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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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烟, 屋内清扫过了吗?”小侍女拉住斜靠在廊下的侍女。那叫阿烟的侍女笑嘻嘻道:“你急什么嘛,晚些再去!”她扯着小侍女坐在窗前的台阶,亲亲热热的靠着。“客人一直睡着, 我们何必要如此尽心。”小侍女犹豫:“……可是, 团圆姑娘不是吩咐着不可怠慢吗。”“哎呀,都好几天了, 王爷可从未来看过这位, 你看不出主子根本不重视她吗?”“可……”小侍女还是有些担忧。“别可是了!你想进去伺候这个疯子,我可不愿意!”小侍女吓了个半死, 连忙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你莫要这么说……”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客人疯疯癫癫, 可却不敢说出口, 除却她是王爷的客人,更让人忌惮的是玉画那双眼睛……灰白,可怖, 如同蒙着一层浓雾。明明不能视物, 每次见到她们这些婢女, 却像是能听声辨位,那双冷冰冰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她们, 别提多瘆人了……更何况, 她还有那样残缺可怖的身体……她忽然打了个冷颤, 不敢回想。阿烟笑嘻嘻道:“行了, 知道你胆子小,不提她了。你可知王爷的生辰快到了?不知今年府内会不会给我们包个大红包。”小侍女小声道:“陛下看重王爷, 往年东西流水似的朝府里送, 还会给下人厚赏, 今年应当也是如此。”“只是……我看王爷似乎并不热衷庆生, 平日从不庆祝,就连长寿面都不怎么吃呢。”“你想知道为何吗?”阿烟忽然神神秘秘的。“其实我听如意姐姐说过,王爷往年在宫里,生辰向来是最热闹的,八方来贺,宴请百官。宫内整夜燃着长明灯,先皇与皇后为他祈福岁岁平安。还有啊,京郊会燃一整夜烟花,都是漏影春的好烟花,一夜不知要烧多少钱。”“哇……”小侍女呆呆的张大嘴,眼前似乎显现出笼罩在灯火长明里的皇宫,长明灯照亮不夜繁华,鳞次栉比间全是华光漫漫。“可后来先皇与皇后去了,宫中便再也没这种场景了,你也知道,陛下重视廉政,这种奢靡之举怎么能允许。更何况……王爷似乎也不愿如此庆生了。”“原来如此。”小侍女有些失落,“真可惜啊,我这两年才进京,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景。”“你难受什么,长安王不庆生,宫中的赏赐我们又没少拿,不知今年发的银子够不够我多买些胭脂。”阿烟忽然发愁。“只是据说新王妃苛待下人,不好相与,不知道今年还会不会同去岁一样,你说是吧,小……”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小侍女充满惊恐的看着她身后,像见了鬼一般,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她牙齿间发出磕磕砰砰的声音,却说不出话。阿烟奇怪的转过头,就见身后本紧闭的窗缝,不知何时被顶起一个缝隙,露出一双灰白且无神的眼
,眼周的皮肤枯黑萎缩,如同烧焦的树皮。“……你们刚刚说什么?”阿烟心脏停跳,脸色苍白,也差点尖叫出声。“说……王爷。”白发老妪依靠在窗边,维持岌岌可危的平衡。“王爷……哪个王爷?”阿烟感觉到害怕,双腿战战,“先帝只有一子,还能是哪个王爷?我们的主子是长安王。你……你难不成不知道?”玉画疯疯癫癫的笑起来,“长安王?他竟是凝云与皇帝的孩子?哈哈哈哈——命运弄人啊,我居然遇到的是他……怪物!!!”阿烟脸色苍白,转身想跑,可却被尖叫着的玉画扑在背上,一口咬在肩膀,阿烟吓得大哭出声,痛的发抖。这个疯子……在咬她,在吃她的肉!那疯子还在他耳边疯狂尖叫着:“哈哈哈哈,他是怪物啊……你们这群人都被骗了,你们居然叫他长安王?”阿烟尖叫:“救命,救命!快去叫王爷!她疯了!”等楚宁安赶到时,玉画已经被侍卫死死压在地面,还时不时挣扎着,将侍卫掀翻在地,很难想象只有躯干的白发老人有如此大的力量,居然能让两个男人无可奈何。她灰白的头发蹭满地上的灰尘,一边尖叫一边疯狂辱骂着什么,怪物、妖邪,该死,恶毒的词汇不绝于耳,像是完全没有理智。直到看到楚宁安,她才像是突然清明了一瞬,低低的笑了起来。“你是凝云的孩子?哈哈哈……你叫楚宁安是吗?好名字……”江迟暮冷冷看着她:“你为何知道我娘的闺名?”