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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狮王庄血战盘龙岭 右鬼司死祭摘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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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腾龙七年五月初一,天大雨,晦阴,宜狩猎,其余诸事不宜。

倾盆大雨中的盘龙岭颇有几分诡异之味。盘龙岭素来以蜿蜒曲折着称,此夜的雨更是让原本就难走的土路变得寸步难行。有经验的车夫都知道,在这种时候过盘龙岭,无异于硬闯鬼门关。可是此日,盘龙岭上却有五个身影在黑夜之中极速飞奔,然而不仅身体没有一丝起伏,连脚下也不带起一丝泥泞,甚至连个薄薄的脚印也不曾留下。

人,绝对没有这等轻功。

远处羌家寨的老人远远望见都是不寒而栗,战战兢兢的回头给儿孙们讲起了盘龙岭恶鬼的故事。可是此时却另有几十个个身影或明或暗互相掩护着追赶着前方的五人,又似乎终是害怕着恶鬼般不敢过分逼近。时不时会有一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毫无征兆地跌下崖去,仿佛有看不见的厉鬼突然把他们扔下去一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回荡在盘龙岭的山峰之间,犹如万鬼啼哭般摄人心魄。

终于有个人受不得这般精神的折磨,大叫一声,往岭下跑去,可是还没跑几步,就被一阵剑风扫为了两段。

狮王庄雍州路守备使王俭把宝剑插回了剑鞘,对着属下冷冷地说道:“这次总舵传来庄主亲谕,急令我等凉州圣庄所有分舵好手倾巢而出,务必捉拿这五个妖人归案,死活不论。此事事关重大,总舵主三申五令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再敢临阵脱逃者,就以这武都分舵主为样!”

“头儿,你说这五个妖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从中原跑到西凉,本庄前后共折了两路守备使,二十五员分舵主,七十八员支舵主,却别说擒拿,连这五个妖人的面孔都没见到。”王俭身后一人开口说道,“这十几天既没吃饭又不睡觉,现在在这泥路上更连个泥点子都没留下,还不明不白折了这许多弟兄,他们,是人么?”

王俭从接到任务的一刹那就凭着多年来腥风血雨中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本能感到这趟任务不简单,此时听到这话,不禁一颤,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竟敢扰乱军心散布妖言,当斩!”王俭拔剑在手,回头一剑刺去。就在剑尖碰到身后那人的一刹那,后者忽然炸裂,化为了一阵血雾,向着王俭扑面而来。

“不好!”王俭情急之下运起内力震开了血珠,而身边功力较弱的几个支舵主却在沾到血雾的一刹那化为了森森白骨。

“大人!那五个妖人不见了!”

王俭心下一惊,运起天眼通的功夫向四周扫去,却什么也没看到。按说以王俭的功力,天眼通至少能在黑夜里看清三里以内的一草一木,可是此时却分明不见了刚才还近在眼前的那五个要犯。

“给我赶上去,三人一组搜查盘龙岭三里以内洞穴,每隔一炷香时间互相通气。掘地三尺也务必要把这五个妖人找出来!”

不出一顿饭的时间,王俭的手下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却没有任何收获。王俭大怒,抬手往一个分舵主脸上打去,这个分舵主却突然指着自己一起回来的同伴大叫到:“报告大人!他是个死人!”

“放屁!死人怎么能站在这!”王俭抡圆了手臂掴了那分舵主一掌。

“大人!小的亲眼所见他被人抽了头骨!先前害怕,不敢直言,请大人做主啊!”

被他指着的那个人却突然跳了起来:“大人!他血口喷人!小的明明看见他给人剜了心!”

两人的话听得王俭不寒而栗:“都放屁!哪有死人在这里说话的道理!”

“大人不信你看!”那人一把揪住了分舵主,解开了衣服,果然看见心脏的位置被人挖出了一个窟窿。同时分舵主在那人头上轻轻一拍,那人的头就瘪了下去。两人相视一笑:“原来我真的死了。”便一起瘫倒在了地上没了呼吸。

王俭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哆哆嗦嗦还没开口,就听见属下们已经乱成了一团:“报告大人!他被剥了皮!”“大人啊!他才被掏了肠!”“大人,这家伙已经没了脊椎啊!”“你小子肺上不是给破了个洞?”

