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世道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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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班主到这会儿才看清喜宝的脸,她对这张脸印象很深,排除她本身长得就很难叫人忘记这一点,才和她说了两句话就哭的人事不省的女娃,她也是头回见的,这样的喜宝她如何能忘?
只是她实在赶时间,只匆匆拍了喜宝的肩膀一下,道:“多谢你,我这两天定来瞧你们。”
她说完便匆忙在街边拦下一辆三轮车,坐上走了。
喜宝则一脸好奇地看向文中君,道:“你一直说的门路,原来竟是梦班主?”
“小瞧我?起止?”
文中君把胳膊一抱,傲娇道:“我可不是白跟着三爷的,松江府我常来,哪一次不是前呼后拥,多少人伺候着?”
“切!”
喜宝努嘴,“那也是金三爷的势,难道那些人如今依旧能卖你的面子?”
文中君一噎,但很快又得意道:“别人不来,梦姐也是要来的,我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喜宝依旧不信,撇嘴道:“真要是这等交情,你怎么不早来寻她?”
文中君摇头,“真是个小孩儿,再硬的人情,也只能用在刀刃上,用多了人就把你当要饭的了。”
他说着,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再说了,我当时人在天津卫,被骗的身无分文,我就算是想找她,也得有钱买船票才行啊。”
喜宝才刚以为文中君把好机会留给了她,还很感动来的,结果一听这话,立时把感动收回了,自顾自往前走。
文中君则抖了抖手里的银钱,迈着大步走到她前头道:“走,师兄请你吃好的去!”
“我可不去。”
喜宝登时往回走,“师父他们等咱们呢,可别让他们着急了。”
“哎?”文中君气呼呼跟着,“依我看,你那没希望的穷戏班还是趁早离了算了,他们一个男伶戏班,你在里面永远出不了头,不如跟着我,我找梦姐给你介绍机会不好吗?”
“你再说!”
喜宝回头瞪他,大有他在胡说八道一句就绝交的架势。
文中君知道暂时说不动喜宝,只好让步道:“好好好,我知道你重情重义,他们在你危难时收留你,如今他们有难处,你不肯这时候离开。
我文中君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也跟着你一道住那穷酸地方就是。”
他说了两句见喜宝还是不理他,只好追上去,把梦老板留下的九八规元全塞进喜宝手里道:“这个给你,抵你替我还的烟钱应是够了。”
喜宝出钱的时候本就没打算叫文中君还,这钱又是梦老板才给文中君的,她都还没弄明白俩人的关系,又怎么肯要?
“我可不要,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哎呀,你拿着!”
文中君死压着喜宝的手,硬叫她收下。
“我都说了我俩是过命的交情,当年若没有我在金三爷面前求情替她赎身,她早死了,更没机会认识她现在的金主。”
一听这话,喜宝更不想要这钱了。
“哼!不是已经赎了身?如何又要找金主?这分明是卖身钱,我可不要。”
到这会儿,喜宝想到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几乎已经把梦老板当成是和文中君一样的人了。
文中君却有些生气,“什么叫卖身钱?你当梦姐是和我一样没用的人?她单凭唱戏也够做个富婆了,这些钱都是她凭本事赚来的。”
喜宝想到方才门外的戏迷争相要看梦老板的盛况,知道文中君这话说得没错。
若是没有真本事,就算有人捧,也达不到这等成就。
“她既有这样的本事,为何又非要找金主?我实是不理解。”
“那是你被保护得太好了,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呢!男人办戏班,尚且要找一个有头脸的人挂名做经理才能立得住,何况是女子?若是身后没有人罩着,甭说是能在五丰茶楼这样的大戏台唱戏,怕是连场完整的戏都唱不下来。
你是没见过戏台下那些下三滥见到女艺人之后的猥琐样子,便是穿着衣裳,也能用眼神帮你脱了。”
文中君说着,瞧见喜宝脸色不好,忍不住叹起气来。
“你呀,早些知道这些也是好的,心里得有个准备,不然将来登了戏台可有你受的。”
喜宝被他说得气红了脸,轻哼一声道:“我作甚要做这样准备?这世间大把懂戏,懂得尊重我们的戏迷,我作甚要给那些猥琐之人唱戏?
他用眼看我,我可以不理他,他若敢对我动手动脚,手动打手,脚动断脚,就算闹到官府去,也是我有理,怕他不成?”
“你有理?你有什么理?女伶登台本就不合法,谁会站在你这边?”
文中君一句话将喜宝噎到无语,她反驳不来,只得闷头前行。
说到底只怪这世道不公,说是为了保护女子好才不叫女子唱戏。
可分明有大把的女子也可以把戏唱得很好,也想要登台献艺,官府却把这项权利无情地剥夺了。
到头来女子被欺负了,反倒不能合法合理地来保护自己的权益。
他们如何不去限制男子的行为,告诉他们不该调戏女伶,有辱斯文?
若官府定下规矩,有人在戏院行不雅之事,调戏女伶,手动剁手,脚动断脚,岂会有人再敢?
