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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章 剑佛两天何苦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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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淮的这一番话,让邴礼冷汗直流。

定淮瞥了他一眼,又言道:“我们各为一枚棋子,而他只能算作半枚。”

“以两枚对半枚,我们固然可以不断消耗他,直到他一兵一卒也无。”

“但是,我之前说过,不可只着眼于一处,而要统观全局。我们被他拖得时间越久,越对整盘棋局不利。”

“虽然赢了局部,可是最终却输掉了全盘,这'赢'又有何用。”

此刻,邴礼已是心神失守,不敢再想,他大礼拜下,急切道:“还请前辈教我。”

定淮摇了摇头,恍然若失道:“我教不了你,不怕你笑话,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那剑修拉我至此,早已布下了另一盘棋局。我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是与他之间的心战!”

“啊!”此言一出,有如晴天霹雳,在邴礼心头“炸响”。

邴礼目瞪口呆地看着定淮,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还有一场暗局,深藏其间。

突然之间,邴礼意识到自己就是一枚卑微到极致的棋子。在大能眼中,他无足轻重,根本影响不了整场战局。

“枉我还沾沾自喜,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引导棋局的走向。”邴礼心中一阵阵的发苦。

这正是:

井底望月蛙,妄论弈天下。

卑微不自知,让人笑掉牙。

定淮道:“我并非危言耸听,这就是我与他单独对弈的一盘棋,不关乎任何人。故此,我才会坐在这里,将我所知,全数道出,你懂了吧。”

邴礼坐起身,用袖袍擦了擦额头冷汗,他说道:“这神仙打架,筑基遭殃啊,连定淮前辈都不能幸免。”

定淮笑了笑,他喝了口酒,又言道:“左水东就好像你中军大营里的大纛。大纛在,士气在;大纛倒,军心散。”

“好了,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

定淮说完,站起身来,他也不理会邴礼,飘然而去。

定淮并没有欺骗邴礼,当他完全明白封在河的用意之时,就不会对局中之人说任何假话。

他不可以随便攻打左水东,除非左水东先打他。

他也不能欺瞒同一阵营的邴礼,如果知情不说,是为另一种方式的高境对低境出手。

同时,他也不能在军事上指手划脚,邴礼一旦按他要求去做,即为破坏了规矩,道心就会受损。

他能做的,只能随遇而安。

与“怪物”斗心,比战争更加残酷。

定淮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克忧勒、纨乐二人早已在帐外等候了。

定淮看见二人,淡淡道:“随我进帐吧。”

二人齐声应道:“是。”

来到帐中,定淮在主位上落座,克忧勒二人却是恭恭敬敬地立在帐中,等待问话。

定淮坐定之后,瞥了二人一眼,缓缓说道:“你二人来意,我心中明了。”

克忧勒、纨乐抱拳道:“大将军……”

定淮不等二人说完,伸手阻拦道:“听我说。黑白相争,虚实有别,我送你二人八个字,'听令而行,遵从本心'。”

克忧勒二人默念道:“听令而行,遵从本心……”

定淮神情平静,看向二人道:“好了,本将军乏了,你们下去吧。”

二将抱拳行礼,“遵命!”

二人一头雾水离开了军帐,纨乐问道:“大哥,大将军所言何意呀?”

克忧勒沉默半晌才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遵令而行,然后再根据当时战场的情况,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做。”

“这最后四字'遵从本心'犹为重要。我们都要记牢了。”

纨乐应道:“哥哥放心,小弟省得。”

克忧勒眼神一凝,“走,回营。”

…………

翌日一早,黑纬国与白经国的两支军队,在三山城外列阵对峙。

寒风中带着血腥之味,荒原上空,成群的秃鹫盘旋窥视,滑翔鸣叫,其音尖锐,宛如丧钟一般。整个战场肃杀之气渐浓。

黑纬国众将士携昨日大胜的余威,此刻气势凛然,斗志高昂。

左水东骑在“乌鱼”马上,他与昨日一样,俯身和马儿低语了几句。

左水东神情轻松,威威霸气,远眺敌阵之中的大纛,想着心思。

不多时,白经国大军之中,擂鼓声四起,白经军剑指黑纬,杀奔而来。

左水东扬刀在手,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冲阵杀敌!”

