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拜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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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妟终于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她的心情却不再是之前的焦急,而是复杂又沉重。
李宅已经解禁数日,但是自己的身边却仍然悄无声息,没有任何暗探出现……
马车晃悠悠地前行,而前方的路也让人忧虑重重。
现在幕后谋划之人与案件的唯一联系,只有靳亭这一条线。
自己无法接触到靳亭,只能去探一探靳氏母女。
但是上官恂一直没有把她们也押入廷尉府严审,说明他已查实女眷们没有直接参与谋划,在当前审问手段下再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自己所抱有的一线希望细若游丝……
马车之外,李烺骑马随行,出了家门之后,他不必再用心掩饰,比在家中时更加冷漠,除了有时吩咐一下奴仆,几乎不作一声。
好在奴仆们一路精心照顾,道路又平坦通畅,在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一行人顺利到达了靳府门前。
真是风水轮流转,才几日功夫,曾经的显赫门庭已是一片颓败之相。
高阔的台阶上下到处是废弃之物,看起来象是平日心有积愤的百姓所为,而围禁在四周的守卫对此并未加以管治。
李妟戴好纱帽,下了马车,刚刚站定,李烺便来到跟前,冷冷的道:“靳府男丁俱被提审,家中都是女眷,我不便相见,就在刚才的茶寮等你了。”
说完,不待李妟回应,他已径自上马离开。
虽然一直对李烺印象很差,但是,他这个决定还是让李妟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靳秀能为他下手害人,说明他们俩人之间的感情非浅,而李烺若是表现出惋惜、痛恨、惊惧、难过……都是正常的。
但是此时他却选择绝决地离开,从此永不相见。
看来,当初他在李遵诚面前所表现的犹豫,考虑的不是靳秀,而是李遵诚。
他既不想直接拒绝,让李遵诚以为他绝情,又不想真地见上面,让李遵诚以为他毫无立场,仍对靳秀余情未了。
他的思虑里没有情义,而皆是以后如何在李家立足,如何继续获得李遵诚信任的盘算。
现在他来到门前却不入,回去便可以告诉李遵诚,自己思量再三,无论是对靳家还是靳秀,他与父亲一样义愤填膺,同仇敌忾,已无话可说。
这样一来,他就恰如其分地表现了情理兼备又是非分明。
而他早已决定不见靳秀,本来在出发前有得是时间可以回绝,却又偏偏跑这一趟,恐怕是为她这位病弱的妹妹着想了……
难怪刚才上马之际,看到他面上带着冷笑,冷笑之中还透出得意。
想必他得意的就是自己竟然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李妟的目光转向侯府大门,李烺只是一个借口,他的去留对此次拜访并无影响。
她和玉华青眉迈上台阶,除此之外,后面还跟着另外一个婢子,是监御使派来为保护李家人而随侍左右的。
这个女子其貌不扬,但是李妟知道,她所具备的技能却不一般。
虽然她微垂着头,看似没有任何异动,但是当有人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会不寻常地快速眨动,这是擅长速记的特征。
刚才李烺说话之际,她的眼睛就不停眨动,似已记下了这一细节。
侍卫们验了上官恂特别签批的证明,其中一位上前帮她们推开府邸侧门,并为她们带路。
进入院内,四处仍设有守卫,李妟知道,这是因为靳府的封禁与李宅那次不同,现在已查有实据,其女眷并非软禁于此,而是因涉案人数众多,一时无法全部转移,所以属于暂时关押。
虽然她们前来不需要靳夫人同意,但是,一定有侍卫早就通告过,行至前后院交界处,带路的侍卫停了脚步,让其主仆自行前往。
李妟等人进入待客的东厅。
“玉华,”李妟吩咐道,“你去请靳夫人母女……注意态度要谦和,我们是前来探望和帮忙的,并非奚落。”
“诺。”
青眉看着李妟动了动嘴角,但没有出声。
玉华在与外人打交道上是不用叮嘱的,她一直圆滑又有眼力,从不会像自己一般莽撞。
只是青眉不明白少主人为什么还对靳家人这般友善?!
