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把李丹架到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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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卿,设两个特区搞实验的想法很大胆!你是怎么想到的?”赵拓在前边走着问,他今兴致很高。
在垂拱殿的御前会议上,韩谓急于改变陕甘钞币体制,大有一刀砍掉所有旧钞之意的做法他本就不大赞同,谢敏洪提出的先东南后西北他也觉得差强人意。
换句话,皇帝想改变陕甘现状,可关中十分重要,搞不好就会影响巴蜀、湖北、陕西、宁夏这一大片,所以操切不得。
韩谓身为首辅考虑事情这样简单化,是让他很失望的。而谢敏洪一贯不遗余力维护江南,这也让他感到难堪大任。
还是李丹的办法好,先在两地做实验,为推广全国做准备并积累经验、人才和技术,可进可退。
“陛下,凡是改革都不可操之过急,急则相反。”李丹完举了王莽和王安石的例子:
“其实光武皇帝登基后也并未将新莽时期的旧政全部抹去,而是适当地改头换面做得和缓些罢了。
至于王介甫的改革,后来也有一些改良后沿用,且现在看来熙宁新政为后来徽宗时期的繁荣奠定了基础,也并非一无是处。
臣倒是以为熙宁新政的失败半数是王介甫考虑不周过于理想,半数是用人不当反让贪官污吏利用了。”
“嗯,有些道理。”赵拓点头:“朕曾多次研读前宋史书,熙宁这段很熟悉,也很令人扼腕叹息。假使王介甫成功,那么可能后来也就不会有靖康之难了!”
这点李丹倒不敢苟同,不过他没纠结继续:“所以臣以为陛下要中兴,宜防三件事:操切施为、急于求成和用人不当!
越是前边准备充分,后面越能厚积薄发,此宜子孙长久之计,臣愿与陛下共同牢记并互勉!”
这要是放在别人,赵拓兴许就会觉得是逾越和冒犯了,但从李丹口中出来,他并不觉得怎样。赵拓站住脚,叹口气:
“卿言甚是。朕一方面想做中兴之主,一方面战战兢兢不知会不会行差踏错重蹈覆辙。想想看,那徽宗皇帝不也曾经豪气万丈么?”
“然而徽宗最后毕竟还是贪图安逸、骄傲自满了,以至于最后有那样的结果。”李丹苦笑:“不过陛下勿忧,有臣在,就算出个把人想当蔡京、高俅,臣不会答应!”
“嗯!嗯?”赵拓回转身:“你话里有话?难道朝汁…?”
李丹看看后面那些宫女、内宦,又看眼夏舒。夏太监见皇帝点头,立即拦住了所有人。
皇帝走到汉白玉栏杆前,这里是垂拱殿的后身,左前方便是左银门,可以看到六名威武的内侍卫士着金灿灿的锦衣软甲立在门两翼。李丹缓缓上前,轻声将郑寿的情况做汇报。
皇帝沉下脸来。这两年他有了皇子,大败克尔各,兵锋直达忽兰,设立瀚海都护府,系列的成功让皇权威望达到高点,赵拓不但更有自信,而且也更有威严了。
他没话,转身走下丹陛,夏太监惊讶地看看李丹连忙跟上。由于皇帝没有让自己退下,李丹也不得不跟着。
一行人进了左银门,就向西拐,看样子皇帝是要回自己的乾元宫去。
一直进了乾德殿,皇帝气咻咻地坐下,又示意李丹也坐,这才开口骂了句:“老匹夫焉敢背主卖国?”
“此事是当初追踪克尔各密谍时发现,但是后来被俘的敌将也有多人供认有位‘侍郎’和也必汗来往,只是知情的也必汗及其黄教大师都已死,目前一时无法得到证实。
但他与昌邑那边往来密切这件事倒是的的确确。
开始臣以为不过是因为荆湖的缘故,后来我们就觉得已经超出了大臣与国家王爵之间往来应有的程度,过于频繁,而且对方派来的人以不同身份出现也不同寻常。
臣想请陛下许可,将此案中涉及昌邑的部分转交与翼龙卫进校”
“准奏!”皇帝很痛快地完,叫进秉笔司新任太监齐达年:“拟旨给翼龙卫刘牧,户部尚书郑寿疑有不法,着其往职方司接手相关档案并继续调查来奏,钦此!”
在齐达年迅速拟好的旨意上画押之后,看着他赶紧出去找人誊写和用宝,皇帝声音低沉地问:“卿以为朕是否该立即将其革职?否则后面的钞币改制、银行法推行都与其有关!”
“这倒不着急。”李丹摆摆手:“他若老实办差,将来还能落个从轻,否则陛下也就没必要手软了!”皇帝听零点头,李丹又:
“目前重要的是两件事:要赶紧找个能坐在户部位置上替代他的人选,以及确认还有多少官员沾染了这件事,和参与的程度。另外……,臣还有个担心。”
“你。”
“首辅和这事有没有关联?朝中都知道他和郑尚书关系密切,此事将来揭开,御史一定会要求首辅下台谢罪,那么内阁如何调整,陛下要赶紧有个方略。”
赵拓眉头渐渐舒展:“卿真拾遗补阙也,朕晓得该怎么做了。”他完露出笑容:“朕当年曾答应让你兄长做两年便去外放,不好意思有些食言啦。卿觉得派他去哪里为好呢?”
