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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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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只剩下龙樱和楚然两人,顿时安静了下来。龙樱放下茶杯,想了想说:“雷霆是战场上出来的人,此番动作太过冲动了些。”

楚然看着她一脸神色平静的样子,笑到:“雷霆这个人,人如其名,在战场上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跟骆腾峰手下其他三个副将比起来差太多。不过他胜在做事雷厉风行、杀伐狠绝,确实是一员猛将。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他到底在你手上吃了什么亏?竟是拼了命也要报仇雪恨。”

龙樱浅笑着看了看他,并没有要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淡淡地说:“雷霆被抓,介阳城的北骆士兵就是一群无头苍蝇,王爷正好可以派人清剿一番。”

楚然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几年骆腾峰的手伸得太长了些,本王既然重掌西北军,定要送他几份大礼才行,那些兵既然都深入到介阳城了,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龙樱摆摆手笑到:“战场上的事就是王爷的事了,我无甚兴趣,不过李岳你准备如何处置?”

想到李岳,楚然的神色中不免有一些失望和可惜,不过他一向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沉声到:“李岳通敌叛国,是死罪。”

龙樱知楚然是个重感情的人,便是小时候只有一面之缘的鬼面人都被他尊称为师傅,这个李岳在西北军中虽是他的下属,但对年少的他来说却更像是老师,若非感情深厚,早在当初发现李岳有通敌之象的时候他便可以将李岳斩杀,没想到他费尽心思全了李岳的名声,最终却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龙樱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到:“那太子呢?就算他不知道北骆人的事情,但私募兵马也是大罪吧?”

楚然皱着眉沉思了一会儿,说:“李岳这个人我了解,他爱女如命,他的女儿在太子府做侧妃,还生了个世子,所以即使将此事上报皇上,他也定会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不会承认是受了太子的指示。”

龙樱挑眉:“这么说来,太子就这么不痛不痒地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了?”

楚然看了看她,浅笑道:“你放心,折子还是得上的,太子会不会受到责罚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多疑,以后定会对太子有所防备。”

龙樱赞同地点点头:“我听说皇上沉迷于长生之术?”

楚然神色一沉,眼中的对此事的厌恶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龙樱继续说:“皇上既然追求长生,那对太子来说应该也算是一种威胁吧?如今太子已经年过三十,虽说正当年轻,但如此耗下去,太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当上皇帝?所以我一直怀疑,他一定要从我手上拿到那批药材,一是不想你活,二是不想让皇上拿到极心草。虽然他嘴上说把药材献给了皇上,但我猜他定把真正的极心草换掉了。”

楚然无奈地看着龙樱,摇头笑到:“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龙樱挑眉一笑:“连你我都敢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楚然无奈地轻叹一声,说到:“总之,皇上也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龙樱点点头:“能当上皇帝的人自然不简单。不过那些就是王爷的事了,日后若有需要万凰山庄帮忙的地方,王爷直接找钱榛便可。”

楚然神色一僵,愣神了片刻问到:“白庄主要走?”

龙樱莞尔一笑,打趣到:“我身边的小丫鬟不喜冬日寒冷,还是回清水郡暖和些。”

楚然知道她这只是个借口,但要走却是真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落寞,龙樱见他沉默不语,便说:“王爷不必担心,我与王爷的合作一直有效,若有需要的地方只管跟钱榛联系便可,上京城的事,我若不在,他可全权做主。”

“我以为他只是个商人。”楚然神色恢复了平静。

龙樱挑眉笑到:“沈央也只是个商人。”

楚然失笑,是啊,万凰山庄的人都不似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沈央这一次可真是让他们刮目相看了……楚然说:“看来你对手底下的人都很信任。”

龙樱诧异地看着他:“王爷这话我就不理解了,不信任的人我为何要用?”

楚然一向对她的自信甚是佩服,若不是这些年养病让他变得沉稳,他想必也是如她这般骄傲吧。楚然突然笑了笑说:“咱们相识也有大半个月了吧,你还救过我的命,以盟友相称未免太客套了些,咱们可算是朋友?”

龙樱愣了愣神,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点点头说:“自然算是。”

“既然如此,你便不必再以王爷称呼我,唤我楚然便可。”楚然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嗯?”龙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到:“好啊,我也不太喜欢王爷这个称呼。”

楚然点点头:“那我唤你……”

白子慕?子慕?慕儿?阿慕?龙樱在外面从来都是被称为白庄主,未曾有人如此亲切地唤她的名字,于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打断他,嘻笑着说到:“哎,女儿家的闺名可不能乱叫的,你还是叫我白庄主吧!再说了,我叫你楚然,你叫我白庄主,这让人听见,本庄主多有面儿!”

