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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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十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离开了他。
离开的时候，父亲说，只要林一乖乖的，他就会在林一十八岁的当天，给林一送来一份礼物。
自那之后，林一便没有再见过父亲，而随着年岁渐大，林一也逐渐明白，那只是一个要抛弃他的人，不想他来纠缠，而说出来的敷衍说话。
林一对父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距离他十八岁生日渐近，他周围的世界却变得陌生起来，所以，忽然之间，林一又记起了父亲这句说话。
每个城市，每一天都会死人，人们或者寿终正寝，或者遭遇横祸。
但无论他们是安稳离世的，还是死无全尸的，这对林一来说都十分遥远，林一没有见过死人，也没有到过任何尸体发现的现场。ъiqugetv.net
但这半年以来，林一发觉，他的身边不时会出现一些怪人。
这些怪人或是脸色刷白的，或是脸色青紫的，有时候还会断手断脚，一点都不像活人的样子。
他还会看到周围的建筑冒出若有若无的黑气，就好像被迷雾所笼罩一样，让他辨认不出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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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就在今天，林一生日的前一天，他回家的时候，发觉自己所住的住宅楼也被黑气所覆盖了。
林一在楼下站了半天，都不敢走进楼内。
最后，他还是跟在邻居的吴大爷身后，才勉强鼓足勇气，攀上楼梯的。
吴大爷就一独居的老人，他的孩子在外工作赚钱，一年也不会回来几天，他的生活不成问题，就是孤独了一些。
林一与吴大爷交集不多，也没有主动打招呼，直到大爷进屋，他们之间都没有任何交流。
吴大爷的屋门是打开的，林一经过的时候，见到里面坐着不少人。
城市的邻里关系都是冷漠的，林一只是匆匆路过，往屋内瞥了一眼，他没有与人有任何眼神接触。
但就在他眼神瞥过的时候，他却看到了吴大爷的黑白遗照。
遗照方方正正的立在门前正对的方桌之上，照片的前方还有香烛在冒着白烟。
这样的怪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林一的反应也是很快，他仿佛毫无波澜，默默的继续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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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不装出平静不行，因为吴大爷还在！
吴大爷还站在自己的遗照边上，脸色刷白，双目无神，但他是盯着林一的，他似乎想在林一身上，找出哪怕一点异常。
林一的脚步还是一样的缓慢，他缓慢的回到家门前，缓慢的开锁开门，缓慢的关上。
最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带上了门，一下躺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这才控制不住的呼吸急促，冷汗直流。
林一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他马上就想起了父亲的说话，那句说话成了林一的救命稻草，父亲承诺的礼物也成了他唯一的心理支撑。
他满脑子都是那可能永远不会到手的礼物，仿佛礼物一到，他就能从这奇奇怪怪的世界之中解脱出来。
夜幕降临，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时钟转到了凌晨零点，从这一刻开始，林一就十八岁了。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指针，但零点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想，世界上每一个时钟的时间都会有细微差别吧，或者，他的小闹钟走得比较慢呢。
然后，他等到了零时三十分，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狭窄的窗缝外面没有照进来圣光，他的背脊也没有长出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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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又想：“也许，父亲说的不是我国的时间呢？即使同一个国家，时区也会有不同的吧。”
林一笑笑，连他都觉得自己这是在硬掰。
他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巴掌大的蛋糕，放在桌子上面，翻开了盒盖。
蛋糕很甜，越是廉价的蛋糕，越是没有顾忌的添加白砂糖。
但这已经是林一难得的美味了，他记得上次吃蛋糕，还是在他父亲没有离开的时候，
那时候的味道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也是这样的甜吧。
林一吃完蛋糕擦了擦嘴，他把舔得不剩一滴奶油的盒子盖好，拿塑料袋绑紧，又放回自己的书包里面。
蛋糕盒子是不能让叔叔婶婶发现的，被发现的话，他就连枕头套都会被翻开来检查。
父亲离开之后，他就寄宿在叔叔家里面。