你一言我一语中,王俭带来的部下一个个倒了下去,死法奇形怪状,各有千秋。

王俭也怕死,可是想到狮王庄刑罚的恐怖,他宁愿在这里被恶鬼弄死,也不愿去尝试那一份求死不能。王俭把全身的真气提到了最高,厉声怒喝:“妖人!还不现身受死!妆模作样作甚!”

突然,王俭的脑后凭空出现了一把大刀朝着他砍来,王俭听到风声,在千钧一发之际拔出腰间宝剑,砸在了大刀上。两柄兵器碰到的一刹那没有发出任何金铁交击之声,大刀直接化为了一阵血雾随风消散了。

“居然连续两次躲过我二哥的血笔成真,真的是好本事!比你的前任强多了!”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王俭脑后响起,可是当王俭回头的时候,视野中却分明空空如也。王俭细细一看,却看见一张人皮垂在自己身后。王俭大惊之下,一剑扫去,可是人皮却贴在了剑刃之上毫发无伤。

“开!”王俭一声怒吼,运起罡气把人皮震为了碎片。

“师爷的皮影鬼戏也不是被破了?”另一人戏谑的话音刚落,王俭就看到一根水火棍朝着自己头上打来,运气去接的时候却感到犹如泰山一般沉重。“咔嚓”一声,两条手臂顿时被震为了断骨。

“老五别闹了。还是快些结果了这厮比较好。”一条锁链绕上了王俭的脖子,一瞬间拉下了王俭的脑袋。

“这厮身体健壮,到可以做好几碗肉羹,俺们也好久没开荤了!”一个胖乎乎的厨子打扮的人,走上前来,在王俭的尸身上用手拍了两下,就把王俭分成了一堆白骨和一堆血肉,厨子随即掏出一只大碗把王俭的肉装了进去。

“哼哼老六的着肉换形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好了,只是这人肉断头饭只要吃入口中就算是入了鬼门关,我等可消受不起。”手执水火棍一身皂衣的人冷冷说道。此人身材又高又瘦,浑身却仿佛没有一丝血肉,漆黑色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就仿佛是一个从坟里刨出来的腐烂了大半骷髅一般,简直与肉羹大厨完全相反。

“呜嘟嘟嘟嘟嘟嘟!”悠扬的号角声同时从盘龙岭两端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的马蹄声。

“嗯,共有两百八十骑,五百二十步卒。另外还有十几个高手随行,其中至少有三人不在这个王俭之下。”骨棍衙役把手中的水火棍往地下一插,凑耳一听就直起身来向汇报。

肉羹大厨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几块人肉伴着血水撒到了地上,落地之处立刻泛起阵阵焦烟。可是肉羹大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问道:“师爷,好像是边军雷豹卫。我们怎么办?”

“我们从京城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又天南地北地绕了好几个弯迷惑狮王庄的人。雷豹卫不可能这么快就在这里完成集结,一定是有人把我们的行踪泄露给了朝廷鹰犬!”没等师爷开口,兵卫打扮手执锁链的人就忿忿说道,随手用手中的锁链把王俭的脑袋抽的稀烂。此人身材矮小,似乎四肢都缩在了身体里,旁人若是不仔细看只能看到一个大球甩出了一根绳子砸烂了旁边的一个小球。

“若是在平时,这几个朝廷鹰犬也不在我们几个的眼里,”从山后转出来了一个一袭青色长衫,一缕长须,手执折扇的书生,不过虽然打扮儒雅,此人却瘦得皮包骨头,蜡黄色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过现在关系到摘星大计,若是和朝廷鹰犬动上了手,不免多增麻烦。如何处置,还请二哥示下。”

皮扇师爷话音刚落,地上流了一地的血忽然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字:“隐”