楚然看着她,心下一阵失落,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依你便是。”

龙樱站起身理了理袖子说:“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

楚然赶紧叫住她,问到:“你何时走?我提前在府中设宴,送送你。”

龙樱抱歉地笑了笑说:“多谢好意,不过还是算了吧,你知道的,小墨他……”不太喜欢你……

想到那个对自己充满了防备的小孩,楚然虽是一头雾水,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龙樱歉意地笑了笑便离开了仁亲王府。

魏伯走进屋,见楚然端坐在椅子上出神,便问到:“王爷怎地没留白庄主用晚膳?厨房备了一大桌菜。”

楚然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往日里淡漠的神情,挥挥手说:“罢了,她不会留下来的。”

魏伯觉得奇怪:“前几日王爷和白庄主不是相处的挺好的?”

楚然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摇摇头:“她身边那个小孩,对本王很有防备。”

“小墨少爷?”魏伯去聚仙楼的时候见过几次,在他印象里那明明是个很有礼貌的俊俏小公子啊,为何会对王爷有防备?魏伯认真想了想,说:“小孩子一向更喜欢亲切些的人,想是王爷素来为人冷淡,小孩子看了有些害怕也是正常的。”

是这样吗?楚然轻叹一口气不再思考这个问题,想到密牢中的人,楚然漠然起身:“随本王去密牢看看。”

魏伯随楚然来到王府中一处偏僻的藏书楼,藏书楼外守卫森严。魏伯动了动书架上的开关,书架后的门便缓缓打开,一条蜿蜒幽长的密道出现在眼前,密道中十步一岗都是身披铠甲的侍卫,看见来人纷纷行礼:“参见王爷。”

楚然点点头,沿着密道的楼梯向密室走去,这密室就像是将藏书楼整个翻转了一般,空间结构与地面上的藏书楼一模一样,不过藏书楼是木造,密室是石造,所以显得更加阴冷。走到负二层最深处的密牢,侍卫立即将门打开,楚越见到他们进来,诧异地问:“三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楚然没有回答,走上前看了看被绑在铁架上蓬头垢面的雷霆问:“还没醒?”

楚越摇摇头说:“醒过了,受不了刑又晕了。”

楚然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弄醒他。”

楚越抬抬手,一旁的侍卫便拖着一根细长的铁鞭走上前,铁鞭上密密麻麻的倒刺,一鞭下去直接撕碎了他后背的衣服,带起一片血淋淋的皮肉,雷霆惨叫一声醒了过来,后背上皮肉分离的疼痛让他生不如死,待他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看见对面坐着的楚然,咬牙道:“楚然!果然是你!”

楚然冷漠地看着他并不言语,雷霆痛苦地大笑起来:“我就说一介江湖门派怎可能杀我二百多精兵!果真是你在背后搞鬼!”

楚然诧异地看了楚越一眼,楚越悄悄告诉他:“还被抢了八十多匹战马、烧了一座粮仓。”看见楚然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楚越心下无奈,表示我刚刚听说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

雷霆见他并不否认,心下恨得咬牙切齿:“仁亲王果然是仁亲王,一步一步当真是好算计!介阳城沈家也是你的人对不对!你杀了我的兵,又暗中安排沈朗与李岳接触,想将我的兵连根拔除对不对!”

楚然手指轻敲扶手,面上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心下确是无奈:看来自己的人还什么都没做便要先背锅了……听他提到沈家,楚然神色突然变冷,开口道:“你的兵?到了淄夕国,你们只能是一群死人。”

“你!”雷霆咽下口中涌上来的血腥气,冷笑道:“本将军此番落入你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你便,只是你若想杀尽我一千多个士兵,镇南王定不会放过你!”

楚然丝毫不将他的威胁看在眼里,轻蔑一笑:“骆腾峰屯兵介阳城意欲何为?单凭一千多人便想打进上京城不成?”

雷霆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他并不答话。楚然继续说:“如今本王重掌西北军,你们若是打的里应外合的算计怕是要落空了。”

雷霆突然轻笑起来,一张血脸显得狰狞可怕:“楚然,你已离开朝堂多年,我们王爷的心思又怎是你可猜透的!要杀要剐尽管来,本将军什么都不会说的!”

听了他的话,楚然神色一凛,一掌拍在扶手上闪身到了雷霆跟前,身后的椅子哗啦一声碎成渣,雷霆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此刻被楚然近距离地凝视着,他的眼神幽深,仿佛可以将他洞穿一般,雷霆不由得心里开始慌乱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却见他突然了然一笑:“原来是太子。”

雷霆看着他略带苍白的面容,虽然跟多年前比起来成熟了许多,但神色中的骄傲和敏锐却仿佛是与生俱来的,雷霆只觉得突然浑身冰冷,张口竟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嘶哑出声:“什么太子?你们淄夕国的太子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话刚出口,看见楚然眼中闪过的精光,雷霆便知自己说错话了,楚然是说了太子,可没说是哪国的太子……

楚然转身走到楚越身边吩咐到:“杀了吧。”

楚越愣了愣,知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点头应是。

见他要走,雷霆突然笑道:“哈哈哈,你猜到了又如何?你没有任何证据!”

