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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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风声再起，黑色影子从有着阴翳长相的霍华德额前消失之际，别墅内同一时间响起了源于不同人的问询。
“劳伦斯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能请您稍做解释吗？”
在发出询问的同时，苏恩与缇西娅的目光在不经意间交汇。
那名少女原本优雅恬淡的表情早已被不解与慌乱所取代，就像是一位即将被父母训斥，可却连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都未能了解的孩童般无助。
德瓦林同样眉头微蹙，在留意到霍华德仍因能力的副作用尚未清醒后，他望向劳伦斯疑惑道。
“老大，这是不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以守序者小组的实力，保护她们算不得什么难事……”
而众人之中，唯有康奈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当疑惑声逐渐平复，在几人质询般的视线里，她第一次没有任何怠惰姿态，麻利并迅速的自沙发座椅处起身。
“我去安排马车。”
劳伦斯先生向她摇了摇头，他脸上的郑重神色未有丝毫变化。
“不，康奈莉……别与任何人接触……”
“我们走过去。”
他随即将视线一一扫过会客厅的男女，富有磁性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低沉。
“苏恩，你与我们一起。”
“德瓦林，你要全程施展能力，将我们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康奈莉，将你的迷梦散播至我们十米开外，确保所有进入这范围的人都会陷入错乱的幻觉。”
“两位小姐，请原谅我无法做出任何解释，但唯独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够清楚……”
在所有人都将目光转至他身上之时，劳伦斯双手紧紧握住那根镶银手杖，几乎一字一顿的开口。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证你们的绝对安全。”
“而这同样，也是为了保护霍莫司市每一位市民的安全。”
…………
当象征黄昏的日光彻底没入霍莫司市以西，让苏恩愈发熟悉的银白色眼眸又一次出现在幕布般的夜空之上。
随着大门开合，霍莫司市守序者小组的所有超凡者成员一并走出别墅。
从这里前往蒸汽列车站步行需要近三十分钟，依照苏恩的记忆，他们要穿过海帕大街，行过紫金花步道，再绕至霍莫司市东区，临近市政厅附近时，才能看到通行蒸汽列车的站点。
这无疑是最慢的出行方式。
但劳伦斯先生似乎坚持如此。
错落的脚步声自刚刚步入夜间的街道上陆续响起，一行七人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不断向前。
“百合不喜欢这种气氛……”
缇西娅与百合被众人拱卫在正中，那位粉发的少女似乎被众人如临大敌般的阵仗弄得有些畏缩。
而这一次，即便是言行始终大方得体的缇西娅，也因不解及紧张不断用双手揉搓着裙摆。
“我想……是自王都来的追杀者，超过了劳伦斯先生以及守序者小组能够应付的程度……”
将心中猜测缓缓说出，缇西娅湖蓝色的双眸内似有水汽在不断升腾。
她还是没能亲眼去看一看剧院内的戏剧，同样，也没有去品尝一番当地的咖啡与王宫之中的有何不同。
手持镶银手杖，行进在队伍前列的劳伦斯眉头紧蹙。
压在圆顶礼帽下的头发因晚风不断掠动，当少女们的话语传至耳畔之际，他只默默的叹了口气。
他无法理解那些身居高位之人的想法，曙光圣教的教皇也好，那名皇帝陛下也好，甚至于在霍莫司市担任大主教之职二十余年的柏赛罗，他都揣度不了对方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是一位优秀的学者，一位智慧的长者。
但正如他对苏恩说过的那句话一般。
他同样不懂，又或者不想去懂政治。
这是一个试验……
回想到那位大主教提及此事之际所表现出的狂热神态，劳伦斯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
“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为了催化‘神降’的祭品。”
“她们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
“这残酷的事实……绝不能让她们知晓……”
“等她们抵达守序者总部，倘若奥赛卢恩冕下已结束了游历，他一定会出手帮助抹除烙印在她们所持有旧物上的咒文，到了那时，她们也就安全了。”
思绪在脑海中不断翻涌，劳伦斯再度迎着夜风呼出一口浊气。
他很想出言安慰那两位少女。
但他不敢。
他甚至不敢去回望那位白发少女澄澈之中，掺杂着委屈与自责的目光。
“孩子……这不是你们的错……”
这句话就卡在他的喉咙中，但直至此刻，离开了别墅在夜晚的街道中行进了十分钟之久后，他却依旧未能将其说出。
可就在这时，就在众人簇拥着那两位少女已逐渐离开了海帕大街之时。
劳伦斯的耳畔，却忽的听到了那一句折磨了他许久的话。
“这不是你的错。”
缇西娅将湖蓝色的双眸提起，她怔怔望向那名先是救下了她，又帮助她更易了名字的青年。
“所有的追杀，所有的危险，原本都是朝向那位王国公主的。”
“而正是因为你们置身于此，这些事情才没有最终落在她的头上。”
“所以……”
苏恩的手忽的抚在了少女不满雪白柔顺发丝的头顶。
“你没有错。”
守序者小组所有成员的脚步声在这一刻，似乎不约而同的都放缓了些许。
位于队伍后排的康奈莉嘴角微微向上，戴有圆框眼镜的德瓦林用手指搓了搓鼻端。
就连那位有着阴翳相貌的霍华德也不由得提了提眉梢。
“苏……苏恩，等到了那边，我可以给您……给你写信吗？”
“当然。”
“那……等一切都结束，我可以再回到这里，去剧院看演出，去咖啡馆小酌，再亲眼去见证你口中的那些盛大节日吗？”
“一定可以的，到那个时候，我陪你一起看。”
更为浓郁的水雾从缇西娅的湖蓝色双眸中散溢而出，但她随即深吸了口气，将已蔓延至眼角位置的泪水用手指抹除。
然后，她让晶莹的双唇向上翘起，绽放出了一个让繁星都为之暗淡的灿烂笑容。
…………
十数分钟后。
守序者小组以及苏恩和两位少女将脚步停缓。
在他们面前，三辆固定停驻于此的蒸汽列车，于月光之下弥散出与夏日并不相符的冰冷。
“保持戒备……”
即便是在宵禁令的执行期间，这处蒸汽列车站也显得太过安静了。
劳伦斯让视线在蒸汽列车站左右扫过，他随即望向依旧维系着能力运作的德瓦林。
带有圆框眼镜的青年微微颔首，他随后将一只硬币自马甲衣兜内取出，并将其远远抛飞至距离众人十米开外之处。
与此同时，如自镜面折射的光飞快于硬币表面亮起。
在这一刻，那枚硬币的存在感被他放大了数倍！
即便是再眼昏耳聩的人，也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它。
然而就在下一秒，守序者小组的全体成员皆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枚高高飞起的硬币，在其下坠中途，竟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同样没有映出任何光线。
就像是原本真实存在的事物，忽然坠入了一个无光，无声，能将一切化作虚无的可怕空间！
不用多做警示，在这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已认清了一件事。
敌人，在他们抵达之前，便已经等候在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