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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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安寺僻静的一隅有一座茅草搭建的凉亭,凉亭前面种植着几株桂树和松柏。顺着凉亭下去,有一条羊肠小径,小径两旁是成片的竹林,每隔几步就摆放着石灯。沿着小径一直向前,可以看到一堵朱红色的墙壁,右侧开一道小门。跨入小门之后,是一处幽静的禅房。皇后郦姝就被禁足于此。
禅房四周被松树包围。傍晚时分来到此地只能听到松林里的风声。一角红漆的矮窗在松林较稀疏之处显露,窄窗中透出昏黄摇曳的烛光,在黯淡的暮色中若隐若现。木鱼的声音从房内散溢,在清幽的空气中飘荡。
禅房外面,两名身穿赤色两裆衫的侍卫手持环首刀肃穆地站立,像是两尊门神,令房内之人插翅难飞。
“娘娘,您还是吃点东西吧。”丹玲将一碗麦饭端到郦姝面前,静静地等着她发话。
郦姝无动于衷地跪在佛像前的金丝软垫上,虔诚的敲着木鱼,似乎什么都没听到。她乌黑的头发沉甸甸的垂落腰间,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日的变故来的太快,令她措手不及。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平日里柔弱无能、对自己和父亲恭敬顺从的皇帝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头恶狼,反过来咬到了他们父女的脖子。
是我疏忽大意了。这些天来,郦姝无数次的责怪自己。都是我太过自信,没有重视巧如带来的消息才酿成今日的苦果。我不仅害了自己和父亲,还害了公孙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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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公孙恪,郦姝的心里一阵酸楚。他被关在了铜壁城的积云楼,谁都清楚那是个什么地方。
从铜壁城落成到现在一百余年的时间里,积云楼中总共关押过两位皇帝、三位皇后和四个太子。其他被关押于此的朝廷钦犯更是无可计数。
不过那里的犯人通常都不会关押太久——要么很快被释放,要么很快死亡,没有第三种可能。不幸的是,被释放的只占极少的部分。
“娘娘。”丹玲再次轻声喊她。
“我不饿。”郦姝冷冷地回答,“你自己吃吧。”
比起刚被禁足的那几天,郦姝的心情已经算是平复了许多,但依然抗拒饮食。她每天只吃下极少的食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便虔诚的诵经礼佛。曾经饱满的脸庞很快瘦削下来,面部的棱角变得更加明显。
“你还记得本宫在华安寺的佛堂里摇的那根签子吗?”她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丹玲,黑色的眸子虽然陷入眼眶但依然闪耀着玛瑙般的亮光。
“奴婢当然记得。”丹玲紧咬嘴唇,“奴婢也深信神明的指引不会错。”
“不会错?”郦姝苦笑一声,“‘红轮西坠兔东升。阴长阳消百事亨。是若女人宜望用。增添财禄福其心。’本宫永远都记得。
只可惜那个男人已经疯了,神明从来都不管疯子,不是吗?他现在最宠爱的人竟是那个丑陋的辛氏。我的福禄究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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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可听说过‘否极泰来’?不管怎么说,您还是我们夏国的皇后。只要太后还在,您就有机会翻身。”丹玲咬了咬嘴唇。
“否极泰来?翻身?虽说他没有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可是一个被禁足在寺庙里的皇后还怎么母仪天下?恐怕全天下都把我当成了笑话。”
“天下人又算的了什么?”丹玲冷酷的脸看上去比郦姝坚定,“奴婢记得郦大人曾经说过,所谓的百姓不过是一群没用的草芥,草芥的想法向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他们只会随风摇摆。
当你失势之时,他们会笑话你、唾骂你、落井下石,若是哪一天你得势了,他们又会像群苍蝇一样围过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只要皇后娘娘不灰心,就能等到再次获取权力的那天。到时候天下之人谁敢不顺从?”
