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众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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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日,凌晨两点整。
麦伦·卡兹克坐在属于自己的署长办公室内,在瞄了一眼放置在桌案上的怀表后,他伸出手来用力按揉了下眉心位置。
今天即是他与苏恩约定好的日子。
只要再过上十几个小时,他便要迎来与提仑·菲斯的最终对峙。
已被拖延了整整八年的对峙。
啪的一声将怀表盖子轻轻合拢,麦伦署长将其放置在上衣口袋当中。
他随即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昨晚破损的墙壁此刻已恢复如初。
断裂消失的楼体现在也焕然一新。
自从今天早晨重新抵达西区警署后,每当他这么做时都不禁会在心底感叹。
“那些超凡者们的能力,真是神奇啊……”
默默的发出一声低语,麦伦署长将脚步放缓,逐渐行至办公室的房门处。
然而就在他将房门推开的一瞬,一个硕大如熊一般的身影立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查尔斯??这么晚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一周你都没有被排值班吧?”
麦伦署长被吓了一跳。
讲道理,任谁在深更半夜推开房门,看到一头人形棕熊站在自己面前都会被吓一跳。
但紧接着,麦伦署长便发觉,查尔斯警员的脸色略显古怪。
他被茂密毛发遮掩的表情十分的不自然,那充斥了疑虑,困惑,以及几分不安。
“麦伦,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的警署有些不大对劲?”
这一瞬间,麦伦署长莫名感觉周围似乎有阵阵阴风划过。
他强行让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而后伸出手来拍了拍查尔斯的肩膀。
“不查尔斯,我没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的……”
事实上……
在说出那句话的同时,麦伦署长心底又自己补了一句。
我觉得你才有点不对劲……
查尔斯显然没有洞察麦伦署长念头的能力,他有些焦躁的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听我说……听我说麦伦……”
“自从今早我来到警署以后,就觉感觉到了有些不对……”
“首先是我自己……不知怎的,我竟想不起昨晚回家以后发生的事情了。”
他的话语至此稍稍停顿,但没有间隔太久。
“然后……然后这一整天里,总共发生了不下十件奇怪的事……”
“汤姆,就是那个平时见了人多说一句话都会脸红的汤姆,他中午突然热情的邀请我去观赏酒馆里的脱衣舞。”
麦伦署长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下。
“还有奥丁森,他已经在西区警署任职五年了,我曾见过他被人指着鼻子谩骂依旧和和气气的,但就在下午,你猜怎么着……就因为马斯克路过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竟然跳起来朝他吼了十分钟!”
查尔斯越说越急,此刻甚至已开始在署长办公室门前抓着头发踱起了步。
汤姆和奥丁森。
他们便是昨晚留守在西区警署值班的警员。
而他们的变化,麦伦署长虽然不甚了解,可也大致能够猜到一二。
因为苏恩在昨晚对他提到过。
他说:“他们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得与以往略有不同。”
抿了抿嘴唇,麦伦署长让表情尽可能的平静。
“查尔斯,不要多想……”
“兴许……兴许只是他们平日里压抑太久了。”
“你也是。”
这是经历过‘第七类事件’后,幸存者们大概率会遭遇的事。
那包括性情大变,冲动易怒,或是半身不遂,瘫痪终生。
相较之而言,汤姆和奥丁森的‘后遗症’已算是十分轻微的了。
“还有,还有麦伦……”
“你有没有听到那种声音?”
查尔斯没有理会同僚的安抚,他焦躁不安的用手掌拍了拍耳朵,随即紧皱着眉头就那么笔直盯着麦伦署长。
后者疑惑的偏了偏头,可他耳中除去风声与些许虫鸣外,并未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那种声音?哪种?”
查尔斯似愈发烦躁起来。
他让头颅不断转向周围,目光一次次的扫向身前空荡荡的桌椅。
“像是苍蝇在嗡嗡叫……不,像是……像是很多人在唱歌……唱那种我根本听不懂的歌……”
“那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有时空灵美妙,有时又狂暴震耳……麦伦……你真的听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麦伦署长竟感觉胳膊上的汗毛都向上竖了起来。
他不再闪躲查尔斯的视线,而是眉头紧锁的长久凝视近前之人。
“查尔斯,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在这期间,查尔斯一动不动,只闭上眼睛专注于聆听他口中的‘声音’。
而等他再度将眼睛睁开之际,麦伦署长发觉,相较之先前那种焦躁不安的状态,他似乎已转好了不少。
“那就算了。”
查尔斯轻轻叹了口气。
麦伦署长正欲再度开口询问些什么,但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西区警署大门却猛地传来了剧烈的敲击声!
