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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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暮没坐几分钟,楚宁安就推了推他。“王爷,您是不是……”江迟暮冲他挑眉,“我认识个江湖郎中,治肾虚有独家秘方,要推荐你治治吗?”楚宁安抿着唇,强作冷漠,可脖子都红了,“我没有……”“哦?”江迟暮意有所指着在他下三路扫了一眼。楚宁安红着脸侧开身,薄怒道:“看够了吗?”江迟暮漫不经心转开眼,“这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没见过……”这话一出,不知为何,楚宁安反倒像更不开心了,乌沉沉的眼看他两眼,然后偏头,低声道:“昨日的事,谢谢你。”江迟暮这有点惊讶了,侧目看了他两眼。“怎么?我谢你,你很惊讶吗?”平心而论,江迟暮确实惊讶,但他嘴上也只是敷衍道“哪敢哪敢。”外面的团圆如意听到屋内动静,带着人进来服侍,两人也不再说话。如意给江迟暮穿衣,团圆则服侍床上的楚宁安,她望着床尾换下的亵裤,突然低叫了一声,脸颊泛红。王爷昨日明明还高烧着,昨晚居然又和王妃……她这一叫,如意也看到那条染污的亵裤,脸色一下难看起来,死咬着牙,手上握紧。江迟暮看到她的脸色,一下就明白了,看来这大婢女不仅吃穿上照着主子来,心里也在肖想做王府主子呢。“诶呀。如意姑娘这手是怎么了?”他像是才发现,状似关心的看着如意的手,他一开始就发现如意右手缠着布,像是受了伤。如意抿着唇,尽力让自己眼里的痛恨不漏出来。“回夫人,前日做活伤了手,昨日养了一日,今天稍好了些。”“我就说昨日王爷发烧,为何不见你服侍,只瞧见一个团圆,原来是受了伤……瞧我这主子当得,居然连下人受伤都不知道!”江迟暮似笑非笑,“如意你这手可好全了吗?要不再回去歇几日?”如意在贵人前侍奉多年,自然懂察言观色,脸色一白便跪下来。“夫人恕罪,并非如意擅离职守,是如意不愿打扰主子,才没禀告王爷。”江迟暮一脸惊讶,连忙将人扶起,“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何必如此恐慌?我刚入王府不久,如意姑娘是侍女之首,我自然要指着如意姑娘照应。”如意看着江迟暮温柔的表情,实在拿不准他的意思,她只得温顺的回话:“夫人谬赞,为夫人分忧是我分内之事。”江迟暮又道,“如意姑娘手伤着,便别伺候了。你去歇着吧,换个小丫鬟来便是。”如意脸上一松,感激道:“谢夫人。”她倒还真的悠然退下了,袅袅婷婷,烟粉的长裙配着金钗,当真比谁家小姐还富贵。顶替的小婢女为两人梳洗完,江迟暮看着四下无人,才嗤笑了声。“一个不安分干活的下人,你若是想罚随便罚便是,何必纵容她。”楚宁安望着他淡淡出声。江迟暮这次看他的目光更惊异了,若一次是意外,那两次便不是
了。楚宁安这脑袋空空的小笨蛋,还真长了心眼不成?他四下打量楚宁安,将楚宁安都看得不自在起来,手指微蜷,指尖微微泛着红,偏头避开他的目光。“……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江迟暮混不吝的靠着墙,“我看王爷倾国倾城,这王府里没人能抵抗你的魅力,都倾慕你呢!”楚宁安抿唇,耳尖微微发烫,他听得出江迟暮语气中的逗弄,可……他这样夸自己,莫不是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好看?楚宁安无措的握了握手,指尖微微泛红,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该如何应答,干脆低声道:“我去看会书。”他疾步迈出主屋,匆忙的像是有谁追着他一般。让江迟暮一脸懵逼。就在这时,屋外忽有下人进来,“夫人,管家在院外候着您,说有要事求见。”江迟暮眉毛一扬,他前日说的琉璃扇,居然这么快就搞来了?王安像是刚从府外回来,风尘仆仆,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得意。他手中捧着一方木匣,就等着江迟暮出来,立马打开木匣。一道极其璀璨的光华从平平无奇的木匣中绽出,集齐赤橙青蓝紫五种光彩,流光四溢,霞光煌煌。因为楚宁安体弱喜静,所以伺候的下人大都守在院中,王安也特意挑了人最多的地方,此时有数道抽气声响起,丫鬟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道光华,满是惊叹。王安更是得意,“老奴为夫人取来琉璃扇,还请您品鉴。”这种前朝奇珍,换做寻常人,早该惊叹不已,江迟暮倒是脸色寻常。这种东西他在现代不知见过多少,义乌出品了解一下?