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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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长办公室的气氛在一瞬间降至冰点。
沉默伴随着麦伦署长的扭曲表情弥散开来。
甚至无需刑侦人员,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都能轻易将提仑·菲斯的出狱,和麦伦署长家人被谋杀联系在一起。
不经意瞥过身侧的警员配枪,苏恩眉头愈发紧皱,直至他终于压低声音问出了一个问题。
“署长,你难道没想过……”
他仅说了那句话的前一半。
因为接下来的那一半,已不再是警员之间能够探讨的话题。
“呵……没想过直接持枪找上门去,再当场毙了他?”
麦伦署长冷笑一声。
相较之苏恩,他显然根本不在乎所谓的霍莫司市警员守则。
“你认为我没动过这种念头?”
“事发之后,我曾配枪在他家门前盘旋了足足一个星期……”
“但苏恩……正如我先前所说的那般,提仑·菲斯是个阴险恶毒的小人。”
“他在案发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向他的线索……而就在我找上门的前一天,他便已雇佣了十几人对他进行‘必要保护’。”
麦伦署长将双目眯了眯,脸颊上的愤怒与仇恨尽数被另两种种情绪取代。
那是不甘与绝望。
“他直接雇佣了当时在西区警署的十几名在职警员对自己进行保护!”
苏恩的脸颊肌肉随着这句话音明显抽搐了一下。
不仅是霍莫司市,在瓦伦泽尔王国境内的每一座城市中,倘若有公民认为自己即将遭遇致命威胁,那他都可以支付一笔酬劳,并请当地的警署直接派遣在职警员进行护卫工作。
这做法本应无可厚非。
然而提仑·菲斯的歹毒之处却正在于此。
“想必你也想到了……”
“是的,假使我仍要杀他,那便必须与我的同僚们搏斗。”
他沉默了片刻,继而重新踱着有些疲惫的步子返回至办公桌后坐下。
“当然……他们如果发现想要对提仑·菲斯不利的人是我,那很可能会放弃挡在他的身前。”
“可一旦我真的对那家伙下手……你知道那又意味着什么吗苏恩……”
伸出手来又一次掐了掐眉心,这位在霍莫司市坚守了近十五年之久的署长此刻疲态尽显。
苏恩凝望着这位平素里冷静镇定,却又因同僚莫名惨死而对自己倾泻过一次怒火的顶头上司。
数息过后,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意味着西区警署的在职警员办事不力。”
“意味着参与过保护行动的警员在此之后都会被冠以帮凶的头衔。”
“意味着他们会与您一齐入狱,也意味着,他们的家人会因此失去挚爱,失去儿子,失去父亲……”
麦伦署长将一只拳头用力攥紧。
他削得平整异常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内侧,可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平静。
“是的。”
“所以……我放弃了那次的行动。”
但您完全可以在警署予以的保护期限过后继续动手……
这是苏恩未能说出的话。
他之所以没将其说出的原因,是正当他着手组织语言之际,麦伦署长的表情竟开始急剧变化!
那位署长先生的脸侧肌肉微微牵动,然后竟拉长嘴角,露出了一个无比森然的笑。
“但苏恩,你知道吗……”
“也就是在我放弃刺杀行动的当天,我下了一个决定。”
“我要等待……等待他的事业已如火如荼,等待他的家庭已和睦美满,等待他的生活已无可挑剔……”
“然后……我再将这一切统统撕碎,让那该死的卑鄙小人去见他吗的曙光圣父!”
“你知道吗……就在几天前,我刚刚在市长办公室内见过他。”
“他吃的脑满肠肥,就像一只吸饱了血的恶心水蛭!”
“我当时拔枪顶着他那颗油腻腻的头,只要扣动扳机,他就会当场变成一堆烂肉!”
“我甚至在那个时候见到了我亲爱的玛莎在对着我招手,看到了我的小贝茜冲着我笑!”
“但……我忍住了!”
“我他吗的忍住了!”
“我发过誓……我一定要让他承受和我一样的痛苦!单是这样让他去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所以……是时候了!这八年以来,我已经收集到了有关他恶行足够多的线索,足够到能将他千刀万剐的线索!”
“但那都无法在庭审时作为判决的依据……”
“而现在……苏恩,那个仓库……”
“如果我分析的不错……那个仓库将在27号那天,被用于一场卑劣至极的交易……”
“我无法出动西区警署的警力直接前往搜查……因为提仑·菲斯如今已在霍莫司市混的风声水起,我甚至怀疑警署内部也存在他的眼线。”
“但只要你能够混入其中……从中找到任何能直接指明交易与提仑·菲斯有关的直接证据……”
“那我就可以以西区警署署长的身份向市政中心申请庭审……”
“到那个时候,才是他真正要迎接死亡的日子!”
呼吸逐渐急促,手臂已肉眼可见的开始颤抖。
当麦伦署长将话语诉说至尾声之时,他让已显露数条血丝的眼眸转向苏恩。
“抱歉……我有点失态……”
他接着深深吸了口气。
“那么,苏恩,在得知这一切后,你还愿意帮我吗?”
“我知道……现在的你,已经拥有了有别于寻常人的实力,也同样不再如之前那般浑噩。”
“这也并非是署长对下属的命令……”
“而是我事先所说的,一个私人委托。”
苏恩让目光在麦伦署长憔悴沧桑的脸孔上停留了数秒。
他随即让嘴角上翘,勾勒出了一个平静无比的笑。
“我想……”
“我该前往西怀特街21号考虑定制衣物的事了。”
麦伦署长紧绷的神情终于舒缓开来。
他将紧握成拳的手掌松开,并将其缓缓送至身前。
“谢谢……谢谢你。”
“不,您不必道谢。”
苏恩上前两步,并伸出手来与那只粗糙无比的手掌握了握。
“我会帮您,同样不是因署长对下属的指示与命令。”
“而是源自对一位丈夫和父亲遭遇的同情,及对他满腔怨愤与憎恶的肯定。”
半分钟后,两只紧紧相握的手掌终于分开。
麦伦署长重新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沉稳表情。
他又一次望向苏恩,并嘱咐了最后一句话。
“这件事情,别告诉查尔斯,我怕他的脾气会毁了整个计划。”
“当然。”
…………
让身体又一次向后缩了缩,查尔斯警员不出意外的听到了木椅发出的吱嘎声。
他没有理会那张不堪重负的椅子,而是眉头紧锁的望向眼前的男人。
“先生,不得不承认,你的故事讲得相当精彩……”
有着浓重黑眼圈的男人一动不动,那只已被揉搓的没了样子的针织软帽仍被他放于双手之中。
“但我认为,你兴许要找的并不是警察……”
男人掐着针织软帽的手掌陡然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似的。
“您认为……我应该找谁?”
查尔斯被茂密毛发遮挡半数的脸又一次浮现出了些许不耐。
他目光再度落在紧闭门扉的署长办公室处。
而这一次,他见到那扇先前纹丝不动的房门,终于被人从内部推开。
他随后见到失踪三天的苏恩·冯因霍姆从中走出,并一声不吭的笔直向警署外侧的大门走去。
木椅如释重负般的发出了清脆响动,查尔斯那熊一般的魁梧身躯摆脱娇小可怜的椅子站了起来。
然后,他对那名脸上已浮现出几分绝望的男人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一个医生。”
“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