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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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山淑子是一名教书匠。
艰难战胜人类一生之敌的被窝，睡眼惺忪的片山淑子摸索着戴上了圆框眼镜，在冰冷的空气中发了会儿呆后，片山淑子开始了一天的准备工作。
“我出门了。”
对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机械式的告别，自然不会有人去送她。
天微微亮，走出家门的片山淑子与隔壁刚开门的花匠大婶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嗅着微微的花香心情有所好转。
与一队巡逻士兵擦肩而过，街上路人如此稀少也并不是因为全都是些惫懒货，片山淑子并不知道忍者的战争因何而起，会变成怎样，也并不感兴趣。只不过那战争的泥潭将越来越多的人卷入，连这样偏远的小国亦受到波及，戒备越发森严，人心惶惶。
这些都与我无关。
人最重要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挣着卖白菜的钱操什么卖白粉的心？
无论如何该吃饭的还是要吃，不工作就没有钱，没有钱就会挨饿，为了不变成这样自己才起早贪黑的干着越发憎恶的工作。
这一点在教室外听到那些聒噪的声音后就越发憎恶了。
随着门扉被啪的一声推开，喧闹戛然而止，名为学生的苍蝇一个个望着那面若寒霜的老妖婆大气不敢喘一下。
“开始，上课。”
……
…………
………………
“半田你过来，开始扇浅井二十个耳光……怎么不动手？你不动手我就让别人扇你二十个耳光！”
“我教了你几次了！为什么还会错？啊？你说话啊，哑巴么！”
“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给狗叼根笔都比你写的好！”
“还敢躲！我让你躲！我让你躲！”
“你怎么不去死！”
没有长角的恶魔撕扯着幼童的耳朵，心中丝毫没有下手轻重的概念，更不在乎那被撕烂开的耳朵与渗出的鲜血。
这世上一定是会有的吧，那种对待任何学生都一视同仁，视作自己子女一般呵护的教师，至少，一千个教书匠里面会有那么一两个吧。
这世上选择教师这条道路的人，大多数或许是怀揣着教书育人的理想与喜爱孩子的心才走上讲台的吧。
“谢谢您，片山老师！”
即便是现在，也不时有曾经教导过的学生回来看望片山淑子，并且永远铭记着那时，那位温柔如水的女性对他们的教导。
只是……一波孩子的学成离去，下一波无知的孩子们再次提出天真幼稚的问题，消磨着你的耐心与智商。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那并不全是片山淑子的错，孩子的天性是不受约束，也有那种确实比较愚笨不适合这种集体教育的孩子，更有大多数不去通过物理手段打磨就不听话的孽障，好言好语好道理对这种孽障而言全是放屁。
片山淑子曾经对这样的孩子也不愿放弃，对每一个孩子她都付出了百分百的心意，可是她只是一个凡人，凡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凡人会受到现实中的种种困阻。
拿着稀少的报酬，将精力放在学生的身上而忽视了家人，两任丈夫都因此离开了她，父母对她理想的不理解和不支持，最终给片山淑子致命一击的是对那付出一切的学生，那学生离去时轻蔑的嘲笑。
渐渐的，渐渐的，渐渐的……
学生家长递来的红包补贴了家庭的贫苦，而付出的仅仅是对某一学生的优待。对死不开窍的学生学会了放弃，这令片山淑子少了许多烦恼。对敢顶嘴的小畜生一巴掌打下去，人生中第一次打人的片山淑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而那百般说教都不顶用的嚣张小畜生畏缩的眼神让片山淑子认识到了自己作为成年人的优势。
任何时候侮辱与暴力对待学生都是错误的，不过也的确有那种犯贱的货色不打不听话，教师之中亦有通过适当的责罚来对学生负责的人。
但教书匠片山淑子偏离了正道。
片山淑子一脚将那浑身颤抖的小女孩踹倒撞向桌子，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人世间，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和阅历来沉淀，现在已成熟起来的片山淑子无比悔恨当初青涩无知的自己，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更加幸福美满的家庭，而不是现在这样，而不是将自己的人生毁在这些小畜生身上……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那我就毁掉你们！
