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骑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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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六点三十分整。
查尔斯·胡德自西区警署长长的抻了个懒腰。
他胡乱的将近前用凌乱且潦草笔迹书写下的文档抓起，并把它们一股脑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木桌抽屉里。
在西区警署，只要有着高级警员职称的警务人员，都会分到一处属于他们的独立办公处。
而当前的西区警署中，拥有这种独立坐席的除去查尔斯外，已仅剩下四人了。
目光下意识瞥了瞥距自己不远处已空了近一周的几张桌子，查尔斯原本因工作结束而露出的放松神态顿时一扫而空。
在他视线所及的方向，原本应该有着三名老少不一的同僚。
那是时常挂有几分温和笑容，行事干练沉稳的老警员沃尔特。
是年纪不大，有着帅气长相和乐观性格的艾伦，
是与自己一般好抽劣质香烟，有一位天使般可爱女儿的马丁。
在这一刻，连茂密的胡须都难以遮挡查尔斯浮现在脸上的悲伤。
他无声偏离视线，却在自座椅起身后默默向着那个方向点了点头。
就像是以往那般一样，他低沉开口。
“我走了……”
他半转身体，复而又道。
“明天见，伙计们……”
在这个时间点。
整个西区警署内的高级警员，已仅剩他一人。
西怀特街上，稀疏的煤气路灯已亮起了几盏。
查尔斯自街道中央穿行而过，沿东侧向着自家所居住的白玉兰街行进。
几位于长街上嬉闹，衣着干净整洁的幼童从他身侧笑着跑开。
那些孩子大多有着还算美满的家庭，他们父母的周薪至少能达到十元上下。
而与之相对的，就在无忧无虑沉浸在玩耍中的孩子们跑远之际。
一道同样源自少时孩童的声音自查尔斯耳畔浮现。
“霍莫司晚报！只需五分！霍莫司晚报！只需五分！”
他甚至无需回眸也能知晓，那声音属于一位年仅七八岁左右的报童。
那孩子穿着有别于其余同龄人的破旧衣物，浑身脏兮兮的，一只仅剩下两三份报纸的墨绿色布包斜跨在他瘦小的肩上，即便声音已愈发沙哑，他却仍旧不断自街巷中叫嚷着。
“王国百合菲琳娜公主重返宫廷！”
“赫卡里姆公爵宣布下一次的赛马节将亲自上场！”
“鬣狗将军率铁甲舰队亲征西大陆，首战大捷！”
他忽然不再叫嚷，而是用力抿了抿已干裂不堪的嘴唇。
这些被霍莫司市报社征用的报童大多出自贫困家庭，除去午饭的休憩，以及下午更换当日报刊的时间，他们每天要在街道上足足站立超过八小时。
而即便如此，他们整日的收入也仅是微薄的一到二角。
倘若被分发至他们手中的晨报或是晚报未能完全售出，那报社还会扣除他们当日报酬的一部分。
查尔斯的脚步逐渐放缓，他眉头微微皱起，如熊一般覆盖着厚厚毛发的脸转向了停下吆喝的孩童。
他很快发觉，那孩子脸色苍白如纸。
一层厚厚的灰白覆盖在他薄薄的嘴唇之上。
而更加让感到不妙的，是报童一开始微微颤抖的瘦削身体。
“他生病了。”
这是查尔斯心底第一时间升起的念头。
“这里是一角钱，拿好。”
正当查尔斯的脚步向着那名少年行去之际，他却忽的发觉，一位一头银发的青年已先他一步来到了报童近前。
“可……先生，一份报纸只用五分钱……”
有着英俊相貌，可五官却更偏阴柔气质的男性微微一笑。
“所以，我要买下两份。”
报童略显愕然的接过被递交至自己手中的一枚铜币。
有那么两秒钟，他竟忘记了将报纸交给那名先生。
“谢……谢谢您！”
数息之后，那报童终于自迷茫中恢复过来，他惊喜交加的将墨绿色布包中的报纸全数交给那名英俊男子。
“不，你要感谢的不是我……而是指引我来到这里的圣父。”