左水东一声令下,已是一马当先,直贯敌阵而去。

一人一马再次分离,“杀神”再度登场,这一切就仿佛是昨日的重演。

左水东高高跃起,又轻巧地落于敌阵之中,吓的白经军众将士向外圈退了数十步。

左水东正待施展顺逆九宫步之时,突然之间,他浑身一惊——九宫步完全失效了。

左水东连试几下,俱都无功。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重重一叹,“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啊!”

左水东面对如此局面,一惊之后,瞬息间就冷静了下来。

左水东知道,虽然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神步,但是他不能退,一退,黑纬国将兵败如山倒。

他看了看四周情形,昨日杀出的赫赫威名,此刻起到了效果——身周无一名白经士兵。

左水东眼眸这么一扫,落在白经国众将士眼中,就好像是猛虎入得羊群,正挑选食物一般。

看着高大的左水东,众将心中害怕,无一人敢上前拼杀,不自觉地又往外退了数十步。

此刻,左水东身周方圆八九丈之处,竟然无一名兵卒。

便在此时,军阵之中有一人高声喝道:“众将闪开!”

白经国的士兵们闻声闪避两旁,让出一个过道。

只见一个身材彪悍的白甲壮汉,提着大刀,迈步而来。

壮汉朝着左水东的方向,边走边道:“某叫八匕,特来会一会你。看刀!”

八匕说话的同时,就举起大刀朝着左水东快速扑来。

八匕举刀奔行,很快地就来到左水东近前,他当空一斩,势猛气威,寒光森森直抵左水东面门。

左水东稍稍一退,扬刀格挡,两刀相触,左水东顿感手麻臂软,佩刀差点都要脱手而出。

左水东借势再退,暗道:“好大的力气。”

一击之后,八匕也不停歇,他反手一刀,横扫荒原。

左水东不敢再挡,一个急闪,躲过了这横扫万军的第二刀。

左水东身形刚刚站稳,八匕的第三刀又追身而至。

左水东无奈之下,双手握刀,两脚扎根,使足全力,向上一撩,再次挡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战场上,八匕是:

一刀落身侧;

一刀碎山河;

一刀急风喝;

一刀追身蛇……

苦战中,左水东是:

一刀借势牵掣;

空当反手一锷;

躲刀快步后撤;

冷静无畏心澈……

这正是:

风萧瑟,金光射,少年不屈把命舍;

军阵隔,战友何,剑佛两“天”“河苦”遏。

左水东“丢失”了九宫步法,一具凡躯,什么也不会,在八匕的强攻之下,左支右绌,甚为狼狈,几招之后,渐渐地显出了败势。

稍远处,奂婳看着左水东陷入苦战,心中万分焦急,他大声呼道:“众将士随我前去救援大将军!”

众将领命,“是!”

奂婳带着众将士,在拼死力战之下,终于冲开了一道缺口。

黑纬将士杀进重围,将左水东护在当中。

奂婳上前建言道:“大将军我们撤吧!”

左水东摇头道:“不……”

话未说完,左水东就被一众黑纬将士强行推上了马鞍。

一人牵着马,几人围在四周,其余众人又在奂婳的带领之下,往外突围。

黑纬将士个个奋勇争先,不顾生死,经过一番浴血奋战,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终于换来了一条生路,他们成功突围。

正当左水东领着大军在前线奋战之时,白经国分出一军,强袭三山城。

三山城本来就墙矮、城薄,无险可守,再加上守卫十分薄弱,很快就被白经国占领。

冲出重围的左水东欲回三山城死守。

这时,一道黑影倏忽而至。

左水东看到“乌鱼”甚是欣喜,他摸了摸马头刚要说话,一瞥之间,远远看到了胥薿带兵而来。

左水东一见此景,心中顿感不祥。

很快,两支残军汇合一处,胥薿上前道明详情之后,左水东忽生怒意,他抬头望天,对天大叫道:“何故如此……何故如此?”