“没想到你竟有此般见识?”郦姝轻挑一边的眉毛,“本宫倒是显得目光短浅了。”
“娘娘这话说的真是让奴婢无地自容。”丹玲将双手放于膝上,微微垂下头去,“奴婢哪里是有见识,不过是没有处在娘娘的位置上,所以心境自然与娘娘不同。”
“把斋饭拿来给我吧。”郦姝平缓地呼一口气,接过丹玲手中的托盘。这个丫头说的没错,只要我还是皇后,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旦我郦氏能东山再起,就是他拓跋氏的末日!
烛光燃到了尽头,夜色已深,四周只剩九级浮屠上铜铃叮咚作响的声音……
饱餐一顿之后,郦姝沉沉地睡去。而同样遭到囚禁的公孙恪却在积云楼的底层彻夜难眠。
事实上,他白天已经昏睡了许久。因为被单独关押在不见天日的房间的缘故,他很难从头顶箭孔一般大小的窗户中透出的光线判断外面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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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定已经收到了夏国的国书,公孙恪无数次地安慰自己,陛下一定正在为他的事情与父亲大人一起出谋划策。
他又想到了欧阳佩,他知道这个隐藏在大邑五年之久的人非同一般。就算他没法把我从积云楼救出来,也能将陈青他们安全的送出大邑。
想到陈青,公孙恪不安的感觉变得强烈起来。他被派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有郦姝,在他被逮捕的那二天,他就得知郦姝被禁足在了华安寺的禅房里,她的父亲也被削去官职禁足在自家府邸。
夏国给他一个与宫中之人交往频繁、趁机窃取夏国朝廷机密的罪名,由此可见拓跋明虽然知道他与郦姝之间的事情,却不希望将皇室的家丑外扬。
对于郦姝,公孙恪的感情颇为复杂。起初他的确是为了从她身上获取重要的信息而刻意的靠近她、讨好她。可是渐渐的,他越来越分不清楚自己如此频繁的前往嘉宁殿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被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他才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对她已经有了感情。他时常会缩在那张草席上默默地想她的模样,还有曾经与她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他知道回忆这些只会让他更加痛苦,可又无比享受这种备受折磨的感觉。
今日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公孙恪拖着绵软的身躯走到案几前。饭菜没有任何新意,依然是麦饭、青菜和几片猪肉。他强迫自己扒了两口饭,肥猪肉的味道令他一阵作呕。两滴晶莹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滴落到盘中……
“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公孙恪将泪水抹干,放下碗筷,大步走到门口。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是今日当值的看守准备进来给他更换便桶了。可他就是不死心,万一是有人来宣布放他出去呢?
他的希望再一次落空。身穿青衣的看守低着头径直向他的便桶走去。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拓跋明安排了五组不同的侍卫轮流看守他,并且严禁看守与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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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看守们都严格遵照皇上的旨意行事,但是这段时间他们渐渐松懈下来。有时公孙恪询问他们外面的天气如何,今日是否能做鱼羹这类问题的时候,他们都会给他答案。
有那么一两个心善的看守甚至会偷偷给他笔墨,让他通过写字打发时间。至于他提出的请求他们送信的要求,则无一人敢于应答。
公孙恪仔细观察着这位看守,在他偶然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到此人是一个身材如麻杆一样的瘦子,公孙恪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他。
按照规矩,每次进来给他送饭或者倒便桶的都必须是两个人才行。不过这些天来,几乎没有人遵照这个规矩行事——看守们都与自己的搭档商量好了,每次只进来一个人干活就好,这样大家可以交替着休息。
“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那人为他打扫房间的时候,公孙恪抓住机会问话,“怎么?你们的皇帝又换了一波人侍候本公子吗?又不让你们与我说话?难道本公子是瘟疫吗?”
见那人不搭理他,公孙恪继续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他不必大费周章。本公子很快就能出去了。”
“公子不要乱说话。”瘦麻杆突然开口说话,把公孙恪吓了一跳。
“好,我不乱说话。你来告诉我,外面都有些什么消息?”从那人的言语之中,公孙恪立即敏锐地判断出他有来头,立即凑过身去低声询问。
“小的叫曹金,”麻杆谨慎地靠过来说,“是欧阳掌柜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