片山淑子不会干砸自己饭碗的蠢事，她也的确是拥有能力的，教好大部分小畜生给出满意的答卷，只会对那一小部分蠢蛋下手，蹂躏这些小畜生的肉体，璀璨她们的心智，这样一来问题就不会出在她身上。一样的教育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就你们家孩子那么白痴？最好笑的是这些小畜生的父母还会拍手称赞，说自己当父母的太溺爱孩子了，就要教给严师来管教。
即使被发现了自家孩子身上有伤，到时候有的是教育势力和大部分受益家长为她洗地。
用镶嵌着小齿的木板一下又一下打在小女孩的屁股上，往日里即使是片山淑子也不会用这样会造成明显伤势的凶器，但现在她实在是被这小畜生气昏了头脑而不顾一切了。
教了多少次的问题都不会解答，问她什么跟个哑巴一样闭口不言。敢顶撞她的小畜生打一顿发泄也多少可以解气，但像这种闷葫芦无论对她做出什么都没反应，根本无法解恨！
“……”
梳着双马尾的小女孩面无表情的望着门扉的方向，只有身体随着每一下殴打反射性的颤抖着，却早已对痛疼感到麻木。
小女孩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所学堂，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习文字知识，不知道那些复杂文字为何能拥有这么多的含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打。
谁都是第一次出生在这个人世间，小孩子只知道因为名为学习的东西使自己感到痛苦，幼小的心灵第一次对名为大人的生物产生了恐惧，于是封闭了心灵。
黑影遮挡住了小女孩望向门扉窗口的视线，暗金色有些可怕的狼面具占据了她的双眼。
“啊，找到了。”
随着教室的门扉被粗鲁的甩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打扮怪异的人身上。
片山淑子亦停下来手中的的凶器，恶狠狠的瞪向了那闯入者。
“现在是上课时间，谁允许你进来了，滚出去！”
人类在情绪激动之时往往无法做出冷静的判断与思考，被那小畜生气昏了头脑又加上一番体力消耗的片山淑子更是如此。
她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戴着狼面具的人是不是有病，正常人谁会戴个面具乱跑，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腰间的刀。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有他人曾经闯入片山淑子的“教育现场”，但作威作福惯了的片山淑子往往能够在体制的帮助下摆平那些人，淡化她的所作所为，因此这一次也是，比起被人看到施暴，片山淑子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是摆平这件事情可又要破费一番了……
看着那对自己的呵斥充耳不闻径自走来的面具男，片山淑子怒火再一次被点燃，往日里面对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肆意妄为令她昏了头，即使是他们的父母不也得巴结自己？
“你聋……！”
啪的一声脆响。
迎接片山淑子谩骂的是一抹黑影，干脆利落的拳头印在了片山淑子鼻梁上，圆框的眼镜当即破裂，化作碎片扎入片山淑子厚厚一层妆容的面孔上。
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片山淑子犹如被抽取了脊骨般瘫倒在地，脑袋磕碰在地上。
鸦雀无声。
满堂的孩子们瞪大了双眼，实际上受到那恶毒女人欺辱的只有两三名成绩糟糕的孩子，但亲眼目睹了那像一座山般压在幼小心灵上的存在轰然倒塌，他们的三观还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黎真自然不在乎这群小鬼在想什么，会对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他只是抓住昏厥过去的片山淑子一条腿，像是拖死狗一样拖着她向外走去。
察觉到一旁视线的黎真转头看去，有无表情的小女孩趴在地上仰望着他。
他一瞬间被那空洞的眼神望着有点懵然，然后带着些许迟疑指了指死狗一般的片山淑子，像是征求意见那样问道。
“那，这东西，我带走了？”
“……”
小女孩空洞的双眼之中闪烁过一丝光亮。
这或许并非义举。
这绝对是蛮横的暴行。
其本质与片山淑子对孩子们所做的并无不同。对目睹这一切的小女孩来说不知是好是坏，不知是否会受此影响今后变成一个以暴力和蛮行为准则的坏女人……
但至少……
至少现在……
小女孩的心，得到了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