四人一看到这字便立刻都行动了起来。筋链狱卒干脆把头也缩进了身体里,整个人像一个肉球一般咕噜噜地滚下了山去,落在了一堆乱石之间,黑夜之中看去,和一块落石还真没任何区别。骨棍衙役则把手在脸上一抹,顿时面目全非,看着活像一个惨遭狼吻暴尸荒野的过路商人。肉羹大厨抬手在自己身上噼里啪啦地拍了数掌,每次都抬手从自己身上带出一大块肥肉,不几下就变成了一个消瘦的男子,再换上一个死了的分舵主的衣服,真是连皮扇师爷也差点没认出来他。皮扇师爷阴测测一笑,左手在一个支舵主头上一按,右手在自己头上一按,转瞬之间就把两人的皮都扒了下来,师爷把那人的皮往自己身上一套,拿着扇子拍打了几下,顿时宛然就是那个支舵主一样。

三人刚在死人从中躺了下来,地上的血字就凝结成了一个血球,从高空落了下来,把三人身上溅满了鲜血,与周围惨死的狮王庄高手并无两样。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雷豹卫指挥庸唐就带人找到了这片屠场,饶是庸唐身经百战,看到这些人的死相的时候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转向身旁一人微微躬身,似乎是要请他示下。那人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只有左袖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雄狮,在潇洒中透露出一丝霸气,正是狮王庄左路军副指挥使路黄泉。

“不错,看来正是血海孤星门的手笔,也与之前牺牲的那些庄众被杀死的手法几乎完全一致。这次这五个妖人屠戮本庄门人证据确凿,本座倒要看看右鬼司的那些家伙还怎生包庇他们!督主,这次捉拿妖邪,还要多亏了北缉事厂出力啊。”

“哼,路副军放心。这等妖邪素来无法无天,杂家身为北场督主,岂能容他放肆!这妖邪虽然诡计多端,又怎能逃出杂家的手掌心!”路黄泉左手边一人尖声尖气地说了起来,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在荒野之中显得格外渗人。天朝北缉事厂掌印太监俞润突然把眼一翻,对着庸唐怒喝:“人呢?”

庸唐身为一支精锐边军的主帅,在这两人面前却无丝毫的话语权,被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下,连连叩头:“属下不知,属下不知。雷豹卫已然封山,又有左路军和北场坐镇,这五个妖人决计逃不出盘龙岭!”

“给我搜!若是找不出妖人,杂家唯你是问!”俞润果然看都没看一眼散落在在地上的尸首,交代了庸唐一句话便和路黄泉走到一旁去了。

混在乱石堆里的筋链狱卒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路黄泉又折返了回来:“给我挨个查验死在这儿的弟兄们腰牌,立刻找认识的兄弟认明真身辨尸登记,也好日后让他们在忠义堂内受一份香火。”筋链狱卒吃了一惊,这样子查验下来皮影师爷固然无事,面目全非的骨棍衙役也能满混过去,但是肉羹大厨却非暴露不可。筋链狱卒把手微微一颤摸向了人筋锁魂链,想先下手为强干掉路黄泉。可是筋链狱卒刚一动,立刻感到自己被拉着后颈提了起来,饶是他一身武艺,在身后那人手下竟然如同稚子一般毫无抵抗能力。路黄泉抬手耙筋链狱卒扔进了旁边的一个囚车里,冷笑道:“本座一激你就忍不住了。可是没想到本座修炼的‘明察秋毫’的功夫连你动根手指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里一定还有藏他的妖党,给本座一把火烧了!”

庸唐指挥刚在尸体上浇上火油准备焚烧,就感到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灭了他手中的火把。他手下一个士卒大踏步走了出来,对着庸唐冷冷一笑:“本司的人,你也敢动?”庸唐刚要开口呵斥,那人就飘忽冲到了庸唐面前,炸成了一堆血珠。庸唐虽然身披重甲未被血珠伤到,但只闻到一股腥风,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庸唐落地之时,土中的忽然开始冒出腾腾血气,就仿佛是有人把先前渗入土里的血液都蒸了出来。浓郁的血雾遮住了众人的双眼,等路黄泉回过神来的时候,四人早就都不见了身影。

路黄泉勃然大怒,正要下令缉拿,身后一人就已经把手轻轻地搭到了他的肩上:“本司的人,你也敢动?”