说到底,还是朝廷根本不重视女子,把女子视为最好拿捏之物,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想法,只按照他们想法行事,省的他们麻烦才好。
宋有贞跟着戏迷挤在五丰茶楼门前老半天,茶楼里忽然有人出来喊了一嗓子。
“外头的人都散了吧,梦老板早走了!你们要看,明儿买票进来喝茶就是。”
“走了?这么多人跟这儿守着呢,她从哪儿走的?”
宋有贞急了,吴月仙好容易才把他给拉回来。
“你可真是白当了回角儿,这么大的茶楼,还能没个后门儿?”
“那也是——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这么多戏迷等着呢。”
宋有贞有点不耻梦老板的行为。
戏迷可是衣食父母啊。
吴月仙却笑他是个傻子。
“你也不瞧瞧今儿这是什么架势?梦老板一个女流,她要真出来走一遭,不定被人占去多少便宜呢。罢了罢了,你要实在想见见,明儿再来就是。”
“谁是图看她了?不是为了我们喜宝吗?”
宋有贞这才想起喜宝来,忙得又往人群里扎。
“嗨,你单把我拉出来作甚?我们喜宝还在里头呢,喜宝!喜宝!”
宋有贞找了老半天不见喜宝的人。
班头们才想起来去寻别的孩子,最后除了喜宝和文中君,不见的还有梅子澜。
“喜君!喜君!怎么我们喜君也没了?别是给拍花子的人拍去了吧?”
吴月仙急得坐在地上哭,这次带出来的孩子,就数梅子澜最有希望火了,要是真把他给弄丢了,他把自己埋了也负不起这个责任啊。
但其实梅子澜也没有走远,他是信不过文中君,悄悄跟着喜宝他们来了。
后来见文中君与梦老板说话,喜宝想也是认识的,他便没有走近,这会儿等喜宝离了文中君,自己气呼呼回来时,他们仨便一起回了。
正好瞧见宋有贞和吴月仙两个坐在地上抱头痛哭,两个人都觉得奇怪,走上前来关切道:“师父,出什么事儿了?”
众人一见他们,忙得上前来询问他们仨的去处。
喜宝有些懵,看着宋有贞说道:“我跟着我师兄去见了一位故人,刚不是跟您说了吗?”
“跟我说了?我没——”
宋有贞回想一番,他确实没听清,但瞧见大伙这架势,要是不承认的话,喜宝铁定是要挨罚的。
“哦,是跟我说过了,我这忙着等梦老板,一时给忘了,你看这事儿闹的。”
众人于是不问喜宝,又开始瞧梅子澜,吴月仙最着急,上去就给了梅子澜一嘴巴。
“喜宝是跟他师父说了,你也跟你师父说了?”
吴月仙素来很宠梅子澜,这还是他进戏班以后头回挨打,众人都看得傻眼。
宋有贞还想替梅子澜解围,“嗯,确实是跟我——”
“这事儿你别管,有贞!他是我徒弟,有什么大事儿都跟你说不着,合该来告诉我!”
吴月仙说着,又看向梅子澜道:“你可记住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乱行事!松江府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叫你师父我还活不活了?”
梅子澜刚被吴月仙一巴掌打蒙了,这会儿手捂着的地方还火辣辣的疼,却也没说一个“不”字,只顾着点头。
“徒儿记住了。”
“这是干什么?”
唐丛山又来做和事佬,把梅子澜拉到身后护着,劝吴月仙道:“好好的孩子,脸都打肿了半边,这要是毁了脸,我看你哭不哭死!”
不想吴月仙立时就哭了,眼珠子啪嗒啪嗒地掉。
“我不瞒你说丛山,刚我那一刹那找不见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跟着跳黄浦江去我!”
天虽黑,但街上灯火亮堂,梅子澜面皮生的白,喜宝侧眸去瞧梅子澜的脸,可以很清楚地瞧见巴掌印,但她什么也没有与他说。
等回了住所,大伙儿都睡下了以后,喜宝才从屋里出来,果然瞧见梅子澜一人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
“我就知道你这个点不会睡。”
喜宝欢欣走过去,小声与他说话。
梅子澜偏头看她,微勾了唇角道:“从前这个点,还在外头练功呢。”
他说着,偏头看向屋子,屋门关不严实,时不时传出些呼噜声来。
“倒是他们,累了这些天,睡得倒早。”
等他再回头来,喜宝已经送上一盒药膏。
“是我家自己的方子配的,给你消肿用。”
梅子澜摇摇头,依旧仰头看天。
“我师父打我打得对,这脸上的巴掌印儿,得多留两日才好。”
这说得喜宝更不好意思。
“对不住了,要不是担心我,你也不会挨打。”
“你有什么好对不住的?是我自己乐意啊。”
梅子澜的话说得淡淡的,轻飘飘好像无关紧要一般,喜宝却忍不住去看他的脸。
忽然,梅子澜扭过头来,黑亮好看的眼睛与她的对视,展颜道:“因为我是哥哥啊。”
今晚只有这一章,但这章很肥,有三千字。我还是守住了连续三十天日更三千加的约定,是不是很厉害?
呜呜呜,还有一周这个月才结束,我可太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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