不过,现在自己对少主人的很多想法都不懂,不应该再多言。
玉华走进后院,整个院落空无一人,她本想一间间寻过去,却听到一阵阵嘤嘤的哭泣声。
“阿秀啊,你再不吃饭,阿母也不活了……呃呃……”
是靳夫人的声音,玉华抬步而上,正遇到一个从寝居内走出来的婢子。
“啊,你!”婢子被她吓了一跳。
“我家少主人前来探望靳夫人和秀女郎,烦请通报一声。”玉华面无表情,声音倒是温和。
那婢子却是一副仿佛没有听到的样子,仍是一脸忿恨,甚至啐了一声,扭头就走。
玉华看了看她的背影,心中一动,迈步走进敞开的房门,一个扫视已将内里的情形看了个清楚。
靳夫人听到声音,一回头吓了一跳。
靳秀急忙用被子把头蒙住,却掩不住呜呜地哭声。
靳夫人想要安抚却知无用,气极败坏地猛然转向玉华,狠厉地道:“出去!谁想见你们?!竟敢登堂入室了,欺负侯府没人了吗?”
玉华微微躬身施礼:“靳夫人莫怪,我家少主人念着往日的情分,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现在正在东厅等候。”
靳夫人还想骂她,却突然一愣。
李妟竟然是这样的态度!
怎么?难道她还不知道自己是靳秀所伤?
难道李遵诚也还没有确定是靳亭设了局?
是啊,既然他允许李妟前来,一定是不知实情的。
这就说明,监御使那里根本没有十足的证据还未定案,或许案情还能有转机……
她再一转念,就算这李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从她口中探一探外面的消息也好……
靳夫人咬咬牙,挺直身背,冷冷的道:“好,让你家少主人稍待片刻。”
厅中,李妟已除去纱帽,因为没有婢子前来侍奉,只是静静地坐着。
玉华快步来到她的身边,直接贴近她,低语道:“少主人,秀女郎好像受伤了……伤在了面颊。”
李妟眉睫一颤。
面颊受伤,岂不与自己的额头之伤很相似,这是意外吗?!
她的心跳不由加快。
一抬头,靳夫人已步入厅中,在玉华的搀扶下李妟起身施礼:“靳伯母——”
“坐吧。”靳夫人摆摆手,满面的阴郁。
“靳伯母,”李妟温和地道,“家父家母听到这个消息也大为震惊,以我们两家的关系实在难以相信此案与靳侯有关,所以借我前来拜访的机会,想问问靳伯母,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靳夫人叹了一声:“谁知道呢……清者自清,等着监御使查证吧……”她眼中的眸光微动,“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嗯……我们现在也没有得到准确的消息……”
靳夫人的脸色微霁,却很快隐藏了起来。
李妟似在沉吟,之后稍有些认真地道:“伯母,家父是一名武将,终日忙于军务,可能朝堂之上深交者不多,不过,尊府乃贤豪之第常常冠盖云集,这个时候,可以……托人帮帮忙……”
靳夫人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这么懂人情世故。
但是这些事哪还用她提醒,自己已经不知搜寻了多少遍,如果能想到什么人可以扭转此案乾坤,她早就想办法送信了。
所以眼中有些不耐烦。
李妟却仿佛不知,仍在思索,片刻又道:“伯母,靳侯有相识的诸侯王吗?他们都是刘氏子孙,若能帮衬说情,一定比元勋世臣还有力量呢。”
此番话有些情理,似用了心思,只是依然无用。
不过,见她果真未以己为敌,反而在帮忙想办法,靳夫人倒有些警觉,不能因为自己现在情绪难控而让她发现什么,便叹了一口气,随口回道:“这些场面上的人只是泛泛之交,哪有真正肯雪中送炭的呢?”
“唉,”李妟也有些气馁:“朝堂之内无人能帮,朝堂之外无权无势之人,更难以相帮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看着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