路黄泉心下一惊,以他的功力而被人欺近身后却浑然不知,对方的修为至少已经达到了窥玄境界甚至更高。当下变手为爪,一招金龙探爪向后扫去,却落了个空。随即感到手腕上一紧,身后那人用小擒拿手法绕上了他的手腕,只需再轻轻一绕,立时就可以卸下他一条臂膀来。路黄泉顺着身后那人之力飞身而起,卸去了手腕之上的压力,顺势飞起一腿,直取身后那人的首级。携带刚猛无比的真气的一腿正中身后那人的脑袋,可是对方却在被击中要害的一刹那化作了一阵黑烟瞬时消散。路黄泉一见到这股黑烟就勃然大怒,开口呵斥:“魂刀刽子手,你也敢背叛圣庄?”

“清除本司败类,是本座的事,尔等外人,最好不要插手!”魂刀刽子手的话清清楚楚地路黄泉的耳中,可是路黄泉却居然没有办法判断对方说话的位置。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数里之外发出。顺着一阵清风才偶然飘到了路黄泉耳中一般,杂在雨声之中,说话之人的位置,根本无从推断。

此时一员雷豹卫偏将赶来,正要扶起庸唐,却被怒气正盛的路黄泉踹了个跟头:“不用管他,给本座搜山,绝对要把右鬼司这几个混蛋找出来!”

盘龙岭顶的雨势丝毫不弱。一处山洞里,一个身披朱红袍,头戴乌纱帽,面色血红的官吏正盘膝而坐,左手托着一尊龙形的青铜塑像,右手手执一支通体血红的毛笔对着这尊雕像连连挥舞,口中念念有词,头顶凝聚着一团白色的水汽,却仿佛被什么力量限制住了一般久久不散。他的下手并排坐着四人,正是刚才死里逃生的皮扇师爷一行。四人现在已经都没了先前举手虐杀王俭的逍遥霸气,全都面色焦虑地盯着血笔判官运功,却又不敢开口说话。洞穴之外不断有雷豹卫的探子走过,然而双方竟都把对方视为无物,皮扇师爷等人并不对洞外人出手,而洞外之人也仿佛没见到洞穴一般匆匆而过。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血笔判官头上的白雾渐渐散去,而他手中龙像则泛起了一阵紫光,血笔判官终于呼出一口长气。皮扇师爷等四人见状,喜上眉梢,一起跪下:“我等才能有限,竟使二哥作法之时分心出手相救,弱势延误了摘星大计,我等死有余辜!”

血笔判官摆了摆手示意四人不必如此,忽然脸上血色一下褪尽,双目直直盯着洞口。皮影师爷等回头一看,一颗心也都瞬间凉了一半。只见穴口黑烟弥漫,渐渐凝聚在一起,化为人形。那人中等身材,面沉似水,双目不怒自威,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缓步走入洞穴。皮扇师爷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哥你。。。”

“你们的瞒天大法只有小成,虽然能蒙蔽凡夫俗子,但难道还想瞒过本座不成?”来者双目似电直逼五人,“想我等六人昔日义结金兰出生入死,尔辈却盗取本司秘宝叛逃,又以本司之名四处屠戮朝廷大员,不知给本司添了多少麻烦!此次尔等竟然谋杀当朝皇上亲弟东王,便是本座也包庇不得你们!把东西拿来!”

皮扇师爷不知哪来的勇气挡在来者面前:“大哥怎地全然不顾香火之情?”

来者勃然大怒,开口怒叱:“尔等又可曾念过香火之情?尔等盗宝叛逃之时,可曾想过本司司主会被圣庄施以狮王天刑?尔等冒用本司之名谋害朝廷命官之时,可曾想过本司多少弟兄会被牵连下狱?尔等推行所谓的摘星大计之时,可曾想过本司怎生受左路军刁难排挤?尔等残杀本庄兄弟之时,又可曾想过本座要怎生面对圣庄同僚?右鬼司待尔等不薄,尔等何苦做下如此!”