不。
与其说是敲击。
倒不如说是拍,是砸。
麦伦署长与查尔斯的目光瞬间交汇,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警惕神色。
…………
西怀特街33号。
自马车上匆匆跃下。
拉维特·克莱西曼一声不吭的取出两枚亮闪闪的瓦伦泽尔银元硬币丢至车厢之中。
他脚步很急。
几乎刚一下车,便飞也似的狂奔到了西区警署的巨大门扉前。
他怀中揣着一沓厚厚的信笺。
那是近五年来提仑·菲斯参与一系列犯罪行为的铁证。
这本被提仑·菲斯集团中多名他‘信得过’的下属分而保管。
可当拉维特找上他们,说明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位爱德蒙·盖茨比少爷可能的出身后。
他们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将这些能充当铁证的物品交给了他。
当然。
倘若仅是这些物品,根本不足以将提仑·菲斯关入监牢。
或者说,如果提仑·菲斯仍维持现在的地位,就算有关他黑料的物证堆积成山,光是凭借警署和这座城市里的孱弱执法者,也不能奈何他分毫。
但是……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拉维特用空闲出的那只手理了理衣领。
提仑·菲斯完了。
他在心底默默低语了一句,甚至于每当想起这件事时,他都会不自主的露出浅笑。
那位‘爱德蒙·盖茨比’少爷的身份仍未被确认。
但他有七成……不,是八成以上的把握。
对方几乎一定与皇室有着紧密联系!
有些事情他没有对提仑·菲斯讲过。
例如在昨晚,他与爱德蒙·盖茨比闲聊时曾探听到的某些消息。
那比如……对方有一个喜好戏剧的妹妹。
还比如……
“雅伦卡的演出平淡无比,被称之为千面公爵的昂格鲁的确是为不错的演员,可惜他每一次的演出都仿佛依照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没有意外,没有惊喜,也没有创新。”
这同样是昨晚,爱德蒙·盖茨比曾对拉维特讲出的话语。
如果没有今天的一系列调查,拉维特想必不会将这放在心上。
但偏偏在提仑·菲斯的指令下,在那些潜伏在王都的探子们的汇报中。
他竟又一次听到了这句话!
原封不动的这句话!
那是从一位王宫仕女处探得的情报。
从那则情报中,拉维特得知。
这句话,是那仕女一次途经王宫剧院之时偶然听得并记录下来的。
而说出这句话的……
是瓦伦泽尔六世皇帝本人!
那一次的戏剧举办在王宫之中。
据说观摩戏剧的,仅有皇帝陛下与公主殿下两人。
在提仑·菲斯的探子用重金撬开那名公主仕女的嘴后,她坚称在此之前,从未对任何人提及过王宫内的任何事情,并认为她的同僚们也会如此。
而不论是公主仕女,还是王宫侍卫,都注定要在王宫内过一辈子,除非死亡,不然永远无法离开。
那么问题来了……
爱德蒙·盖茨比是从哪里听到这句话,并最终将其复述下来的?
瓦伦泽尔六世皇帝曾下达法令,禁止一切有关他子嗣的流言传出王宫,甚至于在国境之内,许多贵族和大臣们都未曾亲眼目睹过菲琳娜公主的真容——她连画像都没有。
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对公主殿下的保护手段。
可是……
可是这则法令要保护的人……真的仅有公主殿下而已吗?
就在前不久,爱德蒙·盖茨比已在气势上完全压制了提仑·菲斯,就算他不想表露身份,也完全可以编造出一个更加合理,更加不被人怀疑的姓氏才对。
从这两日的相处中拉维特几乎可以确认,对方是一位心思缜密思维灵动之人。
他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来不及编造,又或者是仓促之间编造不出等情况。
那他为什么要说出‘瓦伦泽尔’这明面上看来,根本违逆常理的姓氏?
换个角度来想……
他真的有必要在已几乎被吓破了胆子的提仑·菲斯面前说谎吗?
如果那姓氏本就是真的呢?
如果他口中爱听戏剧的妹妹,就是王国百合菲琳娜公主呢?
如果在那日王宫戏剧开演之时,他就在现场呢?
如果瓦伦泽尔六世皇帝……
真的有一位秘密子嗣需要保护呢?
那么,一切在之前看来不合情理的。
就似乎都合乎情理了。
种种谜团与种种线索以独特的方式串联至一处。
于是。
一个被层层遮掩的‘真相’。
在拉维特脑海中悄然成型。
夜色弥深,月光朦胧。
站在西区警署门前,拉维特用力深吸了口气。
他终于不再犹豫,而是猛地扬起拳头,并将其重重的砸向了沉重的大门!
在这一刻,他又一次重复起了已在心中浮现了数次的那句话。
“提仑·菲斯。”
“你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