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故城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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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李祁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回答，却听见他说了下一句话。
“杀了这么多人……”
李祁明白，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了，这是知道又何妨不知又何妨，他的的确确是做了这种事情，可是……在这个人面前时，他为什么不像先前那般自然。
还没等李祁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先动手了，像一道残影一般扑向李祁。
只不过他并没有去抢刀，似乎他的目标就只有李祁这个人。
他先是一拳打在李祁脸上，强劲的拳力让李祁的脸都凹陷下去，然后整个人被一道力量冲翻，倒在一旁。
随即那人不依不饶的揪起李祁衣襟， 叫他提起和自己持平，又猛的推到了铁栅栏上。
李祁被他一顿揍得眼冒金星，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往外一吐，是沾着血的牙齿。
那人又改为一只手掐住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一拳接一拳的砸在李祁腹部、脸上，又把他丢到地上，摔得浑身是伤。
李祁支撑起自己就是一阵呕吐，头昏眼花之中，他又仿佛想起来什么。
那是被这些天遗忘了的国仇家恨，那是持一剑为万人的豪烈本心！
一切都被戾气所遮掩，显得灰暗不已。
李祁幡然醒悟，他手上是数百人的鲜血，刀下是数百人的亡魂！
可是还来得及吗，自己也是敌人的阶下囚，他想起城主府门口的金丝雀了，那时他不愿意成为的金丝雀，在现在看来，都是如此幸运。
他曾经只想要自由，现在他不仅仅没有了自由，也没有了曾经的一切。
回顾从前，特别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陪在他身旁的，还有那一个俏皮的小姑娘，他和她定下约定，还会相见……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那人忽然暴怒的吼叫起来，透过他凌乱的头发，李祁看见了他的眼睛，和他一样，红得好像炭火。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李祁眼泪掉了下来。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就连味觉都已经失去，现在，居然还是会哭。
“想要活下去，就杀了我啊！继续你的杀戮！但不要忘了，你杀了多少同胞，今后就要救十倍以上的同胞！杀十倍以上的敌人！”
“我们的命，你拿走，也请将我们的仇恨一起拿走！为海迁死去的几十万冤魂报仇！”那人愤怒的低吼道，用的是卑疆人听不懂的海迁方言。
接着他终于动手去抢夺李祁手中的刀，但是他并没有从他的手中夺过来，而是牵引着他的手，将刀深深的刺进自己的身体。
李祁整个人都愣住了，仿佛回到了第一次杀人的情景。
手在颤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当那人闭上眼，朝着家乡海迁城的方向跪着死去的时刻，李祁心里的一个东西碎掉了
他丢掉刀抱着那人仍然屹立着的尸体失声痛哭，此刻父亲的死，母亲的死，二叔的死，同胞们的死，所有死去的人带给他的悲伤都集于一时爆发。
他的哭声中带着一阵令人胆寒的气，他哭得让活着的同胞动容，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震慑。
但是他伤得太重，情绪剧烈波动之下，眼前一黑，他昏倒了。
卑疆士兵连忙想要将他救出来，并不想可惜这样的一个人才。
他们都很震惊，震惊他竟然真的可以杀死宗师，尽管是被废掉一些筋脉的宗师。
但是就在他们要打开牢笼的时候，走来了一位身披将军铠甲的男人。
“阿库！（将军）”
“这个小孩子多大？”卑疆将军问道。
“据我所知应该是七岁！”士兵汇报道。
那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拊掌赞叹道：“古往今来，从未遇到过！七岁的气境！并且一开始就是幽暗戾气！若为我所用，日后定是攻破中土的一柄利剑！”
卑疆士兵大惊，幡然醒悟过来先前让他们所振恐的居然是幽暗戾气。
七岁气境，并且是幽暗戾气，又是要怎样的经历，才能够拥有？
“给他安排一个帐篷，从此以后不要将他当成一个中土人，今天起，他血管里就有着我卑疆一脉最纯粹又最高贵的血脉！”
“可是……这样真的不是养虎为患……”
“中土人骨子里面就堆满了怯懦，依他们的一句话就是‘有奶便是娘’，他年纪还那么小，我总有办法让他归附的。”
……
最后李祁狠狠的打了他一个巴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李祁悄悄逃走了。
可是想要做到完美的逃走，那岂不是不可能的，李祁拖着伤病的身体还没走出一里，前来抓他的追兵就已经呼声震天，他们一路追到了淮岭，李祁被逼得滚进了沟壑之中，双膝又被石头磕伤，他躺在沟壑中，即将昏过去。
他几乎绝望，如果昏迷在这里，是迟早会被找到的，被抓回去之后，他恐怕就再也跑不掉了……
他不想今后和仇人一起生活，接受仇人的“馈赠”，也不稀奇什么高贵的狗屁卑疆血脉，他只想逃出去，报仇！
就在他闭眼之前，一道白光亮起，然后……
李祁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一张用翠竹制成的床上，竹子的芬芳钻进鼻腔，让他真正的心放下了那么一丝丝。
他走下床，好奇的打量着这屋里的一切，这里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质朴，但是又格外让人轻松。
这让这段日子看惯了血和战乱的李祁着了迷，认为自己是到了传说中的天国。
“我也去了吗……”李祁一阵彷徨，但是又释然道：“原来天国这么美……”
他说着就推开了房门，然而紧接着回应他的却是一句不紧不慢的话：“这里不是天国，你也没有死，这里是我项老头儿的家。”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庭院不远处的桃花潭边，悠闲地喝着一壶酒。
“七岁气境，幽暗戾气，迟敏之体。啧啧啧，你小子真是个稀罕物，怪不得惹那么多狗贼追你！”中年男人说道。
“那晚上是前辈救了我？”李祁木然道。
“嗯，那群狗贼吵吵嚷嚷打扰我睡觉，我就顺手把他们咔嚓掉了，结果发现你小子在沟里躺着，看你天资不错，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中年男人翻身下来，经过李祁的身旁，回屋去，又顺口说道：“老夫名叫项玺，你也可以喊我项老头，你在这里住下，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安排的事情你只管做，不许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