皮扇师爷长叹一口气:“如此种种,我等怎能不知。知此种种,我等怎能不痛!我等师出血海孤星门,本为奉命入鬼司之奸细,又怎会料到能遇到大哥这等义薄云天的鬼司兄弟?奈何血海孤星门门规森严,我等不得不如此!我辈这些年来又何时不在忍受煎熬?我等望大哥看在昔日情面上容我等从容发动摘星大计。了结此事之后,我等自随大哥回去,在圣庄鬼司亲自破腹抽皮,断筋焚肉,碎骨沥血,自散魂魄向这许多弟兄们赔罪!望大哥成全!”

皮扇师爷话音一落,五人在来者面前一齐跪下,扣头不起。

魂刀刽子手看着眼前此景,长啸一声,抖落了眼中泪水,颤声说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非是大哥不念旧情。只是此事实在干系太大,大哥我非得拿回摘星龙尊不可!”说完伸手去拿血笔判官身边仍然泛着紫光的龙尊。

“大哥定要如此,莫怪小弟无情!”骨棍衙役忽然跳起,挥舞着手中人骨水火棍朝着魂刀刽子手砸去。后者伸手轻轻一握,就把足有千斤之重的人骨水火棍握在手中,往回一挥,就把骨棍衙役的两条腿打得稀烂,摔倒在地。筋链狱卒抬手甩出人筋锁魂链,势如游龙般直扑魂刀刽子手面门,魂刀刽子手把手一抹,又把人筋锁魂链轻松抓在了手里,顺势一甩把筋链狱卒绑了起来。皮扇师爷打开了手中的人皮逍遥扇,挥舞了一下,从中飞出几道人皮鬼影扑向了魂刀刽子手,与此同时肉羹大厨右手提起大碗向着魂刀刽子手当头罩落,左手则运起着肉换形功夫打向对方腰眼。魂刀刽子手冷哼一声,运真气震碎了人皮鬼影,伸手夺过人皮逍遥扇,转瞬间连打四下打断了皮影师爷四肢骨骼。同时回手一扣,把肉羹大厨手中布满剧毒的碗扣回了他自己的脸上,肉羹大厨哼了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血笔判官长啸一声,满脸血红,提起人血朱玉笔往魂刀刽子手脸上点去,后者抬起右掌手往血笔判官手腕上砸去。血笔判官在半路忽然变招,血笔斜掠,从旁边画了个圈绕过了刽子手的右臂,点向其左肩。

刽子手右掌已在外门,一时不及收回,急忙侧身躲过了这一击,然而肩膀却仍觉得一凉,原来衣服被血笔扫到的部分已然化为雾气凭空消失。血笔判官一击不中,把血笔从右手交到左手,反手往刽子手右腰点去,刽子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柄短棍,格开了这一击。血笔判官连退几步,看到魂刀刽子手手中的短棍时,脸色忽然一变:“想不到相隔十年再次看到这柄人魂鬼头刀的时候,他的目标竟会是我。”

魂刀刽子手手中的短棍虽是黄铜打制,却色作漆黑,只有短棍一头有一尊镶有金线的一只獠牙外露的恶鬼,与其说是一柄鬼头刀,更像是一个卸下来的刀柄。血笔判官忽然运足中气,脸色一红一白地变换了十二次,同时山洞外的血水一道道飞入了洞中,凝聚在人血朱玉笔的笔尖之上。

血笔判官笔走龙蛇,使出成名绝技血笔成真,在空中划出诸般妖魔法相,一个个凝聚成实体,冲向了魂刀刽子手。魂刀刽子手不慌不忙地把手中的鬼头刀柄一挥,从恶鬼的嘴中就吐出了一柄鬼气森森的刀身。魂刀刽子手借由人魂鬼头刀外放的纯阴真气与诸路魔鬼略一触碰,后者便纷纷化为一阵阵血雾消散。