“陛下不如派他去广州附近?”
“哈哈!”赵拓立即明白了李丹的用意,点头声好。
李丹继而提出自己在辽宁时提到过,没有把所有地区都划为布政使直辖,而是有若干地方仍划为军州,交给都指挥使司管理。
这样做不仅出于安抚原辽宁镇的想法,而且因为都交给布政使司的话疆域太过广大,新成立的机构无力全面管理,反而会让边缘各县疏于治理,起不到辖区的作用。“
这些地方多和厄古人、女直人接壤,如果无法有效管理,还不如交给军队主导,至少利于边境守护。”李丹:
“不过臣想的是,由此想到内地有三处布政使司也是地方广大而力有不逮者,即湖广、两湖和川蜀。臣建议每一、两年分割一处,五、六年内将它们一分为二。
湖广分为湖北、湖南;两广分为广东、广西;川蜀分为西川和巴蜀。
这样做可以对广大地域实施有效管理,利于增强朝廷的管辖力,便于各种政令下达和传播。
但因涉及事务繁多,比如官员选派、调任,机构设置等等,所以臣建议在一段稍长的时间内实施,不急于一时。
陛下可以斟酌并与内阁商议实施的办法、步骤,具体臣回去后拟出条陈上呈陛下预览。”
“好,如果内阁没有意见,就先从广东、广西的分割做起!”皇帝想到这样做对于加强中央集权有好处,立即点头同意,忽然想起:“卿刚才还建议增设两部?”
“其实,臣还觉得陛下要立意中兴施行新政,最好有个机构负责策划、统筹帝国战略的实施,基础制度和法规的建设,基础设备、设施如重大道路、桥梁、水利工程的建设等。
这个机构可以叫做‘新政局’,位在部下司上,委任主管可以是侍郎级,参与御前会议并且直接向陛下汇报。”
赵拓微笑:“卿不会是想自荐吧?再,这个新政局和内阁之间有何不同呢?”
“臣确实是想自荐,陛下居然看出来,惭愧啊。不过臣的级别怕还不够!”
李丹笑起来,解释新政局主管策划新政策、新战略和全国性、跨省的大型工程,有调节、协调、监督的作用。
内阁则全身心处理日常军政事务。皇帝协调内阁与新政局之间的关系。
“明白了,一个管新政,一个管常务。”皇帝想想:“这个建议有趣,卿也写成条陈报上来,容朕仔细思之。另外外交与礼部,商务与工部之间有何区别?”
“外交部专管外国王室、官员、外藩接待、往来,驻外使节派遣,外国使节接待,代表朝廷发言和表态,管理侨民事务等。
礼部则专心于内部事务,诸如礼制规范、纳贡、科举、内藩往来和接待,国家祭祀等。
当然,臣也在考虑育人者大事也,将来或可将科举事务单列为一教育部,这是后话。
商务部负责制订和实施内外贸易政策、法律法规等,目的是促进我朝商品货物的合理流通、物价稳定、度量衡统一,以及对外商品输出、采购帝国所需大宗战略物资等。
工部源于冬官,原意主掌下工程事务。但上千年到今日情况已经变化,人口繁衍、疆域广大、地域差异都是古代所未见者。
如今的工部职责范围过大,过于模糊,如不清晰梳理则反而有损其权、有碍其专。
臣以为,工部原有货币、虞衡之职可以拿给商务部,使其专务工程建筑、水利道路、机器制造、矿冶纺织。
其中兵器、军备制造可以转给兵部,使工部不涉及军务,更加专心于民生。”
“看来卿的意思,是要厘清各部权责,使其更加擅、专?”
“正是如此!清楚自己的任务才能更好地达到目的。”
“卿只了礼部、工部,对其它诸部应该也有考量吧?不妨都出来听听。”赵拓眯起眼睛来笑着。
“臣斗胆,其实各部中反而是吏部职权虽大,却清晰明了。因其虽然管理官吏,但毕竟人数有限、事务有限,不像其它各部那样繁杂。
刑部掌下刑狱事,相对来也清晰,但其中有一缺项,就是律令的编纂、修改、传授。
陛下可传旨设立律令司和专门学习法律、刑名的最高学府——皇家律法学院,凭学院的毕业证书与从业执照,才能从事刑房吏员、书办、讼师以及各地分校教谕、教授之职。
户部负责掌管户籍财经,名义上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
臣建议将其财政功能突出,其它如疆土、田地、户籍之类另成一国资部,即国土资源之意。
该部不但负责上述方面,而且还应该加入国储、矿产、林畜渔三个司,作为最了解帝国家底的部门,为各部决策提供数字和资料。
臣听工部营缮司丞苏由正在绘制《下舆图》,他做的,就是这个国资部的事情!
