐惧,不敢不听,执橹向前一荡,便驾船去赶阮浚。这渔舟轻快,不过多时与阮浚船尾已然不到一丈。西明和尚见云龙来的凶猛,飞手一个飞蝗石打去,却被云龙轻轻一抄,抓在手里。官军船上,也有几个会射的,张弓搭箭照着云龙和那艄公射去。云龙眼明手快,舞起长枪,并没有半个箭头落在两人身上。饶是如此,也把那艄公吓得面如土色。
西明和尚原先欺云龙孤身一人,心下怠慢,此时见他这等身手,不由得也暗地吃一惊,缓缓抽出戒刀在手,喝问道:“兀那反贼!我想你这厮孤身一人,如何敢来撩拨你佛爷的虎须?”云龙将手中抢指着西明笑道:“你这秃驴却不知你龙爷爷的厉害!”说罢,将手一挥,将那飞蝗石掷出去,早把官军船上艄公打下水去。此时两船离得近了,阮浚就火光下看去,却认得是当日符剩文手下连杀数将突围送信的杀神,吓的惊慌失策,忙躲到了西明和尚身后。云龙看了冷笑。
不料阮浚手下亲信中却有个会水的,唤作翻江龙庞冰,当时泅到云龙船下,趁云龙疏忽之际拔了船塞,登时江水便往船中乱滚。云龙虽然英雄豪杰,却不会水,眼见坐船将没,就船上放了长枪,奔到船头纵身而起,指望跳到阮浚船上。哪料到那里西明和尚口中念念有词,催动那铁乾坤,做起法来,云龙立时觉得手足酸软,移动不得。云龙身在半空,身下便是滚滚河水,怎能不慌?却被西明和尚觑的较亲,抬手又是一个飞蝗石打来,正中额角,被打下水去,连吃了几口江水,不多时便昏厥过去,早有官军船上的挠钩手搭去绑了。
阮浚见捉了云龙,登时不胜之喜。急忙令会撑船的把船泊到了秦淮河边,把云龙绑的死死地,押解上柴桑去调集救兵平乱,也显得自家虽然丢了建业,仍有大功抵过。云龙此时醒来,终是见到了这魂牵梦绕的沈米凡,然而竟是如此情形,也只得相视苦笑罢了。
却说阮浚连夜赶路,到了柴桑,令人去建业哨探了备细,却得知一伙乱民杀散了兵丁,以李秉为首拒城而反,整顿人众四处掠地。阮浚急叫西明和尚来商议时,那和尚说道:“依小僧想时,如今江南军马大多被调遣朝圣,各郡县剩下不过老弱病残。这建业乃是江南第一个大去处,尚且被这伙乱民抢占了,再调集别处兵马多也无益。当今之计,只是先打点周围郡县官员,瞒过此事。速速将云龙解上京城,送到褚天剑府中,别请大队军马镇压。褚天剑因平定建业反贼得功,必然不敢向圣上奏明建业再反。就是有周围郡县上报之时,他也要压了下来。况且此时见抓了云龙,必然大喜,于公于私都当帮恩相了结此事。想昔日符剩文数万雄兵尚且被褚天剑打破,量这伙草贼济得甚事!这正是化祸为福之计也!”
阮浚闻计大喜,急修书一封,令两个心腹体己之人,无非便是那张三李四,打了一副囚车,押着云龙绕路送上京城去,嘱咐再三要仔细看管,便任他上路去了。
却说张三李四与云龙三人向北而行,不消两日早到江北,入了徐州地界。此地先前饱受符剩文攻伐之苦,一路都无甚人烟。两人只管赶路,不觉错过了宿头,放眼望去,并无半个人家。李四慌将上来,问道:“三哥,此地如此荒凉,若是无处安身,可如何是好?”张三道:“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能赶路,只是随处囫囵睡了罢。偏生又带着这个贼囚,倒要留一人守夜才好。”
两人便定了张三守前夜,李四守后夜。云龙只在囚车里装睡,却把两人的话都听在肚里。此时乃是冬月,虽在江南,夜来也是寒冷非常。张三面着一堆篝火,尚且瑟瑟发抖,只得喝酒御寒。看到囚车里云龙睡着,便将一口痰啐在地上,骂道:“你这贼骨头睡得安稳,倒要老爷在这吹冷风。”好容易熬了一阵,困倦不过,便去推那李四:“已是子时了,还不起来值夜?”
这李四正睡得舒服,却被张三搅了一番好梦,迷糊之中乱将言语推诿,只是不起。张三连唤了数次,李四只是要睡,张三大怒,一脚踢那李四起来,骂道:“你这直娘贼,更鼓打了多时,怎地只管推诿,不来换班,叫你爷吹这冷风?”李四此时醒来,寒冷非常,也是大怒道:“你这扯谎不打稿的贼骨头!这里连户人家也无,你却从哪里听来的更鼓?正是当面扯谎,还来耍弄你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