这么一柄小小的扇子,还真激不起他的惊讶。他随手取出折扇,金制扇骨雕着彩蝶镂花,将扇面展开,那琉璃制的扇叶便发出清脆的碰撞,如同一曲乐章,剔透的扇叶反射日光,流光溢彩,无比炫目。江迟暮定定看了两眼,忽然笑道:“却是前朝琉璃扇真品无疑,王管家真是精明能干,手眼通天。”王安得意的笑了笑,“不过是寻常玩意,夫人不必如此惊叹。”他在暗戳戳说江迟暮没见识呢。江迟暮故作不知,极其赞叹的拍了拍他的手,“王叔真是手段通天,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对你多有不敬,还请谅解。”王安即使讨厌江迟暮,这种夸赞也十分受用,笑眯眯与江迟暮寒暄着,两人你来我往了一刻钟,投缘的恨不得当场结拜,若不是身份有别,都要勾肩搭背去喝几杯。王安甚至想着,若他不碍我的眼,在王府中未必不能照顾他一二,让他这个夫人当得荣华富贵,不必如王爷一样餐风饮露。江迟暮却突然道:“王叔如此辛苦,我真不知该如何赏你。”王安心里一喜,他虽管着王府库房,可要让自己贪的在账本上看不出痕迹,还是得花很多功夫。若王妃肯配合他……将一些出项当做王爷的花销,他岂不是能肆无忌惮了?一想
到这,王安脸上的喜意根本止不住,舔着脸道:“夫人抬举我了,我平日只需管着王府库房,哪有什么辛苦的?若夫人愿意,我自然愿意与夫人一同管家。”王妃是个聪明人,定能听出他的暗示,不出他所料,江迟暮恍然大悟,欣喜的看着他,“王叔居然如此无私?”王安暗暗得意,却听他又说。“我没读什么书,怎么看得懂账本,可我也不忍王叔一把年纪还要操劳。我倒有个好主意,如意姑娘也是王府老人,近些日子伤了手,闲在房中无事,不如让她为你分担些?”王安的表情凝固了,脸上的笑意半挂不挂,扭曲的可笑。“夫人……不必……”他还没说话,江迟暮已经拍手决定了,“那便这么办!”他随手指了个小丫鬟,吩咐道:“你带着王府账本去如意姑娘房中,平日让她多照顾王叔,莫让王叔一把年纪看账看花了眼。”小丫鬟脸色惊喜,如意是婢女之首,得了管家之权,她们这些小丫鬟也面上有光,还不等王安反驳,她便蹦蹦跳跳去找如意说了。这事找上如意,便再无反驳空间,王安有苦难言,看着江迟暮一副胸无大志的纨绔表情,怎么也分辨不出他到底有意无意。若是有意,这招真是狠辣极了。若无意,他怎么能一招见血的戳中他的心窝子?他与如意,一位管着外院,一位管着内院,各为下人之首,自然看不对眼,要争个高下。王安一开始没少给她使绊子,可却频频碰壁,后来才知道,她也是陛下的人,于是只得憋着气,互不相犯。此时江迟暮给她机会从自己手上撕下一块肉,她怎么能轻易放过。王安嘴里泛苦,再去看江迟暮,这人已经没了踪影,抬头一眼,他不知何时爬到了院内的花树上,顽劣的揪着花瓣朝下扔。一见花瓣王安就头疼,现在王府下人还顿顿吃着花瓣呢,路上随便找个人,都是脸色发青,脚步虚浮。他黑着脸迅速离去,得趁如意这贱女人看账本前,再将一些马脚隐藏干净。江迟暮骑着树,看王安急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果然没猜错,想摆脱现状,从这两人的矛盾下手,真的有奇效。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纵然他们是下人,也是如此。他心满意足,便放开来耍,一会招猫,一会逗狗,一会又要掏鸟蛋,直把所有下人都惊得目瞪口呆。直到他玩累了,从树上下来,拍着腿上的树皮,笑嘻嘻的吩咐,“去命人将花家班请到府里唱一场,我许久没见他们的当家花旦,想的很呢!”那侍卫脸都要绿了。谁不知,花家班是京城有名的粉戏班子,那当家花旦,更是十里八乡知名的狐媚子。何谓粉戏,便是将上不得台面的香艳情节搬到台上演,但凡是个正经人,见了都要唾骂几句,王府森严之地,怎么能让那种上不得台面的戏班
进来?江迟暮看着他的脸色,笑道:“怎么?我叫不动你?若是王爷之命,你听不听?”侍卫沉着脸,“王爷之命自然听从。”“粉戏?”楚宁安正站在书桌前,放下毛病,轻拢宽袖。听到这词汇,他皱紧了眉头,满目疑惑,显然不明白为何一个戏班子能让侍卫紧张成这样。“既然王妃想要,你请便是。”“可是——”那侍卫还想说什么,却被江迟暮冷冰冰的目光瞪得眼睛一僵,他突然想起来,这王妃颇为得宠,不仅勾的病重的王爷日日与他行房,王爷为宠他甚至伤到自身,发了场高烧。这可是王爷的心尖尖,他得罪不起,他只得退却,不情愿的下去。江迟暮一看楚宁安这表情,就知他必然不知道粉戏是什么,他也没有提醒的意思,笑嘻嘻的走到楚宁安面前,“我看看,你一上午待在书房,是在干什么?”“没……没干什么!”那红漆面的书案上,满当当摆着纸,楚宁安一见他要看,连忙匆匆去捂,可他那虚弱身子,怎么抢的过江迟暮。“啧,躲什么,莫不是你背着我偷偷看春宫图?”江迟暮调笑,从他手下扯出一张宣纸,本随意一瞥,却突然定住了。纸上,是一手极其漂亮的字,字字藏锋,铁画银钩。