玉画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眼里闪过怀念,然后迅速转变成掺杂的恐惧的厌恶。“为什么?哈哈哈……”“因为你娘是我亲手接生出来的啊,连她都是我养大的,若论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奶奶。”楚宁安眼神晃了晃。玉画对着他低低笑起来,“惊讶吗?你娘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是个普通宫女?”楚宁安抿唇,“你知道什么?”“想知道?让他们滚出去,这些话他们怎么配听!“王爷,这人神色癫狂,您的伤还没好全,万一被她伤了,王妃该有多生气。”团圆低声劝着。楚宁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却还是道:“出去。”仅这一句,屋内鸦雀无声,团圆看着楚宁安不容置喙的神色,竟生出几分恐惧来。王爷似乎越来越让她陌生了。下人大气不敢出的退下去。玉画冷声哼笑:“你和你娘……可是一点也不像。”楚宁安抿唇未答,低声问:“我娘与你有什么关系?现在能说了吗?”“别急……”玉画低低的阴笑起来,“宁安……你会知道的,先扶我进屋……”楚宁安这个有着美好寓意的名字,在她口中却有种诡谲可怖的诅咒感,他不适的皱着眉。“呵呵,好孩子。”玉画用灰蒙蒙的眼睛注视的楚宁安,嘴角勾起,“你既然知道碧玉奴,应当知道碧玉奴之眼食之可升仙,而碧玉奴的血肉食
之百病全消,返老还童。”楚宁安点了点头,眉毛皱起。“你应当也吃过碧玉奴的肉吧,不然为何能活这么久。”若她是太/祖朝的当事者,那她如今至少也该一百多岁了。玉画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吃肉?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配吃她的肉,她的肉唯有那些主子才能沾染。”“那你为何……”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火折子的光摇曳了几下,显得更为诡谲。玉画有些疯癫的笑了两声,“她的肉……可不是我这种小宫女分得到的,我若我真吃了,也活不到今日!哈哈哈哈,那些食了肉,本以为自己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的宫妃,全都死了!”“我只是喝了一点血,只是舔了那么一小口,就沦落到如此地步……”楚宁安冷眼:“沦落?”玉画尖锐的笑起来,“是啊,你以为我活的很好吗?我的痛苦没有人会懂,活的比谁都久,看着所有人变成怪物,那种可怕又疯癫的怪物……而我,本以为自己能逃脱,可在出宫后才发现,该来的迟早要来,我只是比她们慢一些……”“哈哈哈哈哈哈……”她如泣血般尖啸起来,“那我苦苦支撑有什么意义?我的百年……地狱般的百年,有什么意义?”楚宁安垂目听着她的话,“你的意思是,那些吃了碧玉奴肉的人,都变成了怪物,而你本以为自己不会变成怪物,却发现自己最终也会与他们一样。”玉画疯癫的点头,“好孩子,你果真是聪明孩子……”她忽然对楚宁安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笑容,“你既然如此聪明,不如猜猜你娘与我有什么渊源。”楚宁安冷眼看了她片刻,手中的凝光出鞘,指在她脖子上。“玉画姑姑莫不是以为自己有资格与我谈条件?”玉画身体僵了一瞬,很快便放松下来,狂笑起来。“你以为能杀了我?神灵不让我死,根本没人伤的了我……就算砍断胳膊,砍断双腿,第二日也会自然愈合。你居然拿这些威胁我?哈哈哈哈。”她身体抖动,楚宁安的剑浅浅刺入脖子,一道暗红的豁口出现在脖颈间,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乌黑粘稠的什么东西……像是已干涸的血。血没流片刻,便止住了,伤口处浮上一代淡淡的白痕,眼看着已经愈合了。楚宁安脸上却没有她期盼的恐慌,只有一丝讶然,然后便归为平静。“若你的经脉寸断,身体被斩成一段一段,还能愈合吗?”他声音平静的不似威胁,可玉画却恐惧的颤抖起来,像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她怕了,眼里浮现出畏惧。“王爷果真是好手段,与我前些日子见你那面截然不同……只是不知哪一面才是你的真面目。那日与你一起的年轻人,又知不知道你的这副面孔。”楚宁安剑尖轻点,淡淡道:“与你无关。”玉画疯笑着道:“你和你娘一点也不样,与凝云他娘也大不相同,她们两个蠢
