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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责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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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李妟寝居门外,玉华跑上前,为李遵诚推开房门。

门内,李妟坐在席中,李姿正端来汤药。

之前芸琬担心李姿会害怕,便命人将她带到晒场,帮忙照看那里正在晾晒的草药。

“阿翁……”看着面色十分凝重的父亲,她吃惊地唤了一声。

李妟却面无波澜,扶着跑过来的青眉缓缓站起:“阿翁……”

李遵诚一见那汤药,一见那孱弱的病体,满腔郁结之气瞬间被压制下来,他顿了顿,心绪几番起伏最终爆出一句:“胡闹!”

除了李妟,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李遵诚好像还从未对妻女如此动怒过。

“青眉,”芸琬却上前吩咐道,“先服侍妟儿把汤药喝了……”

“诺……”

李遵诚等李妟喝完药,方沉着脸开口,但气息好似已无冲击之力,只剩下凌厉的声音:“胡闹!你用这样的谎言骗别人,也要骗家里人吗?你身体虚弱,可是脑筋何曾不清楚,如果你早就听说了他们的谋害,为何今日才提起?”

玉华和青眉心虚得很,她们最清楚那一番上报的言辞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为了不提小飞虫,也别无他法。

她们双双低着头,只等着李妟定夺如何解释。

但李妟只是沉静地看着李遵诚,待他把所有责问和盘托出。

芸琬看看李遵诚,又看看李妟,担心父女俩就僵持在这儿,忙轻声道:“妟儿,你阿翁不是在责备,只是有疑虑……我们都知道你阿翁的为人,最在乎的就是忠义,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别人不会认为是小孩子在随便说说,只会以为是大人授意,这让你阿翁还如何安心自处……”

“阿翁阿母,阿姊没做什么呀,”所有人中只有李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在喝药啊……”

李遵诚不语,芸琬轻叹一声。

青眉贴近李姿,战兢兢地低声道:“妟少主推测诬陷主人的幕后之人是……靳侯,让我们上报给了主人和来办案的监御使大人……”青眉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姿大吃一惊:“靳侯?”她想到,“晨间阿姊说,不出十日我们李家就会解禁,是因为可以抓到幕后之人吗?是靳侯?”

芸琬愣住了。

原来如此……李遵诚无比痛心地道:“监御使现在不知道详情,但他查证之后呢?你认为无凭无据就会把靳侯府封禁起来吗?你认为再抓一个嫌疑人把局面搅浑就能解了李家的围吗?”

李姿惊得睁大了眼睛,原来……原来这就是阿姊所说的解困之法?!

“家训为诚,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失了气节……”以为志在必得,已经到处放言了……明白她想为家人解困的急切心情,李遵诚不由叹了一声,“我会写个请罪书,你……不要再多想了。”

“阿翁,”李妟轻声道,“如果这是真的呢?”

李遵诚看向她,有些吃惊地问:“你果真听到靳侯母女说了谋害的话?”

李妟微垂下头:“并没有。”

李遵诚刚减弱的气息又提了起来,咬了咬牙——

“可是——”李妟却道,“阿翁,同时处置二十余家仆……除非暴动,否则什么情况下才能引发这样激烈的做法?”

李遵诚的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原以为所有的事都是她编造出来的,但是她现在却单单提出这二十余家仆。

而且,自己是在上官恂相告之后才知道奴仆与本案如此密切相关,她一定不知道也无法估量此时出现这样一个证据有多么及时多么重要……

“你如何得知?”

李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婢子。

青眉接触到李妟的目光,不由一愣——

是要她们婢子来说吗?不过……是答真的还是假的呢?

但见李妟并没有任何暗示,青眉小心翼翼地转向李遵诚,施礼道:“回主人……今日,少主人与秀女郎闲聊,秀女郎亲口说,她兄长因为看不顺眼,一下子处置了二十几个家奴,我和玉华都听见了。”

玉华虽未言,却为表示可以同证,也一并上前施礼。

但是她的心中有些诧异,一次随意的闲谈怎么就会涉及到这么重要的证据之事呢?不过,这一点是秀女郎当时无心地随口一说,似乎的确就是实情。

室中一片寂静。

芸琬见还有待议之事,担心李妟久立会乏累,便示意大家坐下,也缓一缓心中的情绪。

李遵诚的思绪一直未停。

如果这个证据被上官恂证实,并据此探得靳侯的确驱使奴仆伪装,那么案件即破,只是——

“目前仅凭这一点便做结论,未免过于武断,”李遵诚语气沉凝,“毕竟靳侯富甲一方,也有可能出于其他原因对奴仆进行了处置。”

“那么,”李妟不疾不徐地道,“靳秀呢?”

李遵诚侧过身,疑惑地看着她。

李妟以几案为支撑搭上手臂,又向两个婢子问道:“我坠崖之后,大家进入山谷寻找,第一个冲到前面的是何人?”

芸琬吃了一惊,她知道众人积极救助,但并不知晓这些细节……而何人冲在最前与案件有何关系?

“第一个冲到前面找到少主人的是秀女郎。”有了前面答话的经验,青眉直接答道。

李妟继续发问:“当时你们为我包扎,我额头上的伤口血流如何?其他部位的血流又如何?”

两个婢子吃了一惊却努力回忆。

青眉有些哽咽:“少主人的额头血流如注,身上衣襟……衣襟……”

“衣襟上沾染的马血已经半干,我们便没用擦拭。”玉华哀声补充道。

芸琬全身一震,眸中已满含盈盈泪光,她怔怔地看向李妟,看着她额上层层缠绕的棉布带。

李姿大哭道:“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连问之下自己却明白了。

众人一路寻找李妟,从山腰到谷底,再到坠落位置这么长的时间,如果额上伤口是坠崖时受创,那么应该和马血一样多少凝固一些,怎么还会如注地流淌?!

只有最新的伤口才会如此,而下手者只能是第一个到达的人!

李姿宣泄的哭声却让每个人都似被重物压制一般沉痛难舒。

但李妟的问题并没有结束,她看着两个婢子,清晰地又问道:“为何不是男仆冲在最前?”

“因为之前少主人指责护路男仆抛洒石块干扰走马,与捷女郎理论过,秀女郎便提议此次走马不带男仆。”青眉边抹着泪边回答。

“深山危险,你们几个小女子为何敢下山崖?”

玉华抽泣应道:“天鹿山没有猛兽,我们又都带了不少雄黄酒……”突然,她想起来,“啊……是秀女郎在前一天说,那几天天气不好也许毒虫会时有出没,要多带一些雄黄酒!”

芸琬狠狠捂住自己口中的呜咽……忽然,她抬起泪眼,惊痛地问道:“那么,坠崖……也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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