众将不明所以,都疑惑地看着左水东。

左水东平静了几分,他环顾四周,看着一身是血的将士们,心中豪情不减,左水东对众人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着,他手指东北方向,对胥薿道:“往东北撤,可识得路径?”

“识得!”

“好!”左水东朗声道:“众将听令,一路东北,所愿皆遂!”

虽兵败,但众将气势依旧昂扬,他们大声应道:“是!”

八千兵卒,此刻已不足一千,在胥薿的引领之下,左水东携众北往。

一直以来,左水东都觉得这就是一场虚幻的游戏。

既然身处棋局之中,就努力做好一枚棋子,他不怕失败,就怕这莫名其妙地戏耍。

首先,八千对四万,兵士数量上极为不对等;

再者,顺逆九宫步关键时刻突然失效。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九宫步,左水东也就算了,死守城池就是了。

可偏偏这“老天”从有到无,狠狠地戏耍了他一番,这令左水东十分气愤。

左水东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而逃,在路上他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如此戏耍于我,却是为何?”

落日西沉,晚霞挂天边;

人困马乏,禅寺映眼帘。

左水东携众人奔行了一天,在不知不觉之间,已来到了一座寺庙前。

寺中传来“当、当、当……”的钟声,钟声悠扬,让左水东心中顿觉宁静。

左水东翻身下马,让众人在此稍作休息,他独自一人向寺庙走去。

左水东迈过十八级台阶,站在了寺前平台之上。

平台宽阔,只见一座黄墙碧瓦,宏伟壮观的高大建筑矗立其上。

左水东抬头仰望,门上正中的位置,挂着一幅巨匾,红底金字,上书五个大字——伸冤救难寺。

左水东伫立其间,登时感到庄严肃穆,心宁身安。

他向前迈出一步,咫尺之遥,已不闻身后众将说话、马匹嘶鸣之声,就仿佛尘世暂离,进入到了另一个清净世界一般。

此刻寺院大门紧闭,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阵阵诵经之声。

左水东闻听此声,周身通泰,疲态尽去。

左水东又向前走了一步,此时,经声袅袅,左水东神态虔诚,安详宁静,脑中再无半分杂念。

当左水东刚准备迈出第三步之时,原本平静的心湖,莫名地一阵激荡。

霎时间,左水东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这寺庙有些古怪,似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吸引着我走进去。”

左水东刚要转身离开,身体欲转未转之时,在其身后突兀地传来了一道声音,“将军何故到访?到得寺前,又为何过门而不入?”

左水东转身而立,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蓝色僧服的老和尚,双手合十,低眉垂首,向着自己行礼。

左水东抱拳回礼,道:“大师,末将路过宝刹,闻听钟声佛唱,忽觉身轻心宁,一路风尘尽去,这才上前瞻仰一二。”

“末将只求在外一观,不敢进寺打扰诸位大师清修。”

老和尚呵呵笑道:“佛音袅袅,涤荡人心。将军能有此感受,说明与我佛有缘呐。”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老和尚,左水东心存戒心,他笑言道:“佛音高妙,确实令我心宁,但大师说我与佛有缘,这未免太过牵强。”

老和尚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然!将军能迈步平台之上,又连走两步,此即为有缘。”

左水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不想在此事之上过多纠缠。与和尚论佛理,有如班门弄斧,以短击长,实为不智。

老和尚也没打算在“有缘”一事上过多辩论,他见左水东不说话,遂转换话题道:“将军年纪轻轻就已是三军主帅,真可谓少年得志,令人感叹呀。”

左水东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面带微笑,微微垂首道:“大师谬赞。这一切都由'天'定,何来少年得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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