楚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淡漠地说:“本王不需要证据,只需将你剩下的兵尽数斩杀即可。”

说罢带着魏伯走出了密牢,雷霆的破口大骂被密不透风的铁门隔绝开来,二人回到藏书楼,很快楚越也跟了出来,一起在藏书楼的内厅坐下。

看见楚越脸色发绿,一副不适的样子,魏伯不由得奇怪,五王爷掌管刑讯可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今日处理完雷霆反倒成这样了,于是担忧地问道:“五王爷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请府中大夫来看看?”

楚越连忙摆摆手,缓了缓说:“今日本王也算是开眼了,那个化尸水可真是个厉害的东西……”

“化尸水?”魏伯惊讶道:“王爷何时还弄到这种东西了?这东西在江湖上倒是个传说,可比较难得,从未见谁使用过。”

楚越摇摇头,神色之中满是抗拒:“白庄主给的。虽然就一小瓶,但雷霆此刻却是连个渣都不剩,不过那个过程实在是令人作呕。”

能让楚越色变的场面,那定然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魏伯庆幸不是自己留下收尾。

楚越甩甩头决定换个话题,问道:“三哥刚刚是猜到什么了?此事与太子有关?”

楚然神色严肃地点点头:“此前我一直想不通几个问题。太子私募兵马这么隐秘的事情,连你们都没有丝毫察觉,骆腾峰是怎么知道的?”

“李岳告诉他的?”楚越想了想说。

楚然摇摇头:“此事明显是骆腾峰从别处知道了消息,然后用柳氏来胁迫李岳,他密室中的那封信便是证据,他总不能自己将此事告诉骆腾峰,然后让自己被胁迫吧?”

魏伯想了想,点点头:“当初在西北军中,属下也算是与李岳共事过,对他比较了解。他若是有心与骆腾峰勾结,当初又何必辞官,在朝中助益不是更大么?”

虽然这样比较合逻辑,但楚越还是觉得不合情理:“楚博文身为太子,日后是要继承大统的,为何要与敌国的骆腾峰勾结呢?此举相当于引狼入室,长此以往定会动摇朝纲。”

楚然眼中涌上一丝嘲笑,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我之前想不通的第二个问题。我们一直以为太子私募兵马是因为觊觎西北军的兵权,可私募兵马毕竟是隐秘之事,招募到上万人便是极限,又如何能与几十万西北军抗衡?而且太子的这个计划已经实施了两年多,那时候我尚且病重,他的太子之位十分稳固,兵权虽在阿越手中,但对他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他又何必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楚越点点头:“那究竟是为何?”

楚然轻笑了一声:“此事还多亏了白庄主的提醒。皇上如今沉迷长生不老之术,丝毫没有想要退位的打算,而楚博文已经做了十五年的太子了……”

楚越震惊到:“难道他是想……逼宫?”

楚然点点头:“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骆腾峰不可能指望一两千个士兵便能打进上京城推翻楚氏王朝,定是太子许他一些好处向他借兵,北骆士兵勇猛善战,混在他招募的人马中用来对付宫中禁军绰绰有余。”

藏书阁中顿时陷入一片沉默,过了良久魏伯才说:“可就像雷霆说的,这一切都是猜测,并无证据,皇上不一定会相信我们。”

楚越冷哼一声:“何须他相信?就像三哥说的,将那批北骆士兵尽数斩了就是。”

楚然认真思量了一会儿,问到:“钟敬何在?”

魏伯答道:“钟将军驻军在京城三百里外的古北镇,五日后将启程前往西北换防。”

楚然吩咐到:“传令给他,明日一早清点三千人马先前往介阳城剿匪。”

“属下遵命。”魏伯躬身应到,然后便速速离开。

楚越担忧地说:“只带三千人马?万一李岳破罐破摔,命介阳城的守军从中捣乱怎么办?”

楚然摇摇头:“钟敬亲自去了,李岳不可能与他动手。”

楚越知道,钟敬和李岳是生死兄弟,可如今李岳叛国是事实,又怎敢保证他不会来个鱼死网破呢?而且若是将此行定义为剿匪,那又如何给李岳定一个通敌叛国之罪呢?楚越惊讶地看着自家三哥:“莫非三哥还想保下李岳?”

楚然叹了口气:“见到钟敬,李岳知道该怎么做。本王保下他的家人,便算是报答他的教导之恩。”

楚越懂了他的意思,既然三哥决定了,他自然不会多话,然后问到:“那楚博文私募的其它兵马怎么办?”

楚然神色漠然地冷哼一声:“放出消息去,西北边境战火不断,本王要招募兵马重整西北军。”

楚越愣了愣,失笑道:“也是,三哥重回西北军,这声望可不是什么小小私兵可比的!如此一来,真正的有志之士自会投入西北军的旗下,剩下那些混吃等死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楚然沉声到:“此举不只是为了对付太子。骆腾峰在北骆一手遮天,如今连他国之事也想管一管,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知道他是想为与骆腾峰的战场交锋做准备,楚越不由得心潮澎湃,多少年了?他现在可是十分想念西北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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