魂刀刽子手借机抢上,用鬼头刀在血笔判官右腕上一划而过,虽然不见一丝鲜血,血笔判官却已然感觉不到自己的右手,当啷一声把人血朱玉笔落在了地上。魂刀刽子手收起了人魂鬼头刀,弯腰捡起了龙尊,却听见洞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路黄泉、俞润带着左军北场好手和雷豹卫不知何时已然赶到了洞外。

“魂刀刽子手,给本座把你手上的摘星龙尊留下!”路黄泉先前受了一肚子的气,好不容易跟着血笔判官召集的血水追到了此处,见到魂刀刽子手便尽数发泄了出来。

“此龙尊乃是本司秘宝,被本司叛徒盗取,现在本座已经收拾了叛徒,这龙尊自然也得由本座带回本司总部。”魂刀刽子手冷冷回答,完全将路黄泉视为无物。

“放肆!本座奉庄主之命配合北缉事厂擒拿右鬼司皮扇师爷一干妖人,龙尊这么要紧的证物自然要由本座带走!”

“哼!本司的人,本司的龙尊,你要是有本事,自己来本座手上抢下便是了。”

“大胆!你想要违抗庄主之命吗!”路黄泉火气上涌,抢上一步,双手微微颤动,显然已经随时准备出手。可是他还没动手,身旁就有一人展开如鬼似魅的身法冲到了魂刀刽子手面前去抢夺龙尊,正是北缉事厂督主俞润。魂刀刽子手显然也没料到这个装腔作势的死太监居然会是个修真境界的武林高手,情急之下来不及抽出人魂鬼头刀,只能凭一只肉掌和俞润斗了起来。

路黄泉虽然对魂刀刽子手心中有气,然而见俞润擅自对狮王庄同僚出手毕竟略感不满,干咳了一声:“督主,此是本庄家务事,请让在下——”路黄泉话音尚未落地,俞润便尖声叫道:“路副军快来助阵,若是跑了这个妖人在圣上和贵庄庄主面前可都不好交代了!”

“督主,你这——”路黄泉听到俞润的命令不免心中更增不喜,正要开口制止却又被俞润打断:“众人听令:北缉事厂奉诏捉拿杀害东王的鬼司逆贼五人,夺取摘星龙尊。这厮与五妖人乃一丘之貉,胆敢阻拦者就是阻挠圣意,都给杂家一并拿下了!”俞润命令一下,雷豹卫便摆出了冲锋的阵型,几个武功较高的北场番子也加入了战团合斗魂刀刽子手。

路黄泉看了看身后杀气腾腾的雷豹卫,强忍怒气抽出了腰间宝剑直取魂刀刽子手。魂刀刽子手虽然武艺精湛,奈何一只手里还提着摘星龙尊,单凭一只肉掌怎是这许多高手的对手?不得已只得把摘星龙尊向外一抛,借机化为了一阵黑烟,消散而去。

俞润跳出战团,抬手就把还泛着紫光的摘星龙尊抓在了手里,后搓数步稳稳站定。路黄泉眉头一紧,抢上两步,开口说道:“督主,这龙尊还请交还本庄。”

俞润冷冷一笑,把手一挥,十几名北场番子挡在了两人之间,手握刀柄,显然只需俞润一声令下便会上前将路黄泉乱刀分尸。数个左路军好手亦不甘示弱,前前后后护定了那路黄泉,怒目相对。

路黄泉扫了眼两边杀气阵阵的雷豹卫及北场番子,心中又惊又怒,暗地运起真气聚于右掌,只等俞润发难便尽全力发动绝技幽冥黄泉掌力求与其同归于尽。俞润却丝毫不忙,阴阳怪气说道:“路副军,杂家无意与尔为敌,只是这五个妖人与龙尊关系甚大,圣上亲命捉拿。杂家须得亲自审问过后方可交还妖人龙尊。”

俞润说罢,便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路黄泉出洞。路黄泉权衡再三,一振长袖,转身带着左路军好手怫然离去,步入了洞外急雨之中。说来也怪,这雨下的固然紧,路黄泉身上长衫竟丝毫不湿,雨点落在路黄泉身上之时却仿佛被烈火炙烤一般瞬间化为阵阵水汽。路黄泉前脚刚走,俞润便令北场番子尽数出洞如一道人墙般封闭了洞口,只留下自己及血笔判官六人。