叔叔一家待他不是很好，如果他吃五成饱就不会饿死，叔叔绝对不会让他吃到六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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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那一米六不到的身高就是这样被饿出来的，所以，你可以想象，如果叔叔发现他藏了钱，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林一得意的笑了笑，他有点小骄傲，能在铁公鸡的眼皮底下藏钱，这绝对是一门本事。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压在他床顶上的杂物，把头颅探到被遮挡的窗户外面。
他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的，杂物房的中间铺了一张旧床垫，这就是他的房间了。
而这狭窄的窗户则是他唯一的宝物，因为他能探头出去透透风，也能勉强地看到街道上面的一线风景。
城市刚刚下了雨，街道上面湿漉漉的，地面的水迹反映着街灯的暗黄，林一莫名的觉得一阵安心。
虽然，他的窗下只是一条昏暗的巷道，巷道里面还传来浓浓的尿骚味，但这是专属于他的风景，他的世界。
房门之外传来人声，还没有休息的人除了林一之外，还有叔叔婶婶。
在意今天这个日子的人不是只有林一一个，因为叔叔和婶婶也听到了父亲离开时候留下的那句说话。
十八岁，林一的世界就可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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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和婶婶都不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什么。他们在口头上面，也不止一次取笑父亲的这句说话。
但其实他们是在意的，因为他们都很想知道，在林一十八岁的当天，到底会发生什么。
而根据他们的猜测，他们怀疑最深的事情，就是林一的父亲会在今天将林一带走。
他们是不会让林一被带走的。
叔叔如是说道：“他把孩子丢下就一走了之，现在孩子长大了，能有点用处了，他又要带走了？他把我这弟弟当什么了？”
而婶婶当时则是这样说的：“养大这拖油瓶难道不用钱吗？好不容易林一成年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去打工赚钱了，他这样就想把人带走？门都没有！”
这就是叔叔婶婶所在意的点了，他们可不会白白帮人养孩子！
婶婶甚至都联系好一个相熟的工厂经理了，等林一拿到毕业证书，她就把林一丢到工厂里去！
工厂包吃包住，他们就不用在林一身上花钱了，而林一每个月小几千的工资，他们则会一分不剩地搜刮过来。
婶婶可是认识经理的，林一一个月发多少钱，什么时候发钱，这可瞒不住她，她甚至会把林一的工资卡都要过来，不留给这小滑头半点藏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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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一把头颅从窗户外面缩回来，他贴着那永远关不上的门缝，看向了客厅的所在。
叔叔婶婶就正正的端坐在客厅的中心，目光一刻不离的注视着屋子的正门。
他们也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但他们还是担心，他们担心林一的父亲会突然出现，然后从门外闯进屋子里来，把林一带走。
林一按了按太阳穴，他有点头疼，他理解叔叔婶婶的想法，而同时，他也不想欠叔叔婶婶的。
林一不喜欢别人欠他什么，但他也不想欠任何人什么。
他还是很小的时候就寻找可以打工赚零钱的机会了。
而说实在，按照叔叔婶婶给他的待遇，他那些赚回来的零碎小钱，已经足够支付他生存和学习的费用了。
但如果没有叔叔婶婶，他还是活不下去的，因为他未成年，没有地方居住，他所赚的钱绝对付不起房租，他还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所以，他还是欠了叔叔婶婶的，欠了，他就得还，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坚持之一。
林一想着想着，时间又过去了十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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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叔叔冷冷的笑了一声，他站了起来，伸展了一下腰骨。
“你说我们傻不傻，竟然相信我哥的鬼话，他要想回来的话早就回来了，怎么非要等到那拖油瓶十八岁的时候？”
婶婶也是摇头苦笑。
“也对，他骗小孩的话哪里能信？他早就不要那小鬼了，当时也就编个借口，好欺骗小孩。”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睡房，关上了房门，也拉黑了灯。
林一悄悄的推门出来，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他厌恶的看了看大厅拉起的红线，这是叔叔婶婶防着他的措施。
是的，叔叔婶婶都在防着林一，他们在屋子里面划定了林一可以活动的范围，既防林一偷钱，又防林一偷吃。
婶婶有时候还会在冰箱的脚下撒上面粉，林一如果走近就会留下脚印。
把一个孩子当防贼一般的防，这也是没谁了。而叔叔婶婶既然知道要防，他们大概也是知道林一一直吃不饱的吧……
林一叹了口气，他走到了门边，他没有打开灯光，只在黑暗之中，盯着正门的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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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不抱希望了，但还是有点不甘的扁起了嘴。
“爸，你真的只是骗我的吗？你早就不要我了吗？”
然而，就在此时，“沙”的一声轻响。
一个鼓囊囊的信封，从门缝底下被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