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戏箱子,排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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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忽然来了几个人,里头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尤其领他们进来的周管家,立时走到正在扮戏的佟大人跟前儿,指着刘喜道:“大人,去宋兴儿的娃娃生,给您带来了。”
佟大人正专心扮戏,一直等瞄好了眉毛,才从镜子里瞄了一眼正对着他站着的刘喜,唇角勾了一下,“知道了,戏马上开演了,你叫她赶紧扮上,别耽搁了上台。”
这是满意了,不然早把人撵出去了。
周管家松了好大一口气,忙领着刘喜他们往一边走。
“赶紧的,待会儿一开场就有她的戏码,先紧着她扮戏哈。”
后台里没有女艺人,虽说刘喜还是个孩子呢,但已过了总角,也该知道分男女了。
周管家要领着刘喜到隔壁房间去换水衣子(穿在最里头的白色戏服),李金水忙上前拦着道:“都麻烦您一路了,就这么几步路,不用您领着去了,我们自己过去就成。”
他说着,叫刘铁兰搬着专门给刘喜准备的行头箱子,一道往隔壁屋子去了。
申良君的戏在头几场,他留下扮戏了。
正好这边场面开锣,佟大人扮好了宋巧姣起身穿戏服,一回头,只瞄见了李金水的轮椅和后背。
“怎么还有个坐轮椅的?这不添乱吗?”
周管家忙给解释道:“那个不是艺人,是那小娃娃的班主。”
一想到方才从镜子里看到那小娃娃的模样,佟大人又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便上台去了。
刘喜跟着李金水和刘铁兰他们一道进了隔壁屋,李金水便叫刘铁兰把箱子放下,先出去等着,他自己开了箱子,把刘喜的水衣子取出来道:“抓紧换上,师父到外头叫梳头的进来帮你。”
刘喜接过水衣子,点头“嗯”了一声,帮着把李金水推出门去。
刘铁兰在外头听见,道:“您腿脚不方便,还是我去吧,您就在外头守着点,别叫喜丫头害怕。”
刘喜心里一暖,虽说李金水已经解释了非得选她来演宋兴儿的原因,但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踏实,直打鼓来的。
想来刘铁兰也早看出来了,才会叫李金水守着她一些。
李金水于是当真在外头守着,还不忘嘱咐刘喜说道:“咱们给大戏院唱戏时,后台多是有座位的。若是野台子唱戏,没那种条件,就要把箱笼当座儿。
如此,什么人坐什么位置,就要有个讲究。
这个讲究的依据也很好分辨,谁用的方便,谁就坐这个箱子。
旦角坐大衣箱,生角坐二衣箱,诸如此类,你可知净角该坐哪个箱笼?”
刘喜已经脱下斗篷,这会儿正在解上衣的纽扣。
她把先前在戏院瞧过的箱笼种类都过了一遍,联系着各个箱笼里头装的东西,揣摩着说道:“大约该是盔头箱了。”
李金水面露喜色,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何以见得?”
刘喜已褪去下裳,换上裤子和水衣子,继续揣摩着道:“徒儿觉得,师父既然说谁坐什么箱子,是根据用途来判定,那旦角坐大衣箱,多半是因为旦角所用的女裤、褶(xué)子、斗篷、裙子、帔、云肩、绢子这些物件都在大衣箱里。”
李金水点头,补充道:“这倒不是最关键的,不然生角用的牙笏、官衣、开氅、扇子、朝珠一类物件也在大衣箱里,缘何这大衣箱不给生角坐,偏要给旦角坐?”
刘喜换好了水衣子,正坐在行头箱子上等着梳头的进来帮忙,一时倒被李金水给问住了。
她在学戏方面一直很诚恳明确,不知道不明白的地方从不浪费工夫瞎猜,于是便直接道:“徒儿不知,还请师父赐教。”
李金水很肯定刘喜这样诚恳的学习态度,再一次点头,给她解释道:“是因为喜神啊。”
刘喜茅塞顿开,立时便通透了。
喜神便是抱在怀里的假婴儿。
戏里的婴儿,通常都是旦角抱着上台的,别的角色一般不会抱,就算抱,也是象征意义地抱一下,很快还会还给旦角。
是以喜神算是旦角独用,它放在大衣箱里,大衣箱自然给旦角坐。
李金水见刘喜不再发问,知道她是懂了。
便又问道:“你继续说,如何净角要坐盔头箱?”
刘喜便顺着李金水的道理往下讲。
“按理,生角也可坐大衣箱,可大衣箱给旦角坐了,生角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坐二衣箱了。二衣箱里装的是靠、箭衣、马褂、僧衣、茶衣之类的,也多为生角所使用,所以他们坐二衣箱也可以。”
刘喜说完,瞧着梳头的还没进来,猜想是给别的角绊住了,一时过不来,她便自己先把头发拆了,想着节省些时间。
然后她继续说道:“净角本来也可以坐二衣箱,也可坐大衣箱,但这两个箱子被旦角和生角坐了,是以净角便只能坐盔头箱了。
再者盔头箱里的盔、冠、巾帽、翎尾、蓬头、髯口等物多为武人所用,净角也多为武人,正好可以坐盔头箱。”
“对了。”
李金水刚想夸夸刘喜,梳头的就在刘铁兰的拉扯下骂骂咧咧地进来。
“什么要紧的角色呢?还非得叫我来梳头?我可是专门给旦角梳头的!再说大家伙都在后台忙活,独她一个特殊,非得在这儿扮戏?”
刘铁兰急坏了,这会儿戏台上宋国士已经和宋巧姣快把戏唱完了,马上就该宋兴儿拉着刘公道出场,跟家里头讲他要去刘公道家做工,能给家里换口粮的事儿了。
刘喜的妆还没扮上,真要耽误了上台,没有赏银事小,扫了主家的兴,挨上一顿打都是轻的了!
“少说两句赶紧做事吧,我们角儿虽小,但也是你们大人千挑万选出来的,到时候她戏扮得不好,以为你们大人能饶得了你呢?”
梳头的明显面露鄙夷,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摔摔打打地进了屋来。
瞧见刘喜披头散发,唇红面白的,也是眼前一亮。
“我说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小童子,连佟大人那样挑剔的人都没话说呢。长得这样讨喜,我一时竟不知您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