前后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洞外的路黄泉只是盘腿坐在雷豹卫及北场番子之间闭目养神,除了身上阵阵腾起的水汽,谁也看不出他此时内心的波动。突然间路黄泉双目一睁,浑身煞气暴涨,炯炯目光直逼洞口的北场番子。

俞润分开众人,缓步从洞内走出,其相貌变化之大不禁令所有人吓了一跳。俞润原本虽则略显苍老,然而现在的俞润却有如一具骷髅,眼窝深陷,面色蜡黄,仿佛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衰老了数十岁一般。俞润将一只干枯的手臂微微一摆,示意路黄泉入洞,后者轻哼一声,双足一蹬,翻过北场番子头顶跃入洞内。洞中深处一片尽是黑暗,更无一丝声响。

路黄泉晃亮了手中火折点燃了火把,却被面前的情景吓了一跳。只见右鬼司五人围成一圈坐着,却有六道黑血聚向他们正中的摘星龙尊。路黄泉上前一摸,五人早已都没了呼吸。路黄泉吃了一惊,正要拿起摘星龙尊去寻俞润问个究竟,背后就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摇曳的火光下,俞润的面庞更加显得阴森恐怖,宛如鬼魅。

“路副军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杂家。”俞润阴测测一笑,“不过杂家却想问路副军,对于血海孤星门,可有所了解?”

“血海孤星门乃是朝廷和本庄的头号死仇,一众妖人已然负隅顽抗了数百年,却始终盘踞在帝国内部为非作歹蛊惑良民。此次这五个妖人便是血海孤星门下。”路黄泉对俞润这版盘问稚子一般的口吻更增不满,随口应道。

“然而不然,路副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俞润淡然一笑,“血海孤星门分为四宗,饮血宗精通武技,苦海宗以智取胜,孤峰宗博采百家,耀星宗则法术通神。”

“那又如何?”路黄泉双眉一挑。

“饮血宗祖师乃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花家当主花迷踪,其时花家号称剑拳骑射四绝,却遭到朝廷捕杀惨遭灭门。花迷踪于是闭关十年,悟出饮血剑法,纠结江湖亡命,首创饮血宗,立誓杀尽天下朝廷爪牙。苦海宗系少林高僧苦海大师所创,昔日苦海大师两名爱徒入朝为官遭同僚排挤冤死,苦海禅师一怒之下入京寻仇却发现帝都之下守备森严,饶是他一身武功也难以行动一步。不得已下苦海禅师废去全身武功,自毁容貌,扮作仆者隐忍数年终于混入仇人府中同归于尽。其传人精通谋策定计,乔装易容之术,为纪念苦海坚忍,组建苦海宗立誓杀尽天下贪官,后来被饮血宗掌门欣赏,遂并为血海门。”俞润缓缓说来,“孤峰宗乃是四宗中唯一以首字入名之门派,系鬼谷子传人,每代虽然只传一名弟子,然其却必定三教九流各门各派所学无一不通无一不晓。而耀星宗则收留了不少江湖术士,原本依附于孤峰宗掌门麾下,现在也成为了血海孤星门的术流依靠。路副军,你觉得这四宗里,哪一宗最是厉害?”

“那又怎样?本座须不是来听你讲说掌故,只要剿灭妖人便是了!”路黄泉早有八分不耐烦,“管他哪宗,本座都要叫他有来无回!”

俞润却仿佛没感受到路黄泉的愤怒一般,只是惨然一笑,自顾说道:“饮血宗忒鲁莽,孤峰宗太势弱,耀星宗过闲散,想来还是苦海宗最是高明。”

“嗯?”路黄泉也感觉出了一丝不对,手伸向了剑柄。

“路副军还没看出来么?这五人乃是本门耀星宗弟子,而杂家,则是苦海宗传人!”

五日后,两封只有八个字的急报被分别千里加急送到了狮王庄庄主狮天镇和天朝皇帝姚伯光手中:

山摇地动,龙腾星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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