江迟暮没学过书法,可他跟着楼守心这个诗迷鉴赏过无数大儒的字迹,自然看的出,这手字绝非俗品,堪称绝艳。若光看这手遒劲的字体,他怕是要将之认成五六十岁,仕途忐忑愤愤难平的老头,绝对联想不到十六岁的楚宁安身上。他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低下头细细看着这笔字,又挑眉打量楚宁安,“我倒没发现,你居然有这么一手字。”楚宁安抿着唇,耳朵有些发红,匆匆从他手中扯过那张纸,按在桌上,低声道:“……我已许久没动笔,拿笔生疏,这字实在难以入眼。”江迟暮不知他是凡尔赛还是真觉得不行,“你这字跟谁学的?”楚宁安看他转过头,才舒口气,慌乱的将一沓纸卷在一起,匆匆塞到书案“跟父皇与师父学的。”江迟暮歪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他听楼守心提过他的师父,“奥,叫文蚺公是吧。”因着拿了好久笔,楚宁安的右手有些颤抖,他用另一只手轻拢住痉挛的手掌,眼里似有怀念,“那是旁人的称呼,师父名为文雕龙,你也可以唤他一句师父。”这话的意思是,他与楚宁安是一家人,他的师父自然也是江迟暮的师父。楚宁安说这话时,睫毛微微颤抖,如鸦黑的鹤翼,遮住乌黑如棋的眼和些微羞赧。江迟暮倒没注意,随意道:“哦,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在哪,有机会我定要上门拜访。”顺便给文蚺公的脑残粉楼守心讨点亲笔签名的诗集。楚宁安握紧了手,忽然有些失落。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师父……去了。”江迟暮有些可惜,还没等他说
话,门槛一响,如意脚步轻柔的走进来,行了个礼。一股极其诡异的清苦味道,从她手中端着的碗里传来。如意或许是没料到江迟暮也在书房,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前不久江迟暮阴差阳错为她谋来的肥肉,却难得收起恨意。“夫人,王爷要服药,您可否要出去避避。”江迟暮挑眉,她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不必,我来服侍王爷喝药。”如意显然有些抗拒,却耐不住江迟暮十分主动的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她目光从始至终都紧紧盯着那碗药,身体紧绷,眼神戒备。直到看着江迟暮将药端到了楚宁安嘴边,单手环保楚宁安脖子,十分缱绻小意的喂他喝药,她才松了口气,可立即就被刺眼的亲密举动气的移开视线。安静的咕咚声轻微响起,如意突然回想到自己的正事,连忙将眼神对准药碗,直到整碗药在她眼底下灌到楚宁安嘴里,才肯放心。江迟暮慢悠悠喂药,不经意道:“我记得,昨日团圆也曾给王爷喝过一碗药,我闻着,怎么与这不同呢。”如意强笑,眼神锁在药碗上,“夫人刚入府,怕是没闻习惯,这药都是苦的,哪有什么不同。”“这样啊。”江迟暮药全喂下去,把空碗递给如意,然后便捏着袖子十分矫揉做作的给楚宁安擦起嘴来,还心疼的问着“苦不苦”如意气的一口牙都要咬碎,快步离开。她的身影一消失在院内,江迟暮就脸色一冷,“你没咽下去吧?”方才他圈着楚宁安脖子喂药时,看似温柔,其实用了死力气,差点把楚宁安勒的喘不过气,楚宁安此时也憋不住,捂着喉咙,吐了满口药汁,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对不住啊。”江迟暮十分敷衍的道了声歉,却并没歉意,他刚才可是救了楚宁安的命。楚宁安笼着袖子遮住下巴,往日白皙的眼角殷红,沾着点晶亮水光。他没质问江迟暮,到让江迟暮有点惊讶,同时也省了白费口舌解释的功夫。他蹲在地上,将吐出的药汁均匀的沾在一张白净的帕子上,直到整张帕子全被染的乌黑,他才放到一边晾干。他又不知从哪扯出另一张乌黑的帕子,已经干了,黑漆漆的散发着苦涩,这张帕子是沾了昨天那碗药的。“借你的笔一用。”江迟暮做起正经事时不爱多言,十分利索,走到书案边便刷刷写了起来,楚宁安也没窥探,只是在他写完时,低声问:“你在写什么?”江迟暮将两条帕子与信纸一同塞进一个大信封中,细细封好,才对着楚宁安挑眉:“我在问我那相熟的江湖郎中要治肾虚的方子,王爷有兴趣吗?”楚宁安乌沉沉的眼迅速移开,白玉般的侧脸浮上一片红霞。他不善争辩,此时再急,声音也是温文柔软。“我早上真的没有……”他实在不好意思说那几个字,干脆抿唇不言。江迟暮憋笑,“哦?真的吗,我不信!你怎么
证明?”楚宁安急的眼睛都瞪圆了,脸颊发烫的看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江迟暮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