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调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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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母,”李妟平和地言道,“兄长身边一直只有男仆,照料得未必周道,而我身边的婢子现在又有余……玉华是个细心体贴之人,我想把她调给兄长,不知阿母觉得如何?”
“玉华?”芸琬正疑虑,李遵诚看了看妻子,又转向李妟问道,“烺儿与婢子们平时很少接触,这样会不会有些突然?”
“玉华在去京城的时候帮着兄长处理了一些涉及钱帛的私人事……把她调过去,应该是一件两全齐美的事。”李妟缓言答道。
李遵诚一怔,随即皱了一下眉头,芸琬则看了看他,然后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照妟儿的意思办。”
玉华被通知更换院落服侍的时候,立刻呆住了,继而感到从头到脚的羞辱和胆颤。
她是想离开李妟,但是并不想这么早离开,也不想这样由其他人调离,只有李烺亲自将她接过去,这才算是个安稳的、可靠的归处。
而若想让李烺能对她这样安排,一定是她对李烺有极大助力才行,可现在这样似被驱逐一般地调过去,恐怕有用没用分得极清楚的李烺不会善待于她。
青眉帮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心中有些不舍,虽然也知道她处事有不当的时候,但是应该还不至于这样被少主人处置,本想为她求求情或安慰一番,但见她沉默得有些可怕,便没有吱声。
玉华对她并未理会,给李妟施了一礼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之后,青眉被派去帮着何管家整理去京城的一应物品,室中便只剩下了李妟和明秋两人。
“少主人,您为什么对玉华这么处理呢?这是在养狼为患呀!”在匈奴的时候,只要公主可以解决的敌人,一定会让他们无翻身可能,明秋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么一个小小的婢子,李妟却选择了这么柔和的处置方式。
“李家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虎狼之辈,”李妟淡淡地道,“玉华心术不正却无任何起风浪的力量,我曾经提醒过李遵诚让他防备李烺,但是一手带大的继子在毫无大错的情况下,他怎么会痛下决心……把他们二人凑在一起,一方面是告诉李遵诚他们早有串通,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有机会把动静闹得再大一些,逐渐能踩到李遵诚的底线。”
明秋点了点头,虽然此举有些危险,但是无足轻重的李烺加上一个婢子,别说公主了,就是自己也完全可以应付:“少主人放心,我会时刻提防着他们。”
“嗯,希望李遵诚这一次能进一步看清李烺,把他留在代国最好……之后到了京城,我们要查探的事太多了。”
“怎么?”明秋凝重地看着李妟,“少主人已经确定幕后可能来自京城?”
李妟摇摇头:“匈奴使团出事,汉将未动,可以确定是匈人所为,但月明居同时出事,又必然是境内汉人暗中行事,再到后来,线索引出京城的汉医、南郡的彻侯,这都表明,一定是幕后在汉匈之间有勾连……能在大江南北设下这么大规模的布局,其目的、其实力都不可能是一城一侯所为。”
“那如此一来,反而容易猜测了……必然是诸侯王无疑!”
“是啊……再结合他们在汉匈两地同时毁灭我们的人马之举,应该是我们之前的情报触及到了他们的致命之处。”
明秋点点头,一边思忆一边缓缓道:“吴国,私募兵马,私筹铢钱,且就在出事之前刚刚发现了一座金矿山,隐匿未报;梁国,修建梁园,豢养奇侠异士,所耗巨资多来源于地下买卖;楚国,多年来楚王一直滥情,气死王后,气走太子,月明居发现了他与情人私通的暗道;齐鲁,已被分割为几个小国,他们最大的可疑便是必然有海外走私的行径——少主人,您最怀疑哪个诸侯国?”
“齐鲁力量不足可以先排除;楚王刘戊私德败坏并非伪装,且与太子刘启交好,也可以暂时排除,”李妟目光明锐,“有实力且有动机的,只有吴国与梁国。”
“嗯,吴王刘濞与太子的杀子之仇,一定让他势必破坏刘启君临天下;而梁王,作为最受宠的皇子,他不可能没有帝王之想,只是我们的情报中,他与太子关系甚厚,所用方法……应有两种,一种是挑起战乱逼刘启让出储君之位,另一种就是兄终弟及。”明秋抬头看向李妟,“少主人,您说已与梁王有过接触,据您观察,他现在用的是哪一种方法?”
“对他的了解还不足以下定论,”李妟冷冷地道,“表面上看,刘武为了刘启做出一定牺牲,但是同时,他挑起现在的乱局也不无可能,会不会他就是在双管齐下,这也是日后查探的重点之一。”
“是,婢子一切听从少主人命令。”
京城之行带给李妟主仆一个虽浩瀚却可期的前景,但芸琬却对此地表现出无限的留恋。
在离开李宅的时候,她拉着李妟的手,看着李宅不甚鲜亮的大门,久久不肯离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秋见到此情景,惊吓得不敢喘气,因为芸琬抚上的是公主的右手,而公主的右手自出生就有一个奇异的特征——虎口之内长着一颗红痣,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大,越来越呈突起状。
当初公主有一次射猎病在了山郊,被当地一位老巫女所救,她见到之后曾断言,此女手握智珠,定能助益天下。
回来告诉阏氏,阏氏却告诫她们,这样的神鬼之说不可信,也不可当作趣闻四处传散。
此时,芸琬叹了一声,终于放开李妟,明秋见李妟自然地扶着芸琬把她送上马车,再垂下手臂,双手已在袖中。
看来,公主一定早探知李妟并无此痣,已有防备了。
明秋搀扶她坐入第二辆车中,见青眉还没有上来,小声道:“李家在这里遭逢劫难死里逃生,夫人怎么看起来还对此事似乎有难以割舍的感情呢?”
“李夫人性情本身温婉善感,”李妟不在意地答着,“再说,据我所知,她的父族仍在代国,她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与娘家的亲人们相见。”
“嗯……”明秋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叹了一声,“如果她知道……不知会如何伤心呢……少主人,那山坳里的……我们该如何处理?”
李妟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能在离别之际想到李妟的尸体,足见明秋的仁善,但李妟也无奈地叹道:“只能等待时机了,或者是我们分身有术之时,或者是真|相……”
车外有人靠近,李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一会儿,青眉掀开车帘进来,笑呵呵地将燃好炭火的暖炉放在了李妟脚下。
不过,李妟和明秋对青眉的回应却是和善而勉强的。
其实,对于变换了身份的乌勒辰与信儿,离开代国,既离开匈奴,此时她们的感情更复杂更强烈。
这里葬着她们至爱的亲人,这里悬有未解的惨案,这里也是她们旧身份的终结,离开这里,以后远隔千里迢迢,也许真的便是一种割舍,与这里的一切诀别……
不过,明秋心里还有一丝安慰。
之前,她从列中林的作坊回来,曾告诉李妟从表面看列家的确是踏踏实实的制酒之家,但他们的家奴众多,远胜过普通商户,的确应该再查,但李妟还未做出决定,便接到了圣旨。
李妟便派她向列中林传信,解释说因父亲调动,代国的合作无法再继续,这也是向列中林作一告别,但列中林却也派人回信,告诉李妟合作可以在任何之地任何之时展开,而且列家的生意需要他四处趋行,大家也许会在京城再相逢。
虽然除了第一面,后面传信之时再未见到列中林,但是,明秋知道自己永远忘不了那翩然君子如玉如琢的模样,如果能与他再见,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