货居然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果真是宁朝皇室的血统,与他们如出一辙的冷血。”“凝云的娘……”楚宁安有些怔然,凝云是她娘的闺名,可关于自己的娘亲,她娘却从未提及。偶然问道,也只是满脸茫然,说自己是被遗弃在冷宫的孩子。“凝云她娘,叫做玉书,是我的亲姐妹……”楚宁安瞳孔有些震颤,若真如此,那玉画应当也是他的血亲。可一提及玉书,玉画的脸却疯狂的扭曲起来,满是痛恨。“玉书,玉书,姐姐好恨你,若不是……若不是你当日带我去碧玉奴的陈尸处,好奇那碧玉奴的血,我怎会……怎么会尝一口。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带到千越宫,和一群吃过碧玉奴肉的疯子关在一起。”楚宁安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我娘的娘亲……也喝过碧玉奴的血?”玉画阴恻恻的笑起来,“她可是……喝的比我还多呢。”楚宁安深吸一口气。“那她是与何人有了我娘?”玉画的目光猛然扎在楚宁安身上,阴恻恻的笑起来,“小王爷,你敢承担真相吗?”“玉书与我们一同关在千越宫,明明她也沾染了碧玉奴的血,可她却没疯。”“后来有一日,她突然疯疯癫癫的回宫,说自己看到了神,之后没过多久,她的肚子就大起来。”“那些人都说……她是被宫里的侍卫奸/污,怀上了野种。”她晦暗无光的瞳孔泛出恶意的光,“可你猜怎么着,我检查过她的身体,没有一点痕迹,这个孩子该是怎么来的呢?宁安,你如此聪明,不如猜猜看。”楚宁安后背泛出寒意,眼神有些混乱。不等楚宁安回答,玉画便迫不及待的尖叫起来。“她怀的根本不是凡人的种,她怀的是邪祟的种,碧玉奴寄生在她身体里,怪物从她的身体里出来了!”楚宁安脸色发白,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怎么可能?我娘一直是凡人,从未显出不同常人之处,她与碧玉奴的记载没半点相通之处。”玉画尖利的笑起来。“嘻嘻……碧玉奴这种邪祟的血,但凡沾上,便如跗骨之蛆,至死不休。所有有碧玉奴血脉的凡人,都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为何你娘能一直保持正常?”“还有……宁安,你可知啊,你娘出生的当天,玉书就彻底失去神志,变成了怪物……一个身上带着碧玉奴血脉的人,生出的怎么会是普通人。”楚宁安用力深吸一口气。“我娘……绝不是。”玉画倏然靠近他,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手脚的人是如何移动的,可她却突然到了楚宁安身边,一双灰白的眼满是贪婪的望着楚宁安,那张干枯的面皮下,似乎有什么在涌动。“我告诉你吧,玉书变成怪物后,我拿着斧头砍掉了她的四肢与头,你知道她变成了什么吗?一团没有神志,只会哀嚎的血肉,偏偏那团血肉还长着两颗眼珠子,哀哀看着我,仿佛在说:姐姐
,姐姐,为何必要这样对我。”“我觉得好玩,便把她的眼珠喂给了出生不久的凝云,那孩子吃的无比欢快呢,呵呵……”楚宁安牙关紧咬,手里的剑一紧,几乎要忍不住愤怒。“你……”他的剑尖陷入玉画的脖子。玉画尖笑起来,“我做的可不是坏事,你可知,有碧玉奴血脉的人互相吞噬,血脉纯度就会更高,我是为了让凝云的血脉浓一些呢……”楚宁安几乎抑制不住杀意。“可凝云也不是最纯的血脉。你可知,千越宫的吃过人的妃子,有大半都沦落到了千寿帝的丹炉里,被他吞入腹中。他还横征暴敛,到处找有碧玉奴血脉的胡人。可惜,那小子后来才发现,碧玉奴根本不是他这种凡人能觊觎的,不纯的碧玉奴更是最可怕的怪物,他怂了……他居然害怕了。”玉画嗤笑。楚宁安脸色发白,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终于明白了玉画的目的,她最终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千寿帝身上全是驳杂的碧玉奴血脉,那他爹身上也该有碧玉奴的血………玉画也探头到他面前,露出最为温善,却最为可怕的笑容。“千寿帝的孩子大都死于碧玉奴血脉不纯带来的痛苦,却独独活下了你爹。所有沾过碧玉奴血肉的人,都沦为了怪物,却独独活了一个凝云。而这两人结合,生下了你。”“宁安,你是唯一凝聚了所有血脉的碧玉奴后人啊……你身上的血脉一定比你娘还纯正,这才是你从小多病多灾,却从未有过身死之忧的原因。”“楚宁安,你才是真正的怪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