骑士长菲利普·俄尔梅斯向报童露出了一个略带神圣气息的笑。
他随即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碰触了下报童被汗水浸透的头颅。
而随着一道不易察觉的银白色光芒闪过，在一旁皱眉望着这一幕的查尔斯立刻发觉。
那位孩童的身体只瞬间便停止了先前的颤抖！
他苍白的面色似浮现了几分血色，干裂的嘴唇同样滋润了不少！
似乎仅在这短短数息的时间中，那孩子的病……竟就这么痊愈了！
“好……好的！”
“感谢圣父！也感谢您！仁慈的先生！”
年幼的报童飞快绽放出灿烂的笑。
并在接连道谢中撒欢似的跑远。
而直到此时，菲利普方才将颇具阴柔气息的目光转向了查尔斯的方向。
“查尔斯警员，呵呵……我们又见面了。”
长街之上来往的行人已愈发变少。
现在已过了结束一天工作的时间，除去正处于饭后散步状态的中产阶级家庭外，几乎已看不到其余市民。
迎着那名银发男子的目光，查尔斯没有半点畏惧的上前两步。
“你又用了什么把戏？”
他说的自然是骑士长治好报童的诡异手段。
“把戏？”
“不不，查尔斯警员，我更喜欢你称它为……圣父的恩德。”
菲利普·俄尔梅斯伸出那只刚刚碰触过报童的手掌，他浅笑着望向查尔斯，似乎要与他友善的握手。
只不过后者并未接受这份善意。
查尔斯将圆瞳眯了眯——尽管这动作没能让他熊似的眼眸平添多少威慑力。
“你不会想告诉我，是神迹让那名孩子恢复了健康吧？”
“你认为呢？”
骑士长笑容未有半分增减，他只是默默收回了自己象征善意的手。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类人都有各自的非凡能力，比如冯因霍姆那把威力十足的燧发枪，又比如那个什么守序者女人的幻觉。”
“想必你所施展的能力，和他们也都差不多，假借曙光圣父的名号行善……还真是虚伪。”
在这一瞬，查尔斯敏锐的捕捉到了骑士长亮银色瞳孔内似是闪过了几分蔑视。
“请不要将圣父赐予我的术法与他们的能力做比。”
“肮脏污秽的旧物，怎能与圣父亲自传授的圣言争辉。”
查尔斯冷哼着啐出一口浓痰。
“呸……装模作样的混账！”
他随即发觉在街道上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又赶忙用鞋底将污渍抹除。
对于那该死的第七类事件，以及超凡者之间的争斗，他没有半点兴趣。
但面前的银发男人却让查尔斯窝了一肚子火。
就算他在前不久帮助患病的报童恢复了健康，可那种始终仿佛高人一等似的傲气也让查尔斯愈发恼怒。
银发骑士长没有在意查尔斯这粗鄙的行为及话语。
他只略微将下巴向上抬了抬开口说道。
“查尔斯警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因必有果，果必有因。”
查尔斯将浓重的眉毛向上挑了挑。
“没听过。”
他的回答异常干脆利落，并且发自内心。
骑士长原本始终挂在脸上的从容笑意顿时一僵。
但他很快便调整了回来。
“咳……无妨，查尔斯警员，我只是想告诉你……”
“因为你今天的言行，一位可怜的霍莫司市市民选择了自我了断，并投入了圣父的怀抱。”
沉默陡然取缔了二人几乎未曾间断的对话。
查尔斯眉间的褶皱几乎让他比寻常人大上不少的五官都挤到了一团。
“你在鬼扯什么？”
他怒视着眼前的英俊男子，那种想要揪住对方衣领狠狠揍他一拳的想法又一次涌上心头。
“呵呵……没什么……”
“你总会知道的。”
菲利普·俄尔梅斯如同一位重新掌握住战场局势的胜利者，又似一只扬起脖颈振翅欲飞的高傲天鹅般转过身去。
他没有再去看查尔斯一眼，而是头也不回的沿长街一侧渐行渐远。
只有一道依旧充斥着上位者姿态的声音被风送入了查尔斯耳畔。
“如果你想要忏悔。”
“圣父会聆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