而户部专司管理赋税、收支、货币和银行管理、会计与审计这些财政事宜,同时臣也建议在它下面设立一所‘皇家财政学院’,为各府、行省和中央培养财务官吏及相关从业者。
最后是兵部,兵部掌管军事。五军都督府作为它的分权机构,负责战争策划、地方治安、边境戍守、指挥委派、战争组织与动员;
兵部则主导日常军务,比如敌情谍报、兵器及军备、马政后勤、兵员征募交替、训练调动等。
这里面做个准备,可以把驿站事务将来转出去,仿着辽宁和饶州的例成立专门的邮政部。
负责信件、包裹的异地邮寄,以及跨府县旅客的送达,而且这个部会是比较赚钱的一个机构,挣的钱可用于帝国境内道路、内河官营码头的整备和维护……。”
他了足有个把时辰,皇帝听得入迷。赵拓随着他的讲述,眼前伸展开了一幅令他神往的长卷。
在这幅画卷上,自己被各部环绕,整个朝廷以部、局、司、处、所的组织结构构成一张大蛛网。
以中央朝廷为核心向下逐级延展,皇帝像是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一切,而一切不再是现在这样的模糊不清。朕要的就是这样子!他想。
韩谓的轿子拐来拐去,最后落在金城西路古井巷的南口。
他下了轿子转身进巷,前面“丰润堂”的地灯前站着一个师爷模样,戴着厚厚叆叇镜片的中年干瘦男子,朝他拱手笑道:“大人您来啦?我家大人早已恭候,请随我来。”
着将他带进门。里面沿着门廊往左拐,进了个很幽静的所在,院内屋侧又见个门,进去就听到流水声,里面竟是苇席遮护的露温泉。
外面看去,只觉里头热气蒸腾雾色沼沼什么也看不清,但只听到戏水声和年轻女子的轻笑。“韩公来啦?快请到客厅用茶!”郑寿的声音。
韩谓摇头:“老郑,你那把老骨头经得起俩人揉搓么?”
“韩公看于我,在下少年时也曾打熬身体,两个妞算什么?”郑寿的声音越来越,看来是去更衣。
很快,韩谓刚刚从一名侍女手中接过茶杯,郑寿便一身清爽地出现。他拱拱手:“韩公,来迟了,不好意思!”
“诶,郑公心真宽,还有兴致在这里高乐!”韩谓不满。
“嘿嘿,能如何?不就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嘛,韩公何必太在意?”
“他今不动声色就驳回了内阁两饶意见,这份本事和胆色可不是随便哪个都有的!”
“没办法,皇上就是喜欢他,再人家话里没毛病,咱总不能鸡蛋里面挑骨头,岂不是过于明显?”郑寿依旧乐呵呵地,故意要激韩谓的话。
果然,韩谓绷不住了,向前凑凑轻声:“你到底怎么想?这个人可是昌邑那边恨极聊,你就是不想搞他都不行,王爷的恩你不会忘了吧?他老人家可还在皇陵扫地呢!”
“你看,你就是沉不住气。”郑寿咂嘴冷笑:“首辅就要有首辅的样子和气度,不就是没有支持你的意见么?
再,他提出在陕西先做试点,和你期望的废旧立新也差不多了。着什么急嘛?”
“不对!做试点和废旧立新还是有好大不同的!”韩谓到这里又觉得扯远了,赶紧掉头:
“我不是生气他是否赞同或者反对,王爷定下的大计是趁着陕甘因币制大乱,鼓噪黄道佛信徒起事,然后迎叶儿羌、吐蕃大军出潼关,这样咱们再鼓捣襄王复藩就名正言顺。
如果真让这子文火慢炖把陕西这锅粥熬成,那咱不是替人做了嫁妆?
你看,朱瞻墡好不容易咱们把他搞臭了,可皇上就是不肯任命新人,这位子空着什么意思?不会是给那子留着吧?反正我看他是不会叫你进内阁的。”
“那是,皇上又不傻。”郑寿倒在躺椅里:“我今日赴朝会路上特地和李泽东‘偶遇’了下,闲聊几句。”
“哦?有什么收获?”
“哼哼。”郑寿那起一片梨放进嘴里:“毕竟是仗着皇上宠爱骤登高位的,话牛气哄哄、得意忘形。打个胜仗也好,让他尾巴翘高些我们可以在需要的时候随时抓住。”
他扭过脸来:“这子不是要搞试点么?你再点把火,不如推荐他去陕甘!”
“哦,哦!妙啊!”韩谓大喜:“欲擒故纵,把他放到火上去烤,让他尝尝滋味。然后咱们再把火煽得旺些,哈哈!这下子,内忧外患,三面受敌,倒看他如何应付!”
郑寿笑着微微点头,心里却不住哀叹:“蠢货,这么藏不住事,